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之晚清咸同光

18 甲午回京


三年后,光绪二十年,是为甲午年,这一年是皇太后的六十大寿。荣禄藉着这一个机会,能够返回北京,希望给老佛爷那里留下个好印象,从而思复起。
    荣禄问了霞珠,老佛爷喜欢什么,霞珠说太后喜欢听京剧,并念了几个太后最喜欢的戏曲名字。
    荣禄遂除了献上必不可少的名器雅玩、山珍海味之类的贺寿礼物之外,还同时附上了修订改良过的戏谱、用具等等的玩意儿,这一份礼物别出心裁。
    趁着太后大寿,荣禄全家人从西安赶着返回北京。
    荣禄那既名贵,又不失心意的礼物,慈禧很是喜欢,对他甚为赏识,留他在京,让他不必回到西安那个地方去了。
    到京,大伙儿都在议论纷纷,关于现今对日海战的事宜。如今,恭王复出,六王爷是军机领班。荣禄到京后,便上奏陈述了关于对日作战自己的一些见解,虽然没有被采纳,但仍令恭亲王对他加以赏识。
    不久,恭亲王死了。战事方面,中国落败,与日本签订了辱国的《马关条约》。
    在那之后,老太后在颐和园经常召见荣禄,对于国事、政务亦会问及他的意见,两人的信赖关系,从此与日俱增。
    荣禄的职位升迁那是一日千里,老太后一向倚重恭醇二王;如今,七爷早去了,六爷也死了,她觉得朝廷像是缺了一根大柱子似的,所以想起用荣禄来挑此大任。
    因此,荣禄在此后几年陆续被授予兵部尚书,兼步军统领,总理衙门大臣等职务,于朝政的影响力愈来愈大。霞珠跟着他,也沾了不少光彩。他仍继续疏请,设立武备特科,开办武备学堂。不管什么时候,他都不曾忘记过用西法以强兵的志向。
    霞珠回到京城,而今光绪皇帝载湉早已亲了政,根据传统规矩,男子成年,男女有别,皇太后移居到了颐和园。载湉每三两天都会从宫城坐御河水道,前往颐和园来,与皇爸爸慈禧请安,共同相议大事。
    霞珠作为曾经的贴身侍婢,有时也会到颐和园去,跟老朋友们聚首一堂。
    这里有大公主荣寿,七福晋婉贞,大太监李连英,这些都是她熟悉的人,亦是颐和园的常客,老佛爷叫来作伴的人。
    现在大家都已经四十多岁了,都混得了出头天,有了一定的成就……而自己嘛,咳,也还算是不赖啦。
    然而,就是没有慧妃兰轩。那个女子,还被留在紫禁城的冷宫里面,无人问津。实在是太可怜了。
    另外,荣禄升官之后,决定他们一家要搬家了。
    从旧家走不远,就是后海。坐轿车不出一会,就能到坐落在什刹海旁边的恭王府、醇王府。
    从前,七爷住的地方是内城某个偏远的角落,因为皇上在此出生,成了潜龙邸,所以皇太后降旨,将此处赐给了醇王。荣禄拜访王公大臣,拜访二位王爷,也甚为方便。可如今,七王爷早就去了,六爷也不在,留之何益呢?
    想起七王爷,荣禄总是想起早年时多亏了七爷的提拨,自己才有今天。人世无常,自己攀上了人生从未企及的高位,却早是不比年轻少年时。
    他对霞珠说:“我们都在这住了这么久,不如就搬了吧。这西洋楼,以前没少和同僚们在这聚过,而今也老早不用了。”
    霞珠看着他,却是他的眼角沾着泪水。她不解地问:“爷,您怎么哭了?”
    他这才发觉眼睛有些湿润,他擦了擦眼,道:“没事。”
    女儿幼兰也是不解,“阿玛,是不是因为国逢大难,又恭亲王过世,所以阿玛您伤心?”
