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君用心如日月

第二天天还没亮紫藤就醒了，她侧过头看了一眼沉睡的若瑜，轻轻从她手中挣脱出来，出了门去偏房叫来了小元子。
    小元子还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紫藤略带抱歉地说：“小元子，等会你去前面看看今儿四阿哥可进宫了，若是看到他了，就告诉他有东西落在我这了。”
    小元子依言应下，紫藤叹了口气，这才回房。
    等待的时间总是格外漫长，紫藤坐在案子前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手里的书，屋外渐渐阳光普照大地。雪后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格，懒懒地打在人身上。
    外面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和轻微的交谈声，紫藤忙起身打开门，果然，胤禛带着黄珠子急急忙忙赶过来了。
    她眼眶一热，在胤禛还未走近时，两行热泪已潸然而落。胤禛不知所以，简单吩咐了黄珠子两句，只身一人快步上前：“怎么了？”昨晚持续到早上的无助感随着他的这句话瞬间消失殆尽，她蓦地扑入他怀中，低声呜咽着。
    胤禛心里又惊又怕，可感觉到她在他怀里颤抖得厉害，只是轻轻环住她，慢慢安慰道：“不管什么事，还有我，别怕。”
    紫藤哭了好半天，良久，才从他怀里抬起头，一双眼睛哭的红通通的。
    “若瑜……若瑜出事了。”
    果然是出事了！小元子来找他的时候，他心里就隐隐有不好的预感。紫藤鲜少这样让一个不相干的人来找他，往日里都是若瑜，如今换了人，他心里早有几分猜测。
    他牵着她进屋，眼角余光看到里间的床上，若瑜正安安稳稳地睡着。
    “到底怎么了？”他语气平静至极，让慌乱了一宿的紫藤也心安了许多。
    “昨儿秋月来看我，说是有几匹上好的缎子让若瑜跟她去长春宫拿，结果若瑜去了一个多时辰都没回来。我心里害怕，就跑到长春宫去，然后顺着外面的脚印一直跟到咸福宫后面的那片矮丛里。就看到一个男人把若瑜压在身下，要……后来我拿裹着缎子的木头使劲打了那个男人。”
    她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小，胤禛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等她说完，他毫不留情地低声喝斥：“你不要命了是不是，大晚上你一个人去找若瑜！居然还敢往那么人迹罕至的地方去，万一……”
    不等他说完，紫藤忍不住又开始哭：“我也没有办法，你和十三爷都不在，我不去救她谁去？你不知道若瑜吓成什么样了，我怕她永远也好不了了。”
    看她低着头抹眼泪的样子，胤禛终是舍不得再说一句重话，只是叹道：“我是怕你有个三长两短……”
    紫藤渐渐止住了哭，又继续道：“我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他脸上蒙着布，当时我急着带若瑜走，也没有扯开看。”
    胤禛心里却是一个劲的庆幸，若是真扯开看了，万一那男人是装的，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他刚想说什么，突然听到里间传来的细微的声响。紫藤忙起身进去看，若瑜已经醒了。
    她亟亟地过去握住她的手，说：“若瑜，还认得我吗？我是藤姐姐啊！”
    若瑜两眼无神地看着头顶的幔帐，耳边是紫藤温柔的声音。她缓缓转过头，眼睛慢慢有了焦点，双目紧紧注视着紫藤。
    紫藤心里紧张难耐，看她的眼睛似乎比昨晚有神了些，心下一喜：“若瑜，你回答我一声好不好？”
    胤禛拦住她：“她才刚醒，让她先缓一缓。”
    他这句话刚说完，若瑜就突然牢牢地抱住紫藤，嚎啕大哭起来。紫藤一怔，随即紧紧回抱住她，声音虽平静，却难掩哽咽：“我的好妹妹，你终于醒过来了吗？真是要吓死我了。”若瑜边哭边喊着：“藤姐姐，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以为没有人会来救我，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别怕了，你已经回来了，回到我身边了，若瑜。”她轻轻拍着她的背，细声安慰着她。
    若瑜伏在她肩头哭了好一会，这才看到旁边还有个四阿哥的存在，她微微推开紫藤，有些羞赧地边擦眼泪边抽抽嗒嗒。
    紫藤坐到她身后，拿过一旁的大氅围住她，“好了，现在四爷也在，告诉我们昨天是什么情况？那个男人是谁？”
