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忆锦年

本来想直接去唐奕同学的学校找人，后来想想不妥，还是先给‘紫菜包饭’伏特加，打了个一只电话。
  “喂！”她口气不太好，窝了一个星期的火，全撒向了伏特加。“唐奕人死哪去了！我给他打电话，怎么一直都是手机关机。”
  这话说得伏特加是莫名奇妙啊，只笑着回应：“我们哥几个还想问你呢。他说他家有事，回家去了。一个多星期了不见人，手机还打不通，找不到人，耽误了好几场演出。”
  “回家？”锦年有些不相信。“回家可是要坐飞机的，他回家去干吗？”侧目一静，一秒思索又言说：“那个，没事，我知道了。谢谢你啊哥，你如果有他消息了，别忘了跟我说一声啊。”
  ……挂掉电话，锦年骤然心神不宁。唐奕不可能回家的啊……怎么可能说都不说一声，突然回去了，爸妈那边也没有对她说过什么呀。
  耳边白飞催着上课，锦年却心不在焉的让她们先去上课，拿起手机又打了一次唐奕电话。在仍然听到关机之后，她决定问问妈妈。
  “喂，妈妈啊，我是锦年。”她开口温和，礼貌乖巧。
  “傻丫头，妈妈当然知道你啦，怎么了宝贝，没钱了？”听口气，年妈心情极好，没有半点不对。
  可锦年知道，一定是出事了。“妈。”她伪装不下去了，语调瞬间跌下好几个调儿。“你告诉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唐奕是不是回来了。”
  “说什么呢，又在胡思乱想了你。”年妈一改起初欢乐，平静的语气中，听不出丝毫异样。
  “不是的，妈妈，一定是有什么事，否则，唐奕怎么会说都不跟我说一声，就走了呢？你告诉我，妈。是不是他家里出什么事了？是不是唐奕的爸妈有不消停了？”虽是问话，但她已一再压低自己的位置，几乎是以恳求的态度，求母亲据实相告。
  “点点，有些事…你知道了，也解决不了问题。”年妈松口了，即使年爸千叮咛万嘱咐，不准说。可身为女人的她，还是松口了。她知道，自己的点点，已经不是一个小孩儿了，很多事情，她都已明白。
  “妈妈，可我至少，不是至少可以陪着他吗。如果有事，我想我至少可以在他身边陪着他。”
  她不想唐奕一个人。
  因为锦年深知，一个人的孤单，是有多么的可怕……
  ……
  深夜……南方的月亮，和北方的会有什么不同吗？
  唐奕坐在走廊里…走廊里某一处冰凉的瓷砖地上，背后靠着的是某一间病房房门。他从白天守到黑夜，不知道此时此刻是几点几分，躬着的背脊有些发酸，困乏的身躯，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他更不知道，他对一份感情的执着，还能坚持多少时间……
  沉重的眼皮，耷拉着凝视地面上的月光，他想，想睡上那么一会儿，兴许，还可以在睡梦中，重返过去，可以听到，某一个女孩，那无休止的叫嚷声，吵着他心烦的拿起枕头，扔向了那个女孩，那张欲要发作的小脸……真是可爱。
  回想今日，他一早睁开双目，走进病房，为安睡着的父亲请来医生，检查身体。然后，可能再过几个小时，就会有一两个相熟的客人来探望父亲，给予几句安慰的话，暗叹悲剧的发生，人世的不公。
  短短几个月，从暑假开始，灾难降临，股市的突然崩塌，崩溃了唐奕的世界，彻底粉碎了唐家最后的希望。大盘几千点的坠落，同时坠落了唐彦的人生。失败的婚姻，惨败的事业，从亲戚好友艳羡的商业精英至此一无所有的失败者。
  真的好累……无法支撑下去了……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仅剩的亲人，心爱的孩子。
  ……唯有一封书信，写着‘抱歉’二字……
  ……
  “哎，真是作孽。你说说从前多好的一个人啊，怎么会落到这种下场。”
  “如果是我，还不如一头摔死算了，现在半死不活的，还连累了孩子。”
  “你看看，唐奕本来是多好的一个孩子啊，现在父亲生意败落了，连带着这孩子也学坏。”
  “父债子还，这孩子以后该怎么办啊，这么多的债务，可要苦了他了。”
  “老公，都是你啊！当说都说不要借了，你看看！现在人都成这样了，那些钱还不都打水漂了吗！”
  几声抽泣，这是唐奕这些天偶然间听到的只字片语，如今还记得的最后一句话说：“小奕，你看你爸现在都这样了，你以后要不就跟着妈妈过吧。你放心，说白了，那些债跟我们娘俩没一点关系，你爸以后的医药费，由我担着，只要你跟我生活，还认我这个妈妈，我会好好照顾你爸的。”
  
