知君用心如日月

几日后，胤禛果然搜集到了与太子有关的证据。格尔芬和阿尔吉善在京城也不安宁，飞鸽传书暂且不说，更大胆的是，居然暗中派人快马加鞭与太子商议此事。胤禛知道后，精选了府中几位长年跟随他的死士，在那人去江南的路上使计截获了两封书信。只是虽然太子性格骄纵，但康熙却极为宠爱。胤禛掌握着手里的证据非但没有一丝轻松，反而觉得像抓了个烫手山芋。若是此时将这些物证连带人证交给康熙，即便康熙秉公处理，他也会给康熙留下一个对兄不友对弟不恭的印象。若是不闻不问，将这些证据悄悄藏了起来，一旦有朝一日东窗事发，他手里的证据反而会成为害他的利器。
    胤祥不在京城，身边能给他出主意的人都没有。紫藤再得他的心，可终究是一介女流，如果再将她牵扯进来，他这辈子都不会安心。
    下午时紫藤做了些糕点，煲了些粥，端去了南书房。案上的折子堆了近一人高，他批过的却连半截小腿的高度都没有。胤禛这会已伏在案上睡着了，紫藤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替他收拾了那些折子，腾出地方将点心和粥放好。刚一起身，不小心碰到一旁的卷轴画，卷轴骨碌碌地就往门口滚。
    胤禛听到响动，睁开了眼，见是她，问道：“怎么过来了？这大冷的天也不在屋里好好呆着。”
    紫藤捡起画卷，一脸歉意：“可是把你吵醒了？”她说着话，把画放在一旁，等走近了些才发现，不过几日不见，他却一脸疲态。
    她有些心疼，忙把糕点和粥推到他面前说：“快吃点东西，再怎么着，你也不能把自个的身子累垮了呀！看看你这张脸，说难听点，都快赶上老态龙钟了。”
    胤禛拿起勺子，看了一眼眼前的东西，又看看她，然后说：“也就你敢在我跟前这么没大没小，十三弟都得抻着点。”
    “你见过哪家夫妻俩……”，正说着，她突然意识到这句话很是不妥，忙住了口。
    胤禛嘴角微翘，故意问道：“你说什么？”
    她脸一红，扭过身声如蚊呐：“没什么。不过就是嫌你太拘礼。”
    他笑容渐隐，坐正身子静静吃起东西来。紫藤见他没有继续追问，心里竟有一丝小失落，虽只是一句戏言，可言传于心，心里若不是这样想过，又怎会脱口而出？
    胤禛喝完了粥，意犹未尽地问：“这是你煲的？”
    紫藤这才转过身望着他，巴巴地问：“好不好喝？”
    “恩——”，他故作沉思状，半晌才说：“我还以为是你找个哪个大厨专门做的。”
    她愣了一愣，旋即反应过来，笑道：“以后我若是出宫断了财路，就开间铺子去卖粥！生意肯定红火。”她说完才见胤禛一脸寒意，这个话题早已是他们之间的禁语。她在心里叹了口气，暗骂自己不长记性。
    气氛沉默的有点害怕，空气中只能听见两人若有若无的呼吸声，以及毛笔划过纸张的声音。紫藤偷偷瞄了一眼胤禛，他神情专注，眉眼间的凌厉也是她鲜少见过的。她想了想，端过盘子，小声说：“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你别太累。”
    刚想走却被他从身后一把握住，紫藤屏气凝神，一动不敢动。
    他语气疲惫至极：“陪陪我。”
    紫藤静默了半晌，才缓缓转身，看着他的眼睛，点了点头。
    他这才舒心地笑了，松了手说：“你自个要么找本书，要么干点别的，只要让我知道你在就好。”
    胤禛忙他的，紫藤也不闲着，先是觉得屋里不暖和，让人加了炭盆和暖炉；又觉得坐椅子实在不舒服，南书房的榻子她也没那个胆上去躺一躺，于是又叫人拿了两块厚厚的羊毛垫子铺在他脚旁。虽然这一系列动作她都尽量无声无息地进行，但胤禛还是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说：“你就不能安静会？”
    紫藤一脸委屈：“我不过是想更暖和舒服一点而已。”说完，自顾自地拿了一本《史记》靠在他腿旁看了起来。
    胤禛哭笑不得，看她把他的腿当成靠垫似的悠哉悠哉，就索性由着她去。
    忙碌中的时间总是过得分外的快，紫藤下午来的时候还是未正时分，外面的天阴阴的，飕飕地吹着冷风。直到屋里的光线越来越昏暗，胤禛才搁下笔，沉声问：“什么时辰了？”
    外面有太监回答：“回贝勒爷，酉正三刻了。”
    胤禛动了动脖子，刚想起身，一低头才发现一个“绒球”靠在自己腿上睡得正香，手里的《史记》早已被丢到了一旁。
    他朝站在一边的黄珠子示意，把自己的大氅盖在她身上，然后继续一动不动地批折子。
    紫藤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冗长的梦，但梦里有些什么她记不清了，只觉得身上暖融融的，屁股下面也暖融融的。她不想睁开眼睛，实在是太舒服了，就再继续做梦吧！