    却见得荣禄轻轻地苦笑,“ 感情,恩情,山啊,海啊,这是娘儿们说的话,哪儿来的那么多情谊啊……”
    及后,荣禄将菊儿胡同处的府邸出售,卖给了京城里富有的商人和平民。
    寿比胡同里还有他家的祠堂,不过他也顾不得了,只能以后有空再回来打理一下。有人有意买他的宅子,可是说,荣大人您这宅子太大了,那么大,价格就贵了,小人可住不起啊。
    荣禄却说,没关系,我可以分开来卖。将府邸划分成几个号数,胡同三号是大宅,五号是花园,七号是西洋楼,你爱哪个买哪个。
    就这样,他将旧宅院分拆出售,然后再用那笔钱,在离紫禁城异常近的东厂胡同买了另一家房宅。
    这样方便他上班。
    霞珠在心内默默吐槽道:真不容易。原来一百多年前的人上班就已经这么关心住房问题了:工作是很辛苦的。
    一转眼,就这么过了四个年头。
    所有人都老了。
    四年后,即光绪二十四年,是为戊戌年。由于甲午一役,李鸿章被贬官,因此由荣禄接任其原官职,署天津,任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负责京津一带的一切政务与布防。
    霞珠自然跟着一同到天津。
    她心里很清楚,这一年,将会发生戊戌维新这件重大的事。维新变法,只有百日,而最终是由太后和荣禄一同废除的。
    她的心里,总是觉得不安。
    果然,在公车上书之后,光绪皇帝接纳了维新的主张。他到颐和园征求了太后的同意,然后下诏,明定国是,推行康、梁等人的改革。
    一时之间,风风火火,流言四起。
    外面各种传言,说荣禄在门外等候万岁爷召见,问康有为对变法有什么高见,康回答:杀一两个你这样的一品大员就成功了!其“杀”字还带着粤音儿,念得跟‘撒’一样。总之,康的口评是很不好,难怪光绪最后要把康外放到上海,调离京师。
    在天津,霞珠跟在荣禄身边。她发现,对于上头颁下来的命令,除了一小部分关于军事、水利方面的新法旨意他做了之外,其他的,很多他只是看完就笑笑,放在一旁罢了。
    到了某一天,霞珠终于忍不住问:“爷,关于现在的变法维新,您是怎么打算的?我看您都没有执行多少。”
    荣禄听了,只摇摇头,“这不是变法,是乱法。你知道三十年来,有多少成规惯习,我们敢一下子大改吗?他们可好,三个月不到,下达了二百项改革的旨意,朝令夕改,不失败是迟早的事。大家都是这么想的,不仅我。包括李中堂也是。”
    “李中堂?”这名字,霞珠听着耳熟,“李鸿章?”
    荣禄品了口茶,“对。新党学会不要李中堂给的三千两白银子,说是什么,卖国贼的钱我们不要。之后,连原本属意新法的淮系军人,也拂袖而去。他们哪想过,当时,七十岁的老臣去日本,受尽了气,再挨一枪啊,唉……”
    霞珠点了点头,“也是呢。他们是有点不成熟。”
    荣禄站了起来,走了几步,没看霞珠便道:“已经不止是这个问题了。先前,皇上去颐和园里,跟老佛爷讨论了好久,才点头让他们变法。
    现在,他们居然还跟老佛爷对着干。从古到今,凡变法者,必先尽量不动原有的利益,并且争取各方的支持。他们倒好,不仅是李大人,不仅是我,还不把老佛爷跟皇上放在眼里。这种改革,焉有不灭亡之理。”
    “跟老佛爷对着干?”霞珠惊讶道。
    “是啊,”荣禄回答道,“我是步军统领,又是直隶总督,京津一带手下很多,有个什么风声树声草声,我还是知道的。袁世凯也有派人托了口信给我。”他望了霞珠一眼,用很平静的语气说:“康有为他们想要对老佛爷不利。还要对我们不利。”
    霞珠震惊。久久不能言语。
    从小受到教科书的薰陶,对于戊戌维新派,她心内是有点同情的。但当人身历其境的时候,若果强求荣禄不做某些事,那就是强人所难了。毕竟政治漩涡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嘛。
    “……那到时候,爷,你要杀人吗?”良久,她才吐出这么一句话。
    “没办法呢,”荣禄托着腮道,“他们若然谋反,那就不光是我开不开恩的问题了,根据律法,那就是杀个三千刀都不够的大罪。”
    “爷!!”霞珠突然跪倒在地上。
    “怎么了?”荣禄吃了一惊,伸手去扶她,“有话起来说啊。”
    “不,爷,三件事,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霞珠抬头,直直望着他道。“我不希望爷留下污点在青史啊!”
    荣禄沉声道:“什么事?”
    霞珠看着他说:“第一,不管怎么样,保留光绪帝位,不要废了他拥立别人;第二,要杀,就杀叁与谋反的人就算了,不要株连下去;第三,扼杀新法不要紧,但改革必须保留延续下去,实行新政!”
    话音落后,鸦雀无声。
    过了许久许久,荣禄心情复杂,方淡淡地回了一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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