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之晚清咸同光

3 崔玉贵


那武打小生见手中的枪伤到了人,二话不说便奔到霞珠的身边,将身上最外层的戏服扯了下来,随便拿一块布替霞珠包扎了肩上的伤口,在这个时候懿贵妃才发应过来,喊停的。说时迟那时快,从载淳跑出去到霞珠受伤的这个过程,只是过了很短很短的时间。
    霞珠纵使身上疼,看见有人这么认真替自己包伤口,还是挺感动的。那武生连忙道歉道:“我一介粗莽愚夫,伤及姑娘,实在抱歉,对不起了,请姑姑切勿见怪。”
    霞珠答道:“没事,这事不能怪你。”
    懿贵妃本就欣赏此武生的打戏,觉其根基结实,技艺出众,此时见到这一幕,又不禁对其好感增加了几分,“小生,本宫问你,你是何许人也?”
    武生回答道:“回娘娘的话,奴才崔治世,是庆王府上伺候庆王爷的太监。庆王见我肌肉壮实,是块学戏材料,便收我当义子,送我学戏,希望我进宫来服侍宫中的主子。不瞒娘娘,这次已经是奴才第四次入宫演戏了,但先前一直没有得到任何主子娘娘的注意。”
    “哦,那倒却也挺惨的。”懿贵妃走近他面前,淡淡道。“崔治世,你父母也对你有治世平天下的寄望吗?还是说,这不是你本来的名?”
    他轻叹了一口气,“家中穷得没有饭吃,父母送奴才净身进京。奴才只不过是一个太监,说什么治国平天下呢。其实奴才原本学名叫崔玉玺,惜庆王爷说玺字犯忌讳,才不用这名字了。”
    懿贵妃想了想,道:“你身世可怜,本宫可以留你到我宫里办差。同病相怜,其实你莫看本宫穿得荣华富贵,在未入宫之前,家贫,也没少吃过苦。既然如此,本宫就替你把玺字改掉,叫崔玉贵,你看怎么样。”
    “奴才谢娘娘大恩!奴才崔玉贵,叩谢贵妃娘娘恩典!”崔玉贵跪下,不住地叩头叩头,好像得到了皇恩大赦,得到了毕生的救赎似的,对着那个女子不停地叩着头。可以看出他不是装作感激的,而是真的由衷地很感激懿贵妃留下他。
    “好了,跟着我吧,小安子会为你分配差事的。”懿贵妃语气平静,转而又对霞珠道:“霞珠,你对淳儿护驾有功,这份情义,本宫记在心里了。”
    霞珠在救载淳时,本就没想那么多,只是出于身体下意识的行动就去救了,便虚弱地道:“谢娘娘。”
    那天之后,当日的武戏小生便以崔玉贵的身份留在长春宫里,成为懿贵妃手下太监中的一员。
    崔玉贵总是忘不掉当日的霞珠,一个不带目的,不顾自我地扑出去的女孩,每天愈是见不到,就愈是思念。就算是太监,也有人性,也有感情。久而久之,不知不觉地,他觉得自己大概爱上了这个女孩子了。
    霞珠回去之后,将懿贵妃已经知悉舍妹婚事的事说给了皇帝听。奕詝听后,便下了赐婚的圣旨,今时已是冬节,让七爷和婉贞在明年结为夫妻。
    奕詝亦有问及霞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霞珠简单地说了一遍,奕詝对她舍身保护他的儿子一事十分感动,对其更为信赖。
    第二年,咸丰九年。这是醇王分府,与婉贞结婚,京城大办喜事,城内一片喜庆的一年。
    也是英法联军进兵侵略中国的一年。
    随着对宫廷生活的逐渐熟悉,时间也像沙粒一样流逝得快,转眼间霞珠已经在清宫中生活了大半年。
    这一年里,英法进犯清朝,咸丰皇帝奕詝日夜忙于政事,身体也愈来愈多病痛。霞珠在旁边看着他,早已知晓历史结局的她已经明白,这还不到三十岁的年轻帝王是撑不到几年了。
    如果按照历史上的发展,明年他就会率所有人一起到承德的热河山庄避难,次年就会死在那里。
    这一夜,奕詝批读奏章直到深夜,现在外夷来犯,他也没有心情和下人调笑了,望着茫茫折海,就是一声长叹。
    霞珠或许是心里已经知道原因,反正她是不敢去问的,只默默地在一旁给皇上倒茶。
    这一举动触动了奕詝想要开口谈天的心情,就对她道:“霞珠,朕最近看这么多这些奏折,真的是要气死人的,英国人、法国人对我大清的野心昭然若揭。这次若是他们联合出兵,攻打我们中国,你看他们会不会打进北京城?”
    霞珠想都没想,便道:“会。”
    “没错,朕也是这样想的。”奕詝合上了手中的奏章,一副了解形势的神情,“他们为了得到更多的利益,向两广总督府提修约,广东不理睬。仅有开口通商的东南一带的地方官理睬他们,而他们的野心远远不足于此。如今战事已开,他们的军事行动则明显地,有染指京津,攻下大沽口的欲望。”说到这,他摇摇头,“所以,想他们不攻进北京……实在是难啊。我已经想好了,非常时候,就到热河避难。”
    霞珠深知历史不可改变,亦知道眼前的帝王有着当代的历史局限性。但心中的想法掩盖了理智,只要她一想起历史上英法联军之役这场战争,导致了多少老百姓死于战祸,导致圆明园被烧,她就止不住心中的愤懑,“皇上!”她突然双脚跪下,抬头道,“奴婢有一言进谏!”
