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钿

34 莫待无花空折枝(下)


紫薇星宫大殿之上,羽素静静立在殿下。
    茫然无措之感席卷她的身心,帝君也不晓得如何唤醒成洹,碧霞元君现下又不在泰山。这可如何是好。
    “成洹既回来了,便终有一日会醒。”容颜不老的紫微帝君此刻脸上却有颓唐的颜色,“姑且,只能这样想了。”
    成洹是紫微帝君与清笳的孩子。
    清笳那日的话漫上羽素心头。自成洹劫数中断,她心里始终有个疑惑。
    “永昼之劫除非以魂相换,再无他法可解。”可以帝君之力,兴许只需割舍三魂之一便可成事,
    “不知帝君可知道是谁救回了成洹?”
    紫微帝君眉头一蹙,只听殿门口一声戾喝。
    酉刻,一身红似鲜血的长袍随风飞扬,额间红莲透着戾气。
    他本就极美,如此更是雌雄难辨,妖异十分。
    他一言不发,直取紫微帝君双目。
    就是因为这双眼,一个眼神,清笳便觉得找到了所谓理由。荒唐,荒唐。
    紫微帝君凌空而起,酉刻单手捣毁他所坐之处,白玉碎了一地晶莹。
    玉块向四面飞崩,羽素闪身后退数丈,只见紫微帝君翻身落地。
    帝君神色颓然不再,沉声问道:“酆都花主前来,不知有何贵干?”
    贵干?酉刻眯眼:“来取两样东西,你面上一双夜明珠子和你的性命,以祭清笳在天之灵。”
    紫微帝君心下一宕。清笳,酆都一别,他自知伤她很深,却不想她竟魂归离恨天。
    晃神之时,酉刻已借力腾空,再攻过来。
    他不用刀剑,只凭一双手,上乘白玉铺就的地面生生被砸出几个窟窿。这玉本是坚硬异常之物,
    仍难抵酉刻一击,足可见他的打法是不要命的。
    “我只求成洹永生永世都不要知道他的身世。我只求他历劫归来之时能一如从前。”
    “不知帝君可知道是谁救回了成洹?”
    一链碎片拼合在一起,紫微帝君失神。是清笳以死换回成洹,了他心愿。
    他长久以来为了她能活着所做的一切,因为他一句话便毁了。
    他怎么没有想到,那样冷傲的女子,被伤得透了,便会如此来报复他。
    酉刻借机自下而上一拳狠狠击中紫微帝君。
    羽素待要去接帝君,却被帝君一掌推开。他便摔在殿内圆柱之上,圆柱碎裂,尘埃和碎石蒙了一
    脸。
    趁紫微帝君眼底空洞,酉刻再度出招。
    千钧一发之际帝君才微向旁躲去,堪堪避过杀招,抬眼看向酉刻的眸子却已是镇定无比:“我与
    清笳之间的事,与你何干,你又是以什么身份来为她报仇?”
    酉刻嘴角一凛,他的身份不过是与紫微帝君一同害死清笳的罪人。等他了结了紫微帝君,自不会
    在这世上多停留一刻。
    羽素虽是着急,却也知道这两个谁都不想她加入战局。此刻旁观,她蓦地觉得这陌生男子倒与送
    她入凡的重焱有几分相似。
    酉刻一言不发。
    来往攻守之间本实力更强的紫微帝君因酉刻舍命相攻反而落了下风。
    眼见紫微帝君被一股气流钉在墙上,酉刻最后一攻。
    “重焱!”
    羽素不管三七二十一,呼喊出声。
    酉刻竟真的回头,这一回头便被紫微帝君按到地上。
    地面凹陷,酉刻不可置信的看向羽素。
    重焱,她叫他重焱。他从没听过这个名字,却为何感觉这样熟悉,简直好像......他就是重焱似
    的。
    难道他不是酉刻吗?
    一幕幕场景闪现,清笳与紫微帝君的过往,成洹命格有异天生克母,紫微帝君不愿明说甘为负心
    人,清笳一怒闯天界,......姻缘劫数,盘根错节。这都是他曾亲眼所见。
    这都是重焱曾亲眼所见。
    地府最爱看戏的命官亦是戏中人,他却还不自知。
    真真可笑。他眼睁睁看着清笳去死,兴许还叹是出好戏。
    他狂笑一声,反手一记手刀竟将额间红莲削下。俊美的容颜因额间冒血露骨的狰狞而可怖万分。
    攥紧那片鲜血淋漓的肌肤,酉刻全力推开紫微帝君,摇摇晃晃走出紫薇星宫,不知所往。
    自此,酆都再无花会。
    酉刻削去肌肤时有血溅在紫微帝君眸中。血色漾开,显得帝君双瞳似是异色。
    殿内一片狼藉,羽素缓缓出声:“这是怎么回事?”
    一个人,怎么会拥有两种身份而毫不自知。
    “听闻三途重焱最爱有二,一为看戏,二为用蛊。蛊有千奇,其效百怪.”
