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言很无忌

从阿桂家出来，高雅歌还说个不停，起因是孙眉问了一句，你说，她弟弟怎么就死了呢？
    “还不是不小心被铅丝扎了个口子，以为没事，止住血就行，哪想，后来发炎了，发烧了，也没去医院，以为是我们平时发的烧，去村里配点药吃了就会好。哪想，没效不说，开始高烧，还高烧不退。等到这个时候再去镇上的医院，但是再怎么用药，己经不行了，说是什么败血症，治不好了。后来，就死了。”
    “死的时候，多大？”孙丽一脸的严肃样。
    “和你差不多大？”
    孙丽捂着嘴：“啊。”白了一眼高雅歌。
    高雅歌又说：“有人说，在村尾看到了他？”
    “谁？”
    孙眉提高警惕，一种不祥的感觉笼罩着她，她看着一脸神秘的高雅歌，再看看孙丽，她的寒毛竖了起来，背上发冷。
    孙丽拉着孙眉的衣角，看着高雅歌的嘴在动。
    “还有谁，阿桂她弟啊？”
    “啊？”
    “那看见的人还问他，你怎么在这里？”
    “他怎么说？”
    “他说，他正准备回家呢？”
    “啊？”
    三人大眼瞪小眼。
    “然后呢？”
    “然后我不知道了？村子里是讲的纷纷纭纭。胆小的差点吓哭。”
    孙眉的寒毛竖了又竖，她整个人要不好了。
    高雅歌怎么没看到她们的反应，笑了下：“别怕，鬼最怕太阳啦，这么好的天气，他躲都来不及呢？”
    孙眉心里松了口气：是啊，这，她怎么忘了，奶奶讲过多少次了。
    这么一说，大家的心情都好了起来，寒毛不竖了，正常了。
    打开的话题，以为很好收住，这不，高雅歌还在说：“别说，本来阿桂她弟在的时候，她妈妈对她们两姐妹一点也不好，现在，对她们好点了，再在很少打她们了。以前啊，老是打她们。”
    “为什么啊？”
    “说女孩子没用，以后反正是别人家的人，费钱。”
    “她们的妈妈这么坏么？”
    “这都是我听别人说的，不过，她们的哭声我听到过。就因为这样，她们都老早就不读书了。”
    “上班？”
    “你不是听到了吗？”
    “哦。”
    “阿桂的姐姐跑去了深圳？”
    “深圳？”
    “离我们这很远，也是大城市，有上海那么大。”
    “哦。”
    “过年的时候回家，穿得象个妖精，嘴巴红红的，象刚喝过血，眉毛画的黑黑的，那么粗，她以为这样子很好看，脸上刷了粉，涂得象猴子屁股，我们背后都说她，难看死了。她还抽脂呢？”
    “抽指，哪，怎么抽？”听都没听说过，孙眉她们开荤了。
    “这里，这里，说很粗的针，抽，我就是想，是不是象我们打针一样，一个是按，一个是拉？”高雅歌还对听来的，关于抽指的问题百思不得其解。做着手扫势，一会儿指指眼皮，一会儿拉拉肚皮，“全是肉呀？抽的出来吗，肉不是得割吗？”
    “就是。”孙眉和孙丽也开展想象力，可是和高雅歌一样，想不来。
    高雅歌叹了口气：“本来长的很好看的一个人，现在，真的，难看死了，一点也不象以前我认识的那个人。说来，你也认识她，和阿桂很象，现在，你知道人们在背后怎么说她吗？”
    “怎么说？”
    “说她象阿桂的妈妈？”
    孙眉孙丽笑了：“那她们的妈妈成什么？”
    “就是。”
    孙眉她们坐在门前晒场的矮围墙上，正背后议论别人议论的津津有味，高雅歌的妈妈走出大门：“阿雅？”
    高雅歌扭头：“哎，妈，你叫我？什么事？”
    “我烤了马锥薯，你来拿，你们一起吃？”
    “好。”高雅歌回头对孙眉说：“我去拿，等我回来，我们再说。”
    等到高雅歌拿来一饭盒马锥薯，她们不再说前面的，阿桂家的事了，她们又有了新话题——马铃薯二三事。
    高雅歌捏了一个马铃薯：“我最喜欢吃这种放点盐，贴锅壁上，烤的马铃薯。吃起来很香。”咬一口，微闭眼，慢慢享受。“你们吃么？”
    孙眉捏了一个，她不是不喜欢吃马铃薯，这种烧法的马铃薯，是她不喜欢的，放嘴边，先嗅一下，咬一小口，没出她的意料之外，还是那个味道。
    高雅歌：“真好吃。”手上的塞嘴里，一手各抓一个：“不好吃吗，我怎么越吃越喜欢呢？”
    “我喜欢吃蕃薯，生吃，蒸着吃，炒着吃，反正是吃不厌？”
    “是么，我们做晚饭的时候，每每烧一大海碗，一餐吃光光？”孙丽补充。
    高雅歌含糊：“蕃薯还能炒着当菜吃吗？不是当零食吃的吗？
    “这我不知道，反正我们现在是炒着吃。”孙眉一说起蕃薯，就来劲，她记得那年，她三年级的时候，有一天，早上的时候，管绿茶就对她说，放学后一起去挖蕃薯？”
    挖蕃薯好啊，孙眉最喜欢吃蕃薯了，也是，没别的可吃，除了冷饭。番薯最是爽口，别以为叫蕃薯的，只这种，品种可多了，有黄心的，有红心的，还有什么都不是的。黄心蒸着吃最好，很甜。红心则生吃好，它的肉和皮好象有分界线一样，剥开，咬一口，淡淡的甜味充斥着嘴。要是你把红心的蒸着吃，那你麻烦了，哪怕等到凉干，它还是湿湿的，反倒还比生吃的时候不甜。
    看着茂蔑的蕃薯藤，其间还长满了半腿高的狗尾巴草，经过的人停下来，站住说：“阿茶，来挖蕃薯么？”
