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之晚清咸同光

13 侍寝


继皇帝大婚之后,已经一年了。这十九岁的皇帝,婚也结了,政也亲了,可就是像一个长不大的男孩儿,成天随好友载澄贝勒出宫游玩,不思政事。
    有一天,慈禧太后特地来看慧妃,这时刚好是中午,大家都刚用过膳,霞珠也在侧。“我特地来看看你们。”
    兰轩和霞珠齐齐行蹲安礼,“圣母皇太后吉祥。”
    “免了,”太后慈祥地一笑,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你们都用过饭了吗?”
    “都用过了。”兰轩甜美地一笑,乖巧地道。
    太后点点头,嗯了一声,“你过得好吗?”
    “奴才……奴才很好。”兰轩勉强地堆笑道。
    “皇帝他最近有没有来看你?”太后关切道。
    “额,”听到这个问题,兰轩有点结结巴巴的,“有时、有时候吧。”
    “你不用再瞒我了。”西太后收起了笑容,脸容有些不悦,“我都知道了。珣嫔说,皇帝晚上经常不在宫里,仅有的时候,几乎都呆在皇后那,我查过了。我查敬事房的档,最近的纪录,皇上临幸皇后有二十四次,瑜嫔十六次,珣嫔二次。而你,连一次都没有!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皇太后圣明!”兰轩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双脚跪地,含泪道。
    “你放心,该护的,我会帮着你点儿。”太后握了握拳,道,“这皇上也真是的,都不知道顾一下别的妃嫔的感受的。这种气……我以前也受得多了。”
    “太后,霞珠也不知当讲不该讲,”一边的霞珠低着头,低声地说,“……皇上他冷落慧主子,已经快有一年多了。主子二八年华,芳华正茂,却始终得不到半点帝心。”
    “我会找个机会,点点他的。”西太后颔首道。
    那天西太后来过之后,似乎真的起了点作用。第二天晚上,不知道是哪儿刮的风,真把同治皇帝载淳给吹过来了。傍晚时分,他突然间就来,说今儿个晚上要在慧妃宫里过夜就寝。
    “臣妾恭迎皇上!”兰轩忙笑着道。
    皇帝载淳“哦” 了一声,随便点了下头,然后就坐在软椅上呆着。
    “……臣妾服侍皇上更衣?”兰轩有点尴尬,试探着问道。
    “不用了!”载淳震惊地看着她,脸上表现着遮掩不住的厌恶,忙摆了摆手道:“朕、朕自己来就好!”
    “那,”兰轩难堪极了,根本不知道还可以说什么,“那臣妾就先去换衣服吧。”
    “好吧,”载淳打了个呵欠,站起身,往床铺那边走去,“朕乏了,先休息一会。”
    兰轩走到隔壁的偏殿里,换上了一套侍寝的时候穿的内衣小袄,里面穿了件红色的肚兜,她还换上了一对精致的绣花盘底鞋。
    当她更衣完毕,回到正殿内时,走到床边,却发现载淳早已和衣睡下了。他嘴角还流着口水,鼻鼾声一呼一呼的,睡得那个香,已经是熟得不知道人间何世。
    兰轩替他拉过了被子覆上,被子冷冰冰的,没有任何人的体温,如同此刻她的心境一样。然后,她站起来,并没有在床的另一侧睡下。她绕过了正殿中间的桌椅,来到另一头的镜座前,静静坐着照镜子。
    皇城紫禁,亭廊水榭;红墙绿瓦,殿宇深深。这一夜,泛着晚间的微风,却教人冰寒刺骨。床头那一处,睡的是一个十九岁的大男孩,是这个朝代至高无上的男人。情愿独宿乾清宫,也不愿意来看她一眼的人。
    殿内很静很静,半点声音亦无。只有烛光摇摇曳着,似熄而非,点燃着微弱的亮光。
    她面无表情地坐下,动作缓慢;案上放着一面铜镜子。夜深,房间暗昧无光,她仅凭着烛光看清楚镜中的景象。
    悉心打扮自己,只为面见皇上。
    镜中,映照着一张十五岁少女青春的脸,墨睫丹凤眼,杏弯柳叶眉。梳着个一字头,头发乌亮,唇红齿白,髻上插着两支金钗,钗角的一旁垂着单边的流苏,近于耳畔。一耳三夹的耳环,两耳垂着白银的宝石,珠宝交辉。
    那头上的花儿藏在发间,洗尽铅黄。铅华落尽,竟不知繁花何处。
    然后,镜中的女孩,眼角默然流下一行清泪。
    ——为什么会那么悲惨呢?