    紫微帝君不再说下去,羽素已是默默。
    重焱中了自己的蛊,蛊惑了他一生。
    “那么,是清笳救了成洹?”羽素猜测到。
    紫微帝君的目光看向殿外。
    “羽素,你可知我那一池红莲为谁而开?”
    只是再没有机会可以告诉她。
    当羽素回到楚溪之时,眼见就是一向还算稳当的小讹死拽着青音不放,而从来守礼的青音则推搡
    着小讹脑袋的场景。
    一个上古神兽,一个自幼为仙,却在这里以拳脚争高低。
    练涣手里捧着一把葵花籽,安安静静地边吃边看。
    真是有说不出的怪异。
    看见羽素回来,这二人才勉强收手。
    羽素瞥一眼练涣,他就立马跳下凳子,短腿飞快挪到她身边。
    “娘,涣儿错了。”练涣低下小脑袋,“涣儿不该随地扔葵花籽皮。”
    “......”羽素一时无言,是错在这里,而不是错在作壁上观隔岸观火吗?
    罢了,她抬眼看向那两个尚且不懂事的大人。
    “怎么还打起来了?”
    “上神。”小讹抱住青音一只胳膊,“事情并非您所看到的这样。”
    一个时辰前......
    小讹端着茶点进屋,青音正和练涣下棋。
    她愣住了,青音的侧脸和那日人潮中她所见确实很像,很像。
    “小讹姐姐,你看什么呢?”还是涣儿一句话把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将茶点放在桌上,看一眼棋局。
    涣儿还这样小,再聪明也不至于无师自通就会下围棋了吧?
    小讹奇道:“涣儿,何时学的下棋?”
    “方才我教他的。”青音接过话来,笑道,“不愧是成洹上神与羽素上神的孩子,聪明得很。”
    “嗯,涣儿是很聪慧。”她说着,将茶递给他。
    接茶的一瞬,他的指尖触碰到她的肌肤。
    小讹微不可感的一颤,收手间没有错过青音的怔忡。
    他,大约还记得她?
    小讹很想问,可练涣还在。
    娘亲怎么还不回来?练涣歪着脑袋盯着棋局,心思早不知道跑了十万八千里远去。眼尖的瞄见小
    讹好像有话要说,他撇嘴,恐怕又是什么他这个小孩子不方便听的话。
    外面阳光正好,花开满树,微风穿过树间,隐隐有虫鸣之声。但这些都不足以吸引练涣,这些只
    让他想到娘亲让这枯死的树开花时的表情。
    这树本是枯死的,爹为了让娘高兴才让这树开花。
    想着想着,练涣忽然想去冰室看看那个虽是他爹却还一次也没有和他说过话的男人。
    “我要去外面玩。”练涣看向小讹,若被人知道他是去看爹的,倒有些难为情,“我想一个人
    去,行吗?”
    楚溪虽大,除却后山,其余地方的路都是清清楚楚。即使练涣一人,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小讹看一眼外面的天,确实是个好天气。涣儿到底是孩子心性,棋子黑黑白白,对他来说无趣了
    些。
    “去吧,只是别去后山,那里容易迷路。”
    不一会,练涣便没了影。
    小讹犹豫着开口:“青音。”
    这是她初次唤他的名字。
    “嗯?”他手执茶盏轻轻放下的姿势十分规整,“怎么?”
    “你......从前你可出过楚溪,去人间游历?”她字字句句皆是斟酌,“你同我曾遇到的一个人
    很像。”
    “大人,你也说了只是很像。”他低下眉研究茶盏里漂浮的茶叶,“我极少离开楚溪,哪里那么
    巧能够遇上你呢。”
    极少离开楚溪,哪里有那么巧。他说过的话一字一句在小讹耳边回放,他这个性格一定很少撒
    谎。很好,她绽开甜美的笑容,日后她的夫君将是个不会撒谎的人。
    青音瞥见她的笑容,有些慌了。
    “你笑什么?”
    “我笑什么?”她反问他。
    一步步,她逼近他。他站起来,渐渐退到庭院中的石桌旁。
    她悠悠一句:“大人,这几百年,从来没有其他人叫我大人。”
    为何?青音身子一僵,称上古神兽为大人难道不是常理?
    “以后叫我小讹吧。”她趁他呆着,抱住他的胳膊,“还是你给我取的这个名字呢。”
    青音急忙抽手。
    “是我又如何,是我当初不懂事,冒犯了大人你,还望大人不要与我一般见识。”
    小讹死拽着不松手,笑眯眯地说:“没有啊,什么冒犯不冒犯,这名字我喜欢得紧。还想你日日
    都这样叫我。”
    从冰室回来的练涣走进庭院,正好是他们拉扯的时候。
    握握手心里一只小狐狸给他的葵花籽,练涣发现自己委实幸运。葵花籽有用了。
    于是便出现了羽素看到的那一幕。
    了解了事情经过,羽素拍拍明显皱眉的青音肩膀安慰道:“早生贵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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