☆、第140章 我会陪着你
  那虚伪的抽泣声，哭的唐奕有些耳鸣。他疲倦的不想和母亲有过多的争执，只是想请她出去。远离他，远离父亲，远离他儿时记忆中的美好幻梦。哪怕是假象……一切都是假的，他也宁可握住那些虚假的温情，给他带来过的幸福和温暖。
  月光清冷，归于现实，他埋头于肘间，从未感受过的绝望，宛若一层又一层的海浪，一次又一次的将他扑倒淹没。好不容易，他挣扎着探出了头，努力的呼吸着，呼吸着，昂首却又是滚滚而来的滔天巨浪。
  这样的夜晚，一日又一夜，他不确定，自己还能坚持多久。第一次，只想蜷缩在一个没有任何目光的地方，没有同情，没有憎恶，没有探究，没有嗤笑……也没有过去，更不会有未来。
  抬起头，靠上背后冰凉的瓷砖墙面，视线没有焦点的凝视着窗外夜空，在这一刻，似乎明白了父亲为什么会想翻过那里…跳下去……
  扶地站起了起来，他慢步走到窗前，探头望了下去，7层楼高，夜色如墨，深不见底，仅有星星点点的路灯，微不足道……就好像，他在这个世界上，渺小的…即使消失了，也不会有任何人记得。
  是什么，从眼角滑落……他一再坚持的信仰，瞬间崩塌，化为千万沙砾，深陷其中。
  死死咬住颌骨，双拳紧握，如果可以，他真想从这里跳下去，和父亲一起了结这场失败的人生游戏。
  虚弱的呼吸声，由远及近，却是快速的向他袭来，宛若一阵风，或仅是一个小小的人。不等他从朦胧中看清，已被一双纤弱的手臂，紧紧抱住，只是紧紧抱着他。
  “为什么？”喉结微动，他眼中朦胧跌落在她发旋周围，松开的五指双手，一时之间，不知该放在哪里，抬在半空之中，微微颤抖。“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理智渐渐回归，加速回放一般，他收起所有哀痛，凝视怀中的小个子，让她……“放手。”
  即使她的怀抱，仿佛拥有着将溃散的他重新聚拢的魔力，他也不想沉溺于她的温柔，无药可救。
  “我不放手，怎么样都不会放手的。你怎么能这样呢，什么事都喜欢一个人，你又不是单身狗，不是还有我吗。你有我，可以不用每一次，都一个人难过……不要让我每一次都只能在远处，看着你伤心。”
  ‘我会陪着你的，无论发生什么事。’
  这是她的信念。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会陪着他，一起度过。
  不管唐奕，还是不是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她纪锦年都会无条件的守候着他。
  回馈的温情，二人紧紧相拥，互为依靠。
  扣下中指，四指相按，拇指可分离，食指可分离，小指亦可分离，唯独无名指，难以分离。他曾以无名指起誓，刺下她的小名，因为不会口头表达，表达对她的喜爱。同时，一直努力的，努力的想要告诉她，他想和她在一起，一直、一直。
  然而此时此刻，他却只想与她紧紧相拥……这最后一次。
  ……
  阳光乍现，绿荫油油，原是寒冬腊月，枯枝遍地，但因常青常在，经暖阳拂袖而过，顿生春意盎然，生机勃勃。
  透过玻璃窗户，金闪闪的阳光打在一歪倒于椅上的女孩眉间，女孩双眸睫毛煽动，眼皮纠结，抬手遮挡，眯着眼睛，眨了一眨，茫然中清醒过来。即时，从医院走廊边上的座椅间‘腾’地坐起身来，左右环顾，寻找某人身影。
  这傻丫头自然是她纪锦年，挠了挠头，仍有些迷糊的昂头回忆昨晚梦境。她梦到时间倒转，回到起点，唐奕还是那个讨人厌的三好学生，唐大少爷。而她，还是厚脸皮的跑去他们家那幢漂亮的别墅，蹭吃蹭喝蹭作业。
  可事实是……唐奕昨天，哭了。
  哭的很伤心。
  双手紧紧揪着她的衣袖臂膀，头埋在她怀里，像个孩子似的哭着睡着了。
  她不希望他那么伤心，却更不希望他痛苦无助的时候，一个人。
  忽然间，她又想起了某个人，那个曾对她说：“……那就别一个人哭。”
  这不满十字的话，总是萦绕在她的心头，左右徘徊，难以忘却。
  她曾问过自己，这样好吗？
  明明已经决定和唐奕在一起了，却总想起傅冉玄。
  但后来觉得，这没什么。因为心里已经不再喜欢这个人了，所以即使偶尔想起他，也没有关系。
  纪锦年只是忽然觉得她对唐奕的感情，有时候会类似于傅冉玄对她的好。那是一种包容，将一颗心放在双手合掌之间，加倍小心，呵护备至。
  
☆、第141章 小心保护你的心
  眼见唐奕从眼前绕过，走至身边座位坐下，伸手将一个小袋子放在她双膝之上，锦年愣神，转移视线，虚伪的想假笑掩饰自己方才飘远了的小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