    若瑜靠在她怀里，鼻子一吸一吸的说：“我不知道他是谁，我从长春宫出来没走几步就被他捂住了嘴，然后就把我往后面拖。”
    紫藤还想问什么，胤禛给她打了个手势。紫藤扶着若瑜小心躺下，道：“今天好好休息，什么都不要想，你现在是安全的，知道了吗？”
    若瑜用力点了点头，在紫藤要转身的时候拉住她，慢慢展开一个难得的微笑。
    紫藤终于放心地笑了笑，说了句“好好睡吧”，就跟着胤禛去了外间。
    “这件事先不要声张，我来查。”
    紫藤忧心忡忡：“怎么查，人肯定都跑了。”
    胤禛长出了口气，看了看外面刺眼的阳光，声音清冷：“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
    ***
    胤禛带着黄珠子回到贝勒府的时候已是傍晚，四福晋差人来问了几次要不要去正屋用膳，胤禛都找借口推脱了。
    黄珠子看着眼前的这位主子在书房里来回踱着步子，时不时看一眼挂在墙上的那支箫。他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正想着怎么劝这位爷时，胤禛已经开口。
    “把年慧莹带过来。”
    黄珠子打了个机灵，忙道了声“是”。
    没多会功夫，外面就传来女子轻盈的脚步声。胤禛端坐在案子前，*手中的那支箫，听到门开的声音也并不抬头。
    年慧莹等了一会，依旧不见胤禛开口，索性道：“爷今儿是怎么了？平日里可从来不见慧莹的。”
    胤禛终于舍得把目光从箫上移到眼前站着的女人身上，他冷笑道：“你心里应该比我更清楚不是吗？”
    年慧莹眸光闪了闪，浅笑道：“四爷在说什么？慧莹自从进了四贝勒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四爷莫冤枉了慧莹才是。”
    胤禛倏然起身，走到她身前，一把捏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道：“冤枉？我倒真希望是我冤枉了你，你敢说昨晚宫里的事你一点都不知道？”
    年慧莹不怕反笑：“笑话，慧莹身在四爷府，宫里发生了什么，我又如何得知？”
    胤禛猛地松开手，慢慢道：“大智——若、愚，可不是这么个‘愚’法。”
    他故意念重了若愚两个字，年慧莹终于笑了起来：“四爷，我要的是什么，你一直都知道。我之所以选择进了四贝勒府，除了是因为德妃娘娘盛情难却，我又何尝不是为了自己的未来在赌？难道四爷敢摸着心口说，那个位置你不想要？我年慧莹自信眼光错不了，父亲和哥哥如今风头正盛，若是再有我帮四爷您扫除障碍，谁还能拦得住您呢？”
    胤禛面色终于变了，哑声道：“这话你可知是要杀头的？”
    “知，怎会不知？”
    胤禛抬眼看她，她却笑得如沐春风，一双大而有神的眼睛晶亮地望着他，只是那眼中的情绪，却是如胤禛一般都看不明白的。
    他蓦地收回目光，嘲讽地笑了：“那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难道也是你扫除的对象？”
    年慧莹轻笑着上前，一只手攀上他的肩，附耳在旁，轻言细语道：“她不是，可另外一个人是我的障碍，我不过是借用那个小丫头，给她一个警告罢了。若她还这么一心一意地要跟你在一起，下一次，难保不会发生别的什么。你说呢，爷？”
    “你！”胤禛冷着一张脸，双目死死盯着她，“你若是敢对她做什么，我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年慧莹往后退了几步，稍微拉开和胤禛的距离，浅笑道：“爷，这话就说笑了，若是她真有什么，又与慧莹何干呢？再说昨晚，爷就算心里有数，可有证据在手？若是没有证据，旁的都是枉然。我年慧莹做事，向来都是滴、水、不、漏！”
    胤禛握紧了右手，如果她不是女子，他早已手下不留情了。
    年慧莹看他面色铁青，笑出了声：“四爷，别那么紧张，你若还是一心想娶她回府，不妨就娶回来，反正慧莹平日在府里闲来无事，她进来给我做伴，刚、刚、好！”说完，徒留一脸杀气的胤禛，咯咯笑着离开了书房。
    黄珠子进来的时候，胤禛还站在原地，他小心叫了句：“爷？”
    胤禛慢慢抬了抬手，黄珠子会意，悄悄退出去关了门。
    他无力地挪到案子前，拿起那支箫，细细把玩着。从未有过的懊恼袭上心头，堂堂一位大清朝的皇子，却连自己心爱之人都保护不了！
    年慧莹的手段已超出他所料，有了上次的教训，昨晚对若瑜不轨之人定不会是年羹尧府中之人。
    他只觉得头疼，平日里多大的国事处理起来，都是游刃有余。可偏偏这个女子，他却一点头绪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