    “嗯，再不挖，不行了，不是被老鼠背完，西北风一紧，霜一降，不冰坏才怪？”
    “说的是。我就想么，天天经过你家地前，你怎么还不挖呢？不要了吗？”
    “怎么可能？”管绿茶开挖。“一耙下去。。。”
    那说话的人，站住了，“怎么样？”
    孙眉也伸头看去，土被翻开，蕃薯又大又多，有几个被挂在铁耙上。
    “说那个话，阿茶你听了别生气，我们都在说，你这地，长这么多草，要是能挖出一半的蕃薯，全靠老天倦怜。想不到，想不到，不行，我得看着你挖，你挖啊？”
    管绿茶笑了：“新品种，我买苗的时候，那人还向我拍胸呢，说，黄心的，很甜的，产量高。好象没吹么？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黄心。”又一耙下去，和第一耙一样，一堆。
    “这么多啊？不行，明年得你这拿苗，我先走了，下次碰到再说啊，记住了，你这拿苗。”一步一回头：“真多，明年得种这，真多。”
    孙眉在后面捡，一个个，好大，“妈，我们带的箩筐放得下吗？”
    “挖了再说，你都码畦上，沾大块泥的，挖掉哦？”
    “嗯。妈妈，你刚才说的这是新品种，会好吃吗？”
    “不知道，买苗的时候说很好吃很好吃，谁知道呢，回家吃了就有数了。”
    当一畦挖完的时候，畦背上被码的密密码码，哪个经过，不夸上一夸：
    大丰收啦！
    这么多！
    从没有过？
    阿茶，你家阿国种什么都高人一等。
    晚上去你家，尝尝，行，明年去你家拿苗。
    以为下面没呢？
    想不到啊，真是想不到。
    。。。
    不用说，结果当然是羡慕了不少人，第二年，来她家拿苗的人那叫一个多，还，去年说好的呢，你培的苗太少了，唉，我只能少种点了。。。
    后来，也不知是她家的原因，还是自然而然的，蕃薯从黄心到红心，算不上改良，反被推广了，正如罗汉豆，老是嫌它小，不是来了个‘牛达扁’吗，反倒把本地种给生生的压没了，当你再想怀念它的时候，哪找去。
    “要不你炒着试吃下，好不好吃。反正我觉得很好吃。”孙眉勉为其口的咽下马铃薯。“要是马铃薯蒸了，红烧，我倒喜欢吃，切成小小的丁，成汤样，啊，好吃的不得了。”
    高雅歌说话间早把两手的两个吞下了肚，又拿起一个：“我还是觉得这样好吃。你们不吃，我全包了。”
    孙丽也是吃了一个，就弃之，随手乱甩着竹白，砸巴着嘴，好象要把吃进的吐出来：怎么觉得就是怎么个不好吃。
    “孙眉，等会儿就在我家吃饭，说好的，你。。。”瞪孙眉，警告她。
    听高雅歌这么说，临到点，孙眉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她低头，看伸直的两脚，对齐：“雅歌，你家做篾匠，吃点心的吧？”
    “嗯。”
    “点心是什么？”
    “哦，简单，不是肉丝年糕就是炒面。反正，今天不是这个，就明天是那个？怎么，你想吃？”
    孙眉也不怕高雅歌说她：“要不，午饭我还在我外婆家吃，刚来时我在灶上看到了，我外婆买了不少好吃的，点心来你家，你看？”小心翼翼的看高雅歌的反应
    高雅歌是有点不高兴，“你怎么又这样。”翻白眼：“随便你了，不过你记住，这次可不能再推了，我多大方，也不怕你家被我吃穷，吃冷饭，你一碗我也一碗，你二碗，我也不会落下半碗，面也是，有多少吃多少，你呢，我左请，右请，你推三阻四，你是不是不高兴我再去你家吃饭？”
    孙眉被说的语塞，嘿嘿笑：“谁说的，我们农民伯伯，什么没有，米总是有的，放心，你大胆的来吃吧。”
    高雅歌没好气的说：“我不管，任你怎么说，要是下午你再不来我家吃点心，你自己看着办好了，哼？”
    孙眉放下脚，拉着高雅歌的肩：“知道了，知道了，下午一定来。”
    午后，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雨。
    孙眉注定是个耍嘴皮子的家伙，等到点心时刻，高雅歌：“走啦，我们吃点心去了，吃饭的时候，我和我妈妈说好了，她会多做点，够我们吃，管饱，走吧走吧，还有孙丽。”
    孙眉打着哈哈：“你先走一步，我们马上到，你先帮我们盛好。”
    高雅歌见孙眉说的这么爽快，也没多想，只是说：“好，快点哦，盛盛很快的。”
    “我马上来。”
    高雅歌走后，孙眉的脑子里天人交战，一个说，去吧，再不去以后就不好说了。一个说，多难为情，她妈妈会怎么想。一个说，去吧，去吧，大胆的去吧。一个说，人家有客人在，你凑什么热闹啊。。。
    孙丽：“还不去，你不是答应人家了？”
    孙眉想不好，走到路口，回来，再走几步，再折回。
    孙丽：“你到底去不去？”
    被孙丽这么一说，孙眉迈出的脚步又收了回来：不去了。跑进路边的小店：高雅歌肯定想不到，她躲这里。
    孙丽嘟着脸：从没看到过孙眉会这般的没用。可是，有办法吗，高雅歌请的是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