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君用心如日月

正值大过年的，各宫里的丫头太监自是比平日里懒得许多，紫藤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好好照顾若瑜。那日胤禛的意思她听得明白，若瑜只问过一次查的如何，紫藤笑着答：“四爷自会去查，你只管好好养好精神。”
    若瑜听罢便也不再言语，平日里都是她有一句没一句地逗着紫藤，如今可好，颠了个个。紫藤整日里有事没事就围着她，今儿讲讲哪个宫的宫女太监又闹了什么笑话，明儿说说这御花园的什么花大冬天的开的妖娆。若瑜每每听罢，都是在紫藤软磨硬泡下才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紫藤心疼她，可如今她还愿意花心思笑一笑，也是好的。
    转眼间正月已过了一半，十五那天康熙在前殿大宴群臣，若瑜懒懒的窝在榻子上一动不想动。紫藤趴在她旁边，软言软语地求了半天，若瑜实在不想扫了她的兴，只得答应。
    紫藤牵着她往前面走，转头看了一眼半个月来都沉默不语的若瑜，心像揪得生疼。她还记得那晚若瑜躺在她身边，一张嘴唠叨个不停，只顾着说她家隔壁的二娃子；记得冬至那晚，下了值的若瑜回来，跟她挤在一张床上，那个时候她还说，要赶紧帮她找个婆家；记得和胤禛闹别扭的那段时间，若瑜总是一个人围着她自说自唱，偌大的房间，也因为有了她的声音，终于显得不那么凄清……不管什么时候遇到什么事，紫藤总是会在心里告诉自己，没事，我还有我的若瑜！是啊，那是她的妹妹，是她奉为至宝的妹妹。
    她握紧了若瑜的手，道：“都多久没出门了？今儿带你出来转转，可不许板着张脸！”
    若瑜扯了扯嘴角，淡淡道：“我知道了。”
    紫藤不忍再说她，只是牵着她往前面去。
    清宫历来重视大大小小的节日，更何况是上元节这样大节？去年上元节，因为康熙不在宫里，自是各宫从简。今年有皇帝坐镇，自是一片歌舞升平，气势盛大。
    紫藤带着若瑜溜到一众阿哥席后面，鬼头鬼脑地看着前面的莺莺燕燕。眼光扫到胤禛时，才发现今儿他只带了那个名叫雅吟的四福晋在侧。她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胤禛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她终究能猜出几分。
    若瑜在一旁意兴阑珊，紫藤看她的样子道：“累了咱们就回去？”若瑜点了点头，紫藤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正准备牵着她离开时，正好听到前面康熙沉厚的声音传来。
    “老八，你府里如今只有一个福晋，连个侧福晋都没有。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依朕看，再娶几房侧福晋也是应该的。不如，把朕身边的紫藤赐给你做侧福晋如何？”
    紫藤双腿霎时如被定住一般，再也不能动一步。若瑜就是再没有兴致，可康熙这句话还是实实在在传到她耳朵里，她愣了愣，感觉到握住自己的那只手微微颤抖。
    “藤姐姐？藤姐姐？”
    她了好几声，紫藤这才回过神，借着交相辉映的灯光，看到她脸色苍白一片。
    若瑜反手握住她，安慰道：“姐姐别急，听听看八爷怎么说。”
    紫藤缓缓点了点头，僵硬着身子慢慢转身。胤禩一身石青行袍，规规矩矩地跪下道：“儿臣谢皇阿玛恩典，只是儿臣……”，他停顿了好一会，抬起头时看到暗影中的那抹模糊的身影，脑海中是冬至那晚她浅笑的面容：“我的答案就是耳上的这幅坠子。”
    他收回思绪，朗声道：“儿臣无心另娶。”
    紫藤松了一口气，极致的紧张过后，心头蓦地一松，双腿不由自主地瘫*去。若瑜一把扶住她，担心地问：“姐姐可好？”
    紫藤无力地摆摆手，刚想说话，又听康熙道：“唔，那此事再议。”
    她不敢再听下去，借着若瑜臂上的力起身，拉着她就往回跑。
    一回到住处她就直直倒在榻上，若瑜皱了皱眉：“万岁爷这么急着把姐姐嫁出去做什么？难道他不知道姐姐和四爷……”
    “若瑜”，紫藤打断她未出口的话，“你怎么糊涂了，你当真以为万岁爷指婚是按着鸳鸯谱点的吗？何况我早已过了出嫁的年纪，万岁爷这么做也是顾忌我的年纪。”
    若瑜没有听懂紫藤的第一句话，怔怔地问：“姐姐什么意思？”
    紫藤叹了口气，翻身面对着墙道：“没什么，我想歇了。”
    身后很久没有响动，紫藤以为若瑜过去睡觉了，不想就在她迷迷糊糊的时候，若瑜往她身边挪了挪，一只手紧紧搂着她的脖子，声音低低地说：“姐姐，我舍不得你。”
    只此一句，便抵过千言万语。紫藤伏在枕上泪流满面，许久才转过身捏了捏她的脸，带着浓重的鼻音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总有一天我们还是会分开。我只是希望，你能有一个好归宿。”
    若瑜抬起头，一双眼睛凝视着她说：“那姐姐，你愿意嫁给八爷吗？如果你愿意，八爷也定是愿意的。”
    紫藤温柔地笑着，摇了摇头：“我不愿意。”
    “那为何不让四爷去向万岁爷请旨，这样姐姐就可以和四爷在一起了呀！”
    紫藤静默了片刻，撑起半个身子看着她说：“那晚你没有看清那个人，但是我和四爷都心里有数。若瑜，这世上的很多事，我们都没有办法达成所愿。人活一世，不是只有一个人，我不能因为我而让不相干的人受伤。况且如果嫁给他，恐怕就是一条不归路。”
    若瑜听得明白，小心地问：“是跟年慧莹有关吗？”
    紫藤点了点头，继续说：“这深宫里我待着都怕了，你我一向是安分守己的人，你那晚突遭不测，我实在没有办法不去想到她。”
    “所以姐姐，眼下你准备怎么办呢？”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若是康熙下了旨，她还能抗旨不成？此时若是进了八爷府，她定不会甘心。可若真的进了四爷府，有年慧莹的存在，那更是前路茫茫不可知。想起初一晚在凉亭里，胤禛问她可还愿意嫁给他，她信誓旦旦地说愿意。人世啊，哪有那么多想当然的好事？看不见未来的路，她一个人又要如何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