    兰轩无声地看着镜中的自己道。
    ——明明是,那样年轻,那样美……
    兰轩什么话都没有说。她一夜无眠,独自一个人坐着一个晚上。到子四更时,鸟儿渐叫了,夜露消散,霜飞月黯。不久,朝晨现了起来,晨曦照进了深宫中的偏房,天亮了。
    皇帝还在那边床上熟睡着。
    她一个人清醒地坐着。
    ——正当阳光从东边升起的时候,她的心也一同死了。
    同治十三年,宫里宫外都传遍了一个消息:说皇帝载淳得了痘症,十分严重。而且还要是完全没有先兆的那种,就是好端端的一个人,突然间就病了,病来的时候很突然,等发现的时候已然难以诊治了。
    朝野的猜测很多,这和霞珠所知的历史上的是一样的:同治皇帝为我们留下了个千古的谜题,到底是天花,还是梅毒,究竟还是只有当事人知道。
    皇帝重病,两宫太后忧郁难寝,饮食不安。那是个她们从襁褓里开始见到,带了将近二十年的孩子,对于慈禧,更是十月怀胎、三年哺乳生育出来的。结果,却终是白头人送黑头人。
    同治皇帝得病后,病况每每急转直下,从开始发病到严重不治,也就一个多月的时间。霞珠根据现代医学常识,知晓这是传染病中的绝症,一经传染,就是会死人的。不是每个人都是康熙,能够保住命大难不死去做皇帝的。
    所以,她苦苦劝喻主子兰轩,最好不要去探病,传染了的话可就没命了。
    同治帝死的时候,两个额娘在病床沿哭得死去活来的,旁边是恭亲王、醇亲王,还有几个位高权重的军机大臣,旁边全是清一色的太医。后妃们都被拦在外面,两宫太后怕她们年纪小,不懂事,吵,她们现在的心情不好,心情差得无以复加,简直想用尽手段把儿子救活回来。
    “你们放开我——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门外传来的是阿鲁特氏皇后的声音。
    西太后本来就承受着丧子之痛,这时候遇到她,心里就更烦了。便起身出去,打开门,见着阿鲁特氏那个发狂地抓住守门太监的模样,怒而吼道:“你这疯婆子!有点皇后的仪范吗?”
    “你们都放开我!”阿鲁特皇后推开了那个守门太监,怒视着西太后道:“凭什么不让我见皇上!我是他的正妻!”
    慧妃兰轩、瑜嫔、珣嫔等等也站在门外,列成一排。兰轩便出口道:“皇后,我们也都不让见皇上,现在是关乎生死国家的时候,在里面的都是皇上的母、叔长辈。”
    西太后伸手扯下了脸上为免传染而带的面纱,“那又怎么了!你入宫才不到两年,给我懂点规矩了!”这种时候,皇后俨然成为了出气筒。
    皇后看了西太后一眼,咬着牙不敢反驳,又转过头对兰轩吼,“你是妃,我是后,我才是正室,反正我有见皇帝最后一面的权利!我与皇上,相敬如宾,感情那么深,你们这些妃嫔,懂什么!
    “你是皇后,你大,”西太后哈哈冷笑两声,“你这个皇后,不还是本宫点头立的你。你要记住,我要是觉得你当得不合格,没了分寸,我也可以废了你!”
    皇后眼神惊愕,不住地摇头,“我是大清门抬进宫的皇后,你不能废我!”
    这一句“大清门抬进宫” ,直接让西太后收起了笑意,立即怒从中来。要知道,她以前不过是懿贵妃,只是在神武门之类的侧门抬进宫的。哪怕是正宫皇后的慈安,当初也不过是咸丰帝在府时的侧福晋,初入宫时,仅是封为贞嫔、贞贵妃,后来才立为后。咸丰的正室嫡福晋,是另有其人。
    西太后觉得阿鲁特氏这句话,实在是太大逆不道了,“哦?只有你,是正门抬进来的皇后,我们,都只是旁门左道的妃子,这其中还包括我。你是这个意思吗?”
    “臣、臣妾不敢!”皇后嘴硬道。
    太后怒不可竭,“——混帐!”语音未落,一巴掌落在皇后的脸上。皇后被打,跌倒在地,侧着躺在地上,一只手摸着脸蛋被打过的地方,哭哭啼啼起来。
    太后转过头,对兰轩道:“慧妃,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不是经常欺侮你吗?给我打!本宫命令你,给我掌她的嘴!”
    兰轩吓了一跳,“可、可是……”
    “快打!”太后命令道。
    兰轩不敢违抗太后的懿旨,她走过去,扬手,掴向了皇后另一边的脸。“啪——”的一声,皇后的脸肿红透了。
    好畅快啊……!!兰轩忍耐了二十个月来,第一次这么痛快地想道。
    “你!!!”皇后不可置信地,怒瞪着兰轩,眼睛都像是要瞪得冒出火来,她不能忍受自己二十多岁的皇后,被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儿打了,“你这个以下犯上的小丫头!!”
    “来人哪!”西太后令道,左右听命,立刻走了出来,“把这疯婆娘给我拖回宫去!!”
    左右的守卫太监,一同架起阿鲁特氏,将她拉下殿去。“不!!”她一边挣扎反抗,一边死死地抓住地上的砖瓦不放,“让我见皇上!!快让我见皇上!!!”直到声音消失于殿外的远处。
    四十岁的太后茫然地撑起身子,抹着脸上的泪花。
    “不止是你……何止是你,就是本宫是皇上的亲生额娘,也永远见不到皇上了……”
    她的气消了,而心中的哀伤依然永远没法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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