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越走越偏僻,路灯闪了一下,安旭尧望着前面幽森的路,终于忍不住问:“你到底住在哪?”
“再转个弯就到了。”
拐个弯的路怎么这么长啊,养尊处优的安公子有点吃不消了。好不容易等楚嘉禾开口说到了,安旭尧欣喜若狂的抬起头——呆了。
这难道不是——危房吗?
“你确定这可以住人?”他猛地瞪大眼睛,失控的叫起来。一时间空幽的街道里都回荡着他的声音。他心有余悸的闭上嘴,又使劲的看了眼眼前这长满青苔的灰黑墙壁,像是要把它看穿一样。
楚嘉禾始终淡定自若的站在一旁看着他,见他平静下来了,才幽幽的开口,声音在这充满诡异气息的破旧街道上显得特别的死寂:“我在这里住了近三年,你说我是不是人?”
安旭尧的心脏不由自主的冷颤一下,回头看到苍白的路灯下,蓬头垢面的楚嘉禾,脸上阴影重重,突然路灯闪了一下,他手上的东西一下子失力掉在地上,发出好大的声响。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位佝偻着身子,体态龙钟的老妇人步伐蹒跚的从他后面走出来,一小步一小步的走过去。安旭尧屏息看着她颤抖的放下当拐子用的木棍,哆哆嗦嗦的往口袋里掏钥匙。楚嘉禾马上迎上去,手脚麻利的开好锁推开门。
“家婆婆,你小心点。”
老妇人抬起头,满是褶子的脸上露出一个朴实的笑容,掉得只剩下一颗黄牙的干扁的嘴张合了几下,声音像是经历过刻骨铭心苦楚的洗礼,沧桑中带着一点豁达:“是小嘉啊,哎呦我这眼睛,居然没瞧见。”说着接过楚嘉禾递过去的拐杖,小心翼翼的进了门,停了下,又回过身来,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僵直着身子脸色比路灯还煞白的安旭尧,“这小伙子面生啊,”打量完,瞅着楚嘉禾,“你终于交男朋友啦?”
平时来找她的都是些工作上的女孩子,偶尔有男生来玩也是一大群人,难怪家婆婆会开玩笑。楚嘉禾脸一红,用眼角偷偷瞄了眼安旭尧,又迅速的收回来,挽着老人的胳膊,扶进去:“家婆婆不要乱说啦,他是我以前的同学。”
家婆婆哦哦了两声,专心的埋头走路,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清楚。安旭尧重新提起两大袋子,肩膀顶着快要自动合上的铁门走进去,到了一处,楚嘉禾叫他等着,然后扶着老妇人往最右边的屋子走去。
这是一个有独院的公寓楼,看着不大,只有三层楼。院子外的街灯有些坏掉了,一闪一闪的,余光跑了进来,摇曳的树影模糊的倒映在斑驳的墙上,很有鬼屋的特效。安旭尧咽了口口水,不敢再四处观望,老老实实的呆在原地,盯着手上的袋子。没多久楚嘉禾跑过来,指着前面的一个防盗门,边走过去边说:“就这里。”
安旭尧紧跟其后,看她按了密码进门,黑呼呼的楼梯口瞬间亮了起来。两人爬了两层楼梯,到了第三楼,左拐直走到最后一个房间。楚嘉禾掏出钥匙开门进去,按开灯。
这是一间还算大的小套房,中等装修,从门口望过去一目了然。两房一卫一厨一厅,配有小阳台。客厅里一台旧电视,一套长长的木质桌椅。墙角一台显然是好久没用过的饮水机。
这栋房子从外面看上去虽然破旧,防盗措施做得倒是蛮好的,安旭尧进来后,门就自动上锁。他把手上的东西放到桌子上,顺便把挎在身上的挎包拿下来,放在椅子上,坐了下来,长久提重物的手渐渐的开始酸麻起来,他发狠的甩了几下,麻得眼泪差点掉出来。
楚嘉禾给他倒了杯水,坐在他对面,看着他这动作,说:“温室里的花朵迟早都要焉的,你爸真明智。”
安旭尧感觉了下,手没有那么麻了,便收回来,抓着杯子一口气喝完,放下,说:“我没想到你还会收拾屋子。”
楚嘉禾闭嘴了。
安旭尧瞧着她,真的是怎么看怎么邋遢,和高中时相比除了长高了那么一咪咪其他基本没变。想到这里,安旭尧也想起楚嘉禾说她在这里住了三年,可是他记得高中毕业后,她被首都有名的美术学校录取,按理说最多也只能在这里住一年。安旭尧问她:“你大学没上完?”
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个,楚嘉禾愣了一下,不是很在意的笑了笑:“嗯,大二没上完就出来了。”
看楚嘉禾的样子似乎并不是因为什么而不得已辍学,安旭尧也不是深究别人底细的人,没再多问。
沉默了一会儿,楚嘉禾笑了笑,说刚来这里的时候就跟他现在一样,也是一个月色朦胧的晚上,无意间走到这里,被这阴森鬼气的地方吓得两腿发抖。家婆婆就在她两腿发抖的时候不知从什么地方走出来,拄着一根在底端包了层布的木棍,轻轻的从她身边走过去,她当即就吓晕过去了。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晴空万里。暖洋洋的太阳把这栋小楼照得温馨至极,开满鲜花的院子里吸引了不少蝴蝶飞舞。她睁开眼睛看到一个和蔼的老人,那时老人的牙齿颤巍巍的还剩下三颗。老人跟她说,这里是她儿子留给她的,如果没地方去的话可以住在这里,房租跟其他房客一样,没钱就先欠着,什么时候有就什么时候还。于是就一直住下来了。
“这里的房客基本上都是家婆婆好心收留的人,偶尔也有自己找过来住的,不过很多人因为早出晚归被这里的气氛吓着了,迫不得已都搬走了。”
“其实我倒觉得这样很好,至少小偷小摸就不敢乱来了。”楚嘉禾说着哈哈大笑起来,“你不知道有一次还真的就出现小偷了,那小偷一连几天鬼鬼祟祟的在这里徘徊,原本我们是没咋注意的,就是等他摸索得差不多趁着月黑风高准备作案的时候,猛然发现这里和白天祥和的气氛不同,变得鬼影斑斑,也是他做贼心虚,不小心掉进盖子不稳的下水道里,第二天被人救起时送到医院里才发现这是一个惯偷,真的是报应不爽。”
安旭尧很少看见楚嘉禾开怀大笑的样子,最多的时候是在他们约会时,楚嘉禾频频的迟到,并且满身油彩。
哦,他们高中时交往过一段时间。说起来,他们会交往也是蛮有戏剧性的。安南高中是一所富贵子弟聚集的贵族学校,平时玩乐都是大手大脚,不拘小节,怎么开心怎么来。比如说就非常钟情于真心话大冒险之类的耍人游戏。当时安旭尧就被起哄去追大才女楚嘉禾,安大校草出马岂有失手之理?虽然惊讶于对方异于常人的形象,还是颇有毅力的完成了这个任务,赢得了一笔丰厚的泡妞奖金,不过最后分了一半给楚嘉禾就是了。
游戏结束,井水不犯河水。
五年后再次遇见她,“佳人”依旧,我却落魄。之后提到这个的时候,楚嘉禾安慰