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翱鹰

休息室的气氛有些凝固，沈可的视线里满是怀疑和警惕。她想起昨晚这个人还捧着自己的脸对自己说一切都没有想象的那么严重，然而现在，情况似乎出现了一点反转，所有这一切，确定和这个人没有一点关系？毕竟从遇到他开始，自己周围就开始萦绕起一层不安。
    “我有一个朋友，”陆子渊终于开口，“他是我在采访的时候偶然认识的。他是绀碧人，是一个很有人脉的私家侦探。”男子转过头看向沈可，眼神里依然平静如水，“我托他在帮你调查。”
    “……帮我调查？”沈可拧起眉心，“为什么？你在帮我？”
    “不是帮你，今天早上我得到了你要来文-化-部的消息，所以为了保证我们大家的安全，或者说是为了保证我们的信息安全，我就请人调查你周围的情况，早点查出原委大家都安心。”
    “……”沈可有点愣，沉默三秒后才继续说，“我今天本就打算和上级汇报昨天追踪器的事情。”
    “你傻么？”陆子渊回应她，“如果追踪器就是你周围的人放进去的呢？”
    “……什么意思？”沈可吃惊地看着他，她确实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性，从她回来之后，她承认自己的警惕性就下降了不少。
    “那支笔是电视台内部派发的签字笔，你觉得呢？”
    “……”沈可呆了一秒，这么说起来，虽然这种签字笔随处可见，但电视台从很早之前就一直用这种牌子的签字笔，要这么说起来确实存在这种可能性。“那不是更加应该报告……？”
    “好了沈可，不要那么天真，你应该明白的，电视台这种信息满天飞的地方，本来就是每个星球都最敏感的地方。”陆子渊没有说下去，但眼里却满是玄妙。沈可噤音了，然而她一点也不想把自己喜爱的这个电视台看做危险之处。
    “……我不想这么考虑这件事，”沈可的声音低了不少，她的眼睛毫无目标的转向了玻璃门外，外面北风依然吹拂着空荡荡的平台，“但我不反对你的假设。”虽然心里是挣扎的，“当然，我也不排除就是你的可能。”她缓缓看向面前的男子，他浅棕甚至偏金的瞳色依然让她觉得他不像个普通的地球人，“陆子渊，你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地球人。”她的声音有点弱，带着一丝恳求的意味。对面的男子望着她，没有急着说话。在对视良久后，才开口：
    “沈可，现在连地球都不以种族作为招工的先决条件，你也不应该以这作为怀疑的依据。”他同样低声回应。
    “……”沈可抿住嘴唇，他读懂了自己的心思。确实，她没有权利这样做。所以深吸一口气 ，沈可重新开口，“下回带我去见见这个侦探。”
    对面的男子耸耸肩，终究从她身边绕开，向办公室走去：
    “去准备材料，半小时后，我们去签证。”
    ※
    其实往返罗德她也有几次，每次都很简单地就办好所有手续，但这都是去绀碧之前的事了。从那个乱地方回来之后，对她的审核恐怕总要谨慎一些。更何况，就像自己身边那个扑克脸说的，自己昨天刚得罪了杜兰，今天恐怕更是难过。
    离开前，许霏还多看了自己几眼，这多少有些担忧在里面。但她似乎很相信陆子渊，所以直到临走前，她都没多说一句话。
    “东西都带了？”
    “嗯。”
    “姿态放低一点。”陆子渊冷冷说道。
    “什么？”
    “该说软话的时候也要说点。”
    “……”沈可奇怪地看向身边的扑克脸。
    “这一套全宇宙都吃。”说完，他便一打方向盘拐进了另一条马路。很快，他们的车就在一栋相当有特色的多边形建筑外停了下来。
    沈可跟着陆子渊走进去的时候，才发现，建筑物里满是抗引力垂挂着的罗德星球的植物。相比人类创造各种各样的工具来方便自己的生活，其他星球的物种则拥有自身特殊的能力。只不过个别能力在地球是不被允许出现的。沈可在提交了所有材料之后，很快，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子就走过来，他自称是杜兰的秘书，邀请他们前往五楼。
    沈可看了看身边陆子渊，他一言不发，不知为何，从走进这个楼开始，沈可就觉得他似乎有一点紧张。脸色凝重，深呼吸了好几次，虽然他本人也许没有关注到。
    跟着这个人坐电梯到了五楼，沈可就从挂在墙上的指示牌上知道，杜兰的办公室在最里面。这回换她也有点紧张了，虽然踩着小高跟的步子没有慢半分，但脸色却凝重了一点点。就这样沉默着来到办公室外，秘书敲门说明来意，杜兰就用罗德语请他们进去了。
    门被打开，他坐在办公桌前正支着下巴看向他们。起身邀请他们在一边的沙发坐下之后，杜兰便在他们对面坐下。他棕色的眼珠在沈可身上一掠而过，却始终在陆子渊一边上下打量。沈可有一点点奇怪，虽然如此，她还是什么都没说。陆子渊朝他微微一笑，伸手与他握过之后，便用罗德语介绍起沈可的情况。其实从被带进这个办公室起，沈可就有一点点奇怪，以她的情况，她根本没本事被这位首席外交官“接见”。要杀要剐，他一句话，下面审核的人就能立刻执行。而之所以被他“接见”，沈可认为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他还是只记仇的“老狐狸”，还想要报昨晚的一箭之仇。
