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钿

7 凡尘闲踏歌(中)


无注意到成洹和莲初是何时出现在与繁华街道相比冷落的小巷口的。
    莲初正踮起脚趴在成洹耳边。
    成洹见她神神秘秘的,笑道:“做什么?”
    “你不怕被发现啊,刚才才救了祭河的人,现在又回来。”
    看她担忧的小脸,成洹想她真是沉睡了万年:“他们不会记得我的模样的,傻瓜。”
    “诶?”她这才反映过来眼前身为上神的男子怎会被凡人所扰,“倒也是哦。”
    “那下一个问题。”莲初被他笑得发窘,“非鱼刚才算是泄露天机给凡人吧?”
    “不是所有凡人不知道的事都叫做天机的。”成洹收敛了笑意,“不过以非鱼对此事的干涉程度,他的劫比天定的要早开始呢。”
    “他不是已经经过十二次天劫了吗?为何还要受劫?”莲初的问题真是不少
    “看来青音告诉了你不少事啊。”他沉吟,“这就是命数。”
    低头覆上她耳畔:“倒是我们,要一直站在这里聊天吗?”
    “你来看。”莲初走出巷子,随手拿起最近摊位上的玉器,“这个好看吗?”
    看摊的学徒连连称赞:“夫人漂亮,戴什么都好看。不如移步到店里选选,都是上好的玉饰。”
    盛情难却,莲初进店挑选。
    “成洹,你看这个,是莲花的形状呢。”她把一支簪子举到成洹眼前。
    店主精明的察觉到这二位非富即贵,全程热情服务,此刻也是对这簪子赞不绝口。
    成洹接过簪子,直接戴在莲初发间。
    “还没买呢。”莲初不大好意思,余光偷看眼睛已经笑成元宝状的店主。
    “不是你叫我看看。”他答得理所当然。
    “我让你看看簪子啊。”
    他佯装恍悟:“我还以为你让我看你呢。”
    “付钱啦!”
    结果买了一堆玉饰,店主笑得花儿一样的将他们送出店门。
    “然后去哪里?”莲初摆弄着手里的簪花。
    “先找家店住下吧。”
    她细想这话:“这么说明天还可以玩一天?”
    “以你的睡眠时间计算,其实只有半天。”他带她进了附近一家客栈。
    天刚黑,莲初趴在窗前呆望院中的蓝雾树。成洹坐在桌旁看书,仍是夹了灵香草的那本。
    “成洹。”她唤他。
    “嗯?”
    “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呢?”
    他放下书:“怎么突然说这个?”
    她定定望着窗外,客栈小院,疏影斑驳,映在她白皙的脸颊,透明的一般。
    成洹心中一疼,起身把莲初抱到床上,利落关窗熄灯。
    “你干嘛?”她诧异。
    他回到床上,抱好她:“听我养的小白痴说心事啊。”
    “什么小白痴啊!”她反驳。
    “好,不是,不是。你刚才想要讲什么呢?”
    莲初静默半晌,开口道:“我想知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天真单纯,不谙世事,很善良什么的。”
    “听你的意思,你不是这样的?”
    又是一阵沉默,她把头靠在他胸膛,触目所及都是他白色中衣。莲初听见自己细微的声音:“不是。”
    他搂紧她,早秋夜里的丝丝凉意都被他的怀抱驱走:“那你告诉我,你是什么样的。我会听。”
    “嗯。”她很不习惯明白地表明心意,“其实答应和你成婚前,我一直很不安。我曾以为那是
    因为对得你钟情的不确信,今日见到非鱼,见到阮瓷妻河,我才知晓并不是如我所想那般。我不安,一半是因为不相信,还有一半是因为我自己。
    我并非你所见的模样,我并非是在你眼前的模样。除你以外,旁人如何我都不在意。如若今日非鱼所说的话是你说的,我会有千百种反驳和回应,可因为非你所言,所以我一句话也不想说。
    如果不是那一刻恰巧见到阮瓷的模样,让我有所触动,我想我也不会让你救她。我一直都觉得事不关己,这不过是凡人的闹剧罢了。死了一两个公主又与我何干。
    还有青音,若不是他侍奉你多年,我想我也不会关心他的遭遇。
    我原来冷漠至此。我不安,因为我知道你爱的只是半个我。”
    她好听的嗓音如楚溪一般,流淌在只有虫鸣和风声的夏夜。
    “如此又有何不好。”成洹此时松了手臂,墨色的眸对上莲初的眼睛,“我们是不同于凡人的长久存在,为转瞬即逝的东西触及情感不是好事。至于非鱼和青音,”黑暗里她也知道他满眼意,“谁会希望自家娘子过于关注别的男人呢?”