    看着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奕詝吓了一跳,“有什么事,你起来说。”
    “皇上,”霞珠双目含泪道,“奴婢不懂国事,也明白国家大事不是我一个宫女可以妄议的。皇上固然是一国之君,中国自然是礼仪之邦,可是、可是,外国人的军事实力实在是不可小觑,他们的枪炮与科技,都远在我大清之上。求万岁爷,千万不能小瞧了洋人的实力,莫要轻易开战,让百姓苍生遭受战火摧残!”
    她本以为,皇帝听了会马上发火,却没想到,对方听后,不怒反笑,问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霞珠一时也想不到怎么应答,随口扯道:“奴、奴婢小时候,在家中听过父母讲先帝道光时中英之战的事。我听说,先皇时我国已不敌英军,所以才签订了《江宁条约》。”她的语气转为激动,“皇上!您想想,上一次英国人已经打到南京城下了,这一次,再加上一个法国,他们会不打到北京城就甘罢休吗?他们难道不会又要求割我们中国的地,再若我们给几百万银子的赔款?”
    奕詝听完这一席话,对她投以欣赏的眼神。“真没想到,你一个十三岁的小宫女,比今儿个朝上某部份大臣还更有远见得多。朕没夸错你,真应该送你一个早慧的‘慧’ 字,以表示你神童乃天资聪慧也。”
    霞珠见皇帝不生气,心里也安定许多,“皇上过奖。霞珠不敢当。”
    奕詝缓缓地道:“今天上朝时,有些大臣与你意见相同,大体也差不多;另一部分则张嘴闭嘴攘夷,说□□上国不惧洋人,真是不了解这西洋的洋人。你说得没错,洋人不是什么朝鲜蒙古之类的边患,洋枪洋炮,若是只纸老虎,先皇的时候打仗还会输得那么惨吗?这道理,朕自然懂。”
    霞珠点点头,“万岁爷圣明。”
    奕詝想了想道:“霞珠听旨。朕现在赐予你一个‘慧’ 字,加在本名前头,以后朕以及各宫主子,就叫你慧儿。以表彰你聪明早慧,智慧非凡。我以后一定对别人讲,要是有什么烦心懊恼的事,就尽情与你畅谈,因为你是个善解人意的小姑娘。”
    得到皇帝的嘉奖,霞珠心里很高兴,她忙行了个礼,谢道:“慧儿谢过万岁爷!”
    “嗯,”奕詝点头道,他忽然又想到什么,“对了,慧儿。其实朕刚才叹气,不仅仅是因为与英法的战争。”
    “那是怎么了?”霞珠不解问道。
    “打仗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顶多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奕詝带点愁绪地说,“问题就出在,这次北京城有可能保不住,那就只能一个字,走。既然我们可能要去热河避难,那就必须得留下一个人来,担当为整个国家议和的大任。匡扶社稷,谈和谋国。而这个人……还必须够资格,得代表朕才行。不是王公贵族,不是皇家血亲,恐难服人心。”
    霞珠说:“皇上的意思是……”
    奕詝眼神茫然地看着远方,叹道:“唉。到了关键时候,原来还是只想到了一个人。最信任的,还是你吗?恭亲王,奕訢,我的胞弟。”
    “留恭王爷在京确实是一个明策呀。皇上与恭王爷兄弟之间,是发生了什么矛盾吗?”霞珠问。
    奕詝道:“我与六弟之间,本是先帝诸子之中,最亲密无间的兄弟。我母后死得早,那时朕才九岁,与六弟一同是由他的母妃养大的,所以我们小时候总腻在一起。之后皇位之争,他是我的对手,父皇选择了我,他很不服气。”说到这里,奕詝用手托住了头,显得有点痛心疾首。
    “所以,皇上与六王爷的关系就不好了吗?”霞珠问道。
    “不,”奕詝摇了摇头,“在朕刚登基的时候,我俩关系还是很好的,祖制皇子不入军机,朕还破格封他为军机大臣。
    但他一直怨朕不封他的母妃为太后,当咸丰五年,太妃病重之时,朕不过哦、哦两声,他竟假传朕的旨意,将太妃封为太后。朕非常震怒,遂将他身上职务一拼革除,让他闲赋在家。至今已经好几年了,我们兄弟都没有怎么见过面,裂痕无法修补。我不知道怎么办,才能让他出来帮我收拾这个残局。”
    霞珠见皇帝说得有点想哭,便安慰道:“皇上不用伤心,正所谓兄弟连心,您的心意,您是哥哥,我想六王爷一定是会铭记于心的。”
    奕詝的声音似是带着些悲痛,又像是有点释然。
    “……那个时候我是真的很生气,我无法原谅他这样做。可是,现在想起来,再怎么说,有一件事不会变:他永远是我最爱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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