    可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杜兰仿佛更关心自己身边的这个人，从进门到现在，他看陆子渊的时间绝对要比看自己更多。公式性地介绍完自己的情况后，办公室便安静下来。陆子渊将目光落向的她的时候，也代表着将发言权交给了她。沈可咽了下口水，抬头去看杜兰的时候，面前年过五旬的外交官也终于将眼睛指向了她。
    她并不后悔昨天在记者会上问他这个问题，但前提是她绝对不会想到，第二天就要有求于他。所以沈可勉强扯出一个笑，斟酌着说道：
    “您好，杜兰先生。真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就能面对面再见。也许从刚才他的介绍里您也知道，我今天被临时调到其他部门，所以很巧，第一份任务就肩负起埃斯特拉演奏家在罗德的专题。我想昨晚自己向您提的问题是站在一个星际部亟待答案的记者角度，所最希望听到的；不过现在，我也知道自己应该从更加艺术的角度来完成这个专题。”
    “所以你能保证自己不会用一个战地记者的勇气……”他耸了耸肩，“……或者说是鲁莽，搅了这个专题以及我们两个星球真正的友好，是吗？”他用罗德语，话里带刺地说道。
    沈可心有不甘，然而寄人篱下不能不低头，想起陆子渊在车里对自己说的，她只好又笑了笑：
    “我能分清情况，请您相信我。”
    杜兰抿着唇点了点头：
    “确实，我也相信陪你同行的人不会让你太出格。”说着他重新将目光对向一边的陆子渊。沈可瞥了一眼陆子渊，他深吸一口气，朝杜兰笑了笑，随后也跟着点头，“陆先生，你得保证看好你的人。”
    “当然，”他简单回答，“您应该相信我们电视台。”
    杜兰沉默了一会儿，便点点头起了身。就在这时，一个消息的提示音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是杜兰的通讯设备，他掏出来仔细看了看，随后微微扬起唇角：
    “好了，那么很愉快能与二位进行半小时的交流，我就不久留两位了。”
    沈可他们同样起身，对她来说，她真巴不得能从“老狐狸”的办公室赶紧出来。然而就在出门的时候，杜兰却又喊住了他们：
    “希望以后也合作愉快。”沈可回头，刚想敷衍，却发现外交官的目光正直直看向陆子渊：
    “当然。”陆子渊朝他微微一笑。
    在一楼取回材料，沈可心中却始终有一点疑惑在里面。以她这么多年的职业敏感度，她愈来愈觉得刚刚杜兰和陆子渊之间绝对有点什么事情。在去停车场的路上，沈可跟上了穿着黑色风衣的陆子渊，看着他高挑的背影，她还是没能忍住心里的疑惑。
    “杜兰和你是不是认识？”
    “……”陆子渊没有回答，然而看得出，他向前走的脚步还是轻轻僵了一下。
    “真的认识？”
    “认识。”这回他终于承认。
    “是吗？怎么会认识？”
    沈可的好奇终于换来男子的转身：
    “在来这之前，我在罗德星际电视台干过，”他说，“也是星际部。”
    “……”沈可吃惊地看着面前的陆子渊，心里仿佛解开了一直以来的违和……这个人和自己是一路的，警惕、机灵、敏捷，看上去就像是在时事新闻那一类的部门呆过的。
    “那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是不想干了。”他淡淡说着，便伸手替沈可打开了车门。
    一路上，陆子渊再没说一句话。车厢外阳光明媚，入冬后天气料峭，却一点也不妨碍艳阳高照。沈可坐在副座上，一手支着脑袋，她还想问些什么，但当看到自己身边的陆子渊那张完全不想说话的脸后，还是勉强把话咽进肚子。不想自讨没趣的结果就是，车厢里简直静得诡异，除了柑橘的清香外，沈可简直抓不住任何可以关注的东西。所以最后，她索性掏出了手机，除了电视台发来的几条工作消息外，一个未知号码的来电也进入她的视线。总比这样干坐着好，就算是推销电话总也能和对方说上几句。所以沈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回拨了这个电话。
    电话在两声等待音后被接通，没等沈可“喂”，对面就抢先一步问：
    “沈可，是我。”
    沈可愣了一下，这么亲切的语气更是让她摸不着头脑。汽车挨过一个红灯重新起步，不远处，电视台的大楼已经愈来愈近：
    “你是谁？”
    “我是埃斯特拉。”
    沈可皱了下眉：
    “作为工作号，我会记下的。”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下，半天才问，“你在哪里？”
    在汽车就要在电视台门口停住的时候，沈可竟然看到埃斯特拉正从电视台门口出来。心想完蛋的时候，汽车却轻巧地从大门前飞驰而过。沈可呆了一下，便立刻扭头看向陆子渊。捂住听筒，沈可压低声音忙问：
    “你怎么不停车？”
    “明天启程，我们还有一些东西没有采购。”他冷着脸回答，“况且，看你表情，你可一点也不想去见埃斯特拉。”他扭头看向一边的沈可，“我这算不算帮你？”
    “……”沈可被噎得完全说不出话。她盯着手机看了一眼，才赶紧挪到自己耳边，“喂…喂埃斯特拉先生，我现在要去采购明天去罗德的东西，有事我们明天再聊吧。”说完她立刻按断了电话。
    捂着胸口喘了一口气，沈可扭头打算瞪陆子渊一眼，却发现这个男人竟然勾起嘴角笑了，带着一丝戏谑，以及得意。沈可愣了愣，心里却不觉跟着骂了一句：
    “要命，这男人笑起来也太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