    这是她对他说过的话。
    “我们倒真是相配。”莲初笑出声。
    他揩去她眼角的湿润,低声唤她的名:“莲初,我了解的是全部的你,我爱的亦是全部的你。让你不安,是我失职。”
    “你的职责是什么呢?”她接话。
    “让你安心,让你了无忧虑地活着。”他恳切如斯。
    莲初感觉心下坚硬的某处正在塌陷,拖着哭音笑问:“那我的职责呢?别告诉我我只要安心地无忧无虑地活着。”
    “你想得美。”成洹更加靠近莲初,要将她融入骨血,“你要负责每日来闹我,不准你不理我,如果我觉得孤单寂寞的话,那就都是你的错。”
    这样的话,莲初万万想象不到白日里的成洹如何说得出口。他哪里会承认自己孤独。
    伸手抚上成洹脸颊,有微微的热度。
    “你脸红了。”莲初呆呆地陈述着某个成洹并不想承认的事实,万年厚颜的成洹脸红了。
    他抓住她的手固定在胸前:“你非要说出来吗?”
    她吸吸鼻子,感动到无法自已:“你怎么可以......这么好。”
    成洹低声笑了:“你早知道的,就像你一样,我只对你如此。”
    夜半,莲初睡梦中隐隐觉得身侧空得很。睁开眼朦胧一看,成洹立在微开的窗棂边,一握月光落错在他周围,那背影有如芝兰玉树。
    “成洹?”她的嗓音音仿若静夜中花开。
    成洹却似并未听到一般。莲初走到他身后,拽拽他的中衣。
    他眉头微皱,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蓦地感到中衣后侧有轻微的摆动,回头就看到他心中所想之人。
    “想什么呢?”她唇边有柔柔笑意,眼里有星光璀璨。
    成洹抬手揉她睡得蓬乱的发:“想你。”
    莲初却不大买账:“每次都尽说些这样的话。”
    “我是在想你啊。”他一副无辜模样,转瞬满眸笑意犹如春日楚溪,“我想你能只对我笑,只对我闹,真是很好。”
    换做以往他一定早就抱住她,此番他却只是笑着望向她。她可以看他眼底的笑,明明两人之间还有些距离,可她却觉得被拦在他怀中。
    透过窗户间隙可见庭中的蓝雾花开了满树,月色之下一树令人动容的美好。
    莲初伸手握上成洹手腕摇晃:“明天做什么啊?”
    “明日堂庭山山神祭祀。”
    “山神祭祀?”她把他的手臂抱在怀里,“这里的人怎么这么喜欢祭祀?”
    “凡人祭祀神灵不过是出于畏惧罢了。”他低头注视着顺势倚在他肩上人儿,“你若不喜欢就罢了。”
    “我虽然没什么兴趣,”莲初睡意难抑,“可是不去白不去。”
    她睫毛在脸上投下浅淡的阴影,成洹看她的眼神深沉,墨色翻涌。
    “你若想去,那就去吧。”虽则不希望她与除他以外的神灵多做接触,但左右他都会陪着她的。
    将莲初放在床榻上,成洹了无睡意。紧搂了她柔软温暖的身躯,等待天明。
    “呦,二位下来了。”莲初和成洹下楼,眼尖的老板娘招呼着他们。
    “二位,吃早饭还是午饭啊?”
    “你说呢?”成洹瞥一眼莲初。
    莲初咽咽口水:“午饭吧。”
    “年轻人嘛。我也是年轻过的。”老板娘凤眼微挑,风情万种,“小白,来点菜。”
    利落的年轻人来到桌前伺候,莲初望着老板娘远去的身影,十分怀疑自己住的是青楼。
    “唉。”莲初夹起一根萝卜丝,“好像被误会了。”
    “误会什么?都不是误会。”成洹的回应意味深长。
    萝卜丝从她筷间滑落:“我们昨天又没干什么。”
    “谁能证明。”他夹起一筷子萝卜丝要放到她碗里。
    莲初发现萝卜丝在光线之下晶莹剔透,可惜......:“我不喜欢萝卜丝。”
    他筷子丝毫没有迟疑,直接把萝卜丝放到她碗里:“你当这是隔溪台,有人的地方就有误解。”
    她垂头丧气:“还是家里好啊。”
    成洹动作一滞,家,他从来只将隔溪台当做一个栖留之地,如今听她此言,暖意生长。
    莲初不觉,摇着头继续说道:“在家里你就不会让我吃萝卜丝。”
    “......”他默默夹给她一大筷萝卜丝。
    “你怎么不说话?”她问道,低头看碗里堆起来的萝卜丝,“不吃不行吗?”
    “不。”他笑得云淡风轻,莲初却觉得他脸上隐有黑意。
    难道是错觉?莲初扒拉了一口萝卜丝,一定是错觉吧。
    “以后不许挑食,不许晚起。”成洹提出要求。
    她满口答应:“好好好。俗话说早睡早起身体好嘛!”
    然后眼角流露算计的神情,微笑道:“以后你可不要让我晚睡哦。”
    “莲初,你真是愈发聪敏了。”他评价道。
    她保持微笑,把碗里的萝卜丝尽数夹给成洹:“哪里哪里,夫唱妇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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