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翱鹰

21 第二十一章


就像是多年前那个未完的故事要重新续上结局,沈可望着靠窗的埃斯特拉,室外飘洒的雨水沾在玻璃上,而他就衬着这流动的背景娓娓道来:
    “离开地球的事情很突然。几乎是一夜之间,我被父亲的手下强行带上回罗德的飞船,他甚至没有给我一点点处理地球事情的时间,这让我感觉糟糕,但是我完全没有反抗的可能。”他的声音混合着雨声,如今听来也没有那种焦心感。沈可想,也许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当年那么疯狂想要知道的真相,在这样一个雨夜被当事人一语道破,也不过如此,“回到罗德我才知道,原来是堂兄杀了皇后。”
    沈可愣了愣,她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她一直不是个宿命论者,她一直认为结果是需要努力的,不是既定的。然而这一刻,她忽然感觉到一丝奇妙。原来十年前自己那场无疾而终的初恋竟然与埃戈勒隐隐相连,她在几天前刚刚从埃戈勒嘴里知道前因后果,却不想这因果竟然也造就了自己十年前那场初恋的因果。
    “我当然不相信他们的说法,然而许多证据都指向堂兄,他被押入大牢等待判决。在此期间,以雷切为首的一派大臣想要致堂兄于死地。然而国王刚刚失去他的妻子,现在如果还要让他连带失去唯一的儿子,他是绝对无法接受的。”埃斯特拉接着说,“所以半个月后,堂兄最终还是被流放到罗德之外,踏上了绀碧。”
    沈可轻轻点了点头,她算是明白了那个节点他离开的原因,然而现在问题似乎又转向了另一个方向:他为什么没有回到地球?没有和自己哪怕道个别?所以女人顿了顿终于开口:
    “那么你后来为什么没有回地球?”
    埃斯特拉沉默了一下,最终他扯了下嘴角,无奈地笑了一声:
    “可可,皇叔只有一个儿子,我的父亲是第二继承人,而我是第三继承人。”他回答,眼神里满是复杂,“我的父亲明确表示自己不想继承王位,所以我理所当然要挑起重担,即便我的对手是猖狂无比的雷切。”他说道,“所以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就像很多年前失去玩耍时间的堂兄一样,要接受从礼仪到武器对战的各种训练。那段时间,我几乎是被软禁在罗德。直到一段时间后,我基本达到了他们的要求,才终于能重新回到自己喜欢的领域,继续音乐。”他说完苦笑了一下,而沈可则略有吃惊地上下打量着他。在与他重逢的时候,她还一直以为埃斯特拉总活在自己的音乐中,就像颗星星一样遥远而无忧无虑。她不曾想过,原来当年离开自己的少年,竟然也被圈禁在那狭窄的星球,做着与责任义务有关的痛苦事情。
    “原来是…这样。”所以结末,沈可便点点头,她想,至少这个故事不至于像自己无数次设想过的那般狗血,至少这段初恋还算善始善终。而想起埃戈勒的重新出现,她终于安慰般地说道,“但是现在,你可以松下一口气。因为埃戈勒回来了。”
    而他却盯着面前的女人,一言不发,雨在窗外“噼啪”作响,他们之间平白出现一种有些玄妙的安静:
    “可可,”而这层安静最终还是被他打破,他的瞳孔被今晚湿润的空气浸透,明亮得就像是天上被遮蔽的星星,“你真的打算陪堂兄走进战争?”
    沈可朝他笑笑,脸上的超然在埃斯特拉看来却有些心疼:
    “是啊,我刚刚在会议室已经说过了。”
    “可你的性命也许会搭进去,雷切和堂兄,谁输谁赢真的说不定。”他继续说道。
    “埃斯特拉,我在绀碧做过战地,在这里差一点死两次。对于很多人,我真的应该珍惜生命,但是我也曾对他们说,我骨子里就不甘平静。我的命本来就是捡来的,哪天重新还给老天你们也别不能接受。我宁愿和爱的人共赴生死,也讨厌溺死在永远都没有波澜的世界。”她笑笑,“你明白么?”