    她醒来的时候刚打过二更，迷迷糊糊一睁眼，看了看周围，怎么是个陌生的地方？这床好像不是她的床，她的床上没这么多舒舒服服的毛，被子好像也不是她的被子，她的被头也没有这毛茸茸的东西。
    胤禛觉察到腿上的动静，低头看了一眼，不禁笑道：“醒了？”
    怎么还有人说话？紫藤还觉得云里雾里的时候，突然被人一把抱起。她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渐渐清醒，好一会儿才说：“我睡着了？”
    胤禛无语：“你睡了三个时辰！”
    思绪回潮，意识回笼，终于彻底醒了。她这才发现自己被胤禛抱坐在他怀里，正贴着他的下巴。她一惊，就要往下跳，胤禛一把拉住她，跟着她一块站起来，可腰上传来的剧痛让他还没站稳就跌坐在椅子上。
    紫藤吓了一跳：“怎么了？”
    他缓了一会，才慢慢地说：“可能坐久了，腰上没劲。”
    紫藤看他的样子，今晚定是要歇在南书房了，便交代黄珠子再拿几块厚的羊毛垫子和棉被。这才转过身嗔怪道：“折子再要紧也不能不要命地看吧。”
    胤禛只是扬了扬嘴角，说：“我今儿歇在南书房，你留下来。”他的口气不容置否，紫藤坚决反对：“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我还怎么活。”
    “不会传出去的。”
    “万一呢？”
    “没有万一。”
    “那也不好啊，我还要……”
    “藤儿！”胤禛打断她，又加了一句：“我只是想让你帮我揉揉腰。”
    紫藤这才禁了声，黄珠子将拿来的羊毛垫子铺成床的样子，放在暖炉边，又摆了两个枕头，铺好棉被，悄悄退了出去。
    她看着地上的“床”，张大了嘴：“我要跟你睡在这？”
    “不然呢？”
    “那说好了，我给你揉完腰就得睡觉。”
    “那你还想干什么？”
    “……”，这人真是！
    外面传来打更人的声音，已过了二更。胤禛走到羊毛垫子旁掀开被子趴在上面，紫藤低声嘟囔了一句：“就会欺负人。”
    他只当没听见，可嘴角却是不自觉的上翘。
    紫藤任命地跪坐在他身边，一下一下帮他按摩着。
    “使点劲。”
    “……”
    “轻点。”
    “……”
    “按错地方了。”
    “……”
    早知道歇在南书房就是一个错误！
    桌上西洋钟里的小鸟出来报了时，她看了看时间，都是亥时了。她不停地打着呵欠，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
    “还疼吗？”
    没声音。
    “睡着了？”
    还没声音。
    恩，看来那就是睡着了。她起身吹了蜡烛，刚坐到垫子上，他一个翻身过来，把她压在身下。
    “你……不是睡着了吗？”
    胤禛低笑了一声：“我可没说过。”
    室内的暖气熏人，他的气息萦绕在她耳边，她的声音已经没了丝毫抵抗力：“那你骗我。”
    他没有说话，久久都没有声音，紫藤以为他趴在自己身上睡着了，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把他往另一边推。
    胤禛一把握住她的手，她一惊就要收回来，他却死命攥着不放，饶是来来回回试了多少次，他就是不肯放时，她也终于不再坚持。又是一年正月十五，天上的月亮又圆又亮。月光透过窗格间的空隙，悄悄洒在两人的身上。
    他离她这么近，近的只有几个手指的距离，她的眼睛在黑夜里显得格外的亮，像熠熠生辉的两颗宝石。
    胤禛终于不耐，低头吻住她。他的吻小心而缠绵，一点一点将她负隅顽抗的理智逼到无路可退的角落。她慢慢开始回应他，虽然生涩，却让他心头一震。
    唇齿交缠间，他伸手去解她领口的盘扣，一颗颗都是极尽温柔的耐心。
    紫藤早已没了理智，任他上下其手，当双肩突然暴露在清冷的空气中时，她顿时清醒，一把推开胤禛，手忙脚乱地系好扣子。
    他单手撑着头，在一旁静静看着她，末了才说：“总有一天，你会心甘情愿。”
    她不再说话，全副武装地躺下，盖上被子翻了个身，只留一个脊背给他。
    胤禛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她：“对不起。”
    紫藤僵着身子一动不动，良久才轻声回了一句：“是我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