    埃斯特拉耸耸肩:
    “你和从前一样率真,也许当年你没有坐着飞船来罗德找我,只是因为当初的你还不够喜欢我……”他忽然略带感伤说道,反倒让沈可莫名无言。她倒从未设想过这种可能,自己不曾再去寻找埃斯特拉,甚至在知道他的位置时,也拒绝主动招惹。或许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在心里,她还没有那么爱他。
    “不过……”埃斯特拉的眼神忽然凛冽起来,沈可看着他尚未明白过来,他竟突然上前两步,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伸手死死摁住她的口鼻。沈可想要挣扎,可脑海里忽然一阵混乱。迷蒙中,她朝身后的保镖挥动双手想要求救,却才看到他们也被埃斯特拉的人背后袭击,已经滑倒在地没有意识。沈可的挣扎越来越微弱,在就要失去意识的时候,耳边只有埃斯特拉飘渺的声音:
    “即便你这么爱他,我还是没法看着你死在这里……”
    ※
    沈可知道,自己被埃斯特拉下了套。
    然而醒来的时候,她却发现自己正孤身一人被锁在一个房间。窗帘紧闭,待她下床软着腿挪过去伸手拉开,才发现外面是茫茫星空,而自己正在飞船上,徐徐飞向远处的一颗星球——罗德。
    他劫持了自己。
    沈可的脑子“轰”地响了起来,几乎是花尽全力想要旋开房间门的把手,然而一切都是徒劳,服务机器人在她身边划过,用急促地声音想阻止她:
    “不要这样粗鲁!不要这样粗鲁!不要这样粗鲁!……”
    沈可皱了下眉,终于还是忍不了这仿佛要折磨死她的劝告:
    “把我绑架到飞船上来,你们就不粗鲁?”
    就在这句气话脱口的时候,那扇原本牢牢锁住的房门登时被打开。埃斯特拉站在门前,他没有表情,身上则穿着罗德传统的长袍,正式无比。沈可看着他立刻就火爆起来:
    “你到底想干什么?”
    “与其让你送死……”
    “凭什么,”她立刻打断他,“你凭什么干涉我的选择?”
    “我只是看不下去你这么轻率地要失去生命。”
    “呵!”她冷笑一声,便朝一边的桌子跑了过去。她要干什么,埃斯特拉一清二楚,然而他一动不动,很快,机器人就张开金属羽翼,飞过去撞开了女人。她没有得逞,眼下,她完全受制于埃斯特拉,而房间里的这个机器人则全程看守着她。
    “好好活着,可可。”埃斯特拉不再说话,退出房间后,门又一次被锁死,沈可绝望地坐在床沿边,身后是浩渺的宇宙,今晚的星星是那么孤独,就像与爱人分离的她,在寂寞中漂泊无依。
    在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她独自一人蜷缩在床上。她无法联络埃戈勒,没有前来营救她的飞船,她独自忍受着愈来愈远的距离,直到火花又一次从窗户边飞过,就像和埃斯特拉重逢的那次随行访问。那如烟花一般的星火坠入罗德广袤的海洋,晨暮渐渐晕染这颗星球,沈可望着这一切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被带下飞船的方式还算文明。她当然知道挣扎也是徒劳,所以在埃斯特拉尚未拉下面子绑住她手脚之前,她暂时还想用体面的方式走入罗德。
    舱门被打开的一瞬间,清爽的风便涌入她的鼻腔。那是不同于绀碧的硫磺味,罗德的空气里更多的是花香,天空也不似绀碧那般浑浊,当晨光染透云缕,她的发丝却只能带着遥远的思念在罗德的土地上与海风纠缠。然而当她跟着埃斯特拉绕过飞船,才发现这竟然是一个停靠飞船的军用港湾。而现在,满目里都是整装待发的战用飞船。
    沈可皱了皱眉,她预感到了什么不妙,很快这预感便成真,雷切从最大的一架飞船走下,然后微笑着径直朝他们走来。
    埃斯特拉面无表情,他的手下带着沈可跟上他的脚步,也朝远处的雷切走过去。风是那么大,沈可望着与自己愈来愈近的雷切,心中忽然凉了一截。她对埃斯特拉陡然没了底气,他飘扬而起的长袍里究竟藏着什么秘密?他在绀碧心疼自己兄长的态度到底是真是假。
    ——他到底站在哪一边?
    女人觉得自己有些脚软,直到他们和雷切在空地的中央停下脚步。雷切还是第一次见到他时那样的跋扈姿态,脸上不善的笑容很快就从埃斯特拉延伸到沈可。女人瞪了他一眼,而他则顺势冷笑了一声,将目光重新对向埃斯特拉:
    “带回来了?”
    “嗯。”埃斯特拉冷冷回答,“稍微花了点力气。”
    沈可的眼睛一下子就睁圆了:
    “埃斯特拉,难倒你……你太卑鄙了!”她错看了这个人,而他竟然这样无耻地欺骗了自己,背叛了兄长。
    可他只是默默转过身看向她,眼里没有太多感情,完全不像那个诗意而感情充沛的演奏家:
    “可可,我是罗德人,必须要维护罗德的权力。”他说,“埃戈勒他放弃了我们给他的最后自由,现在,我就将和雷切将军一道率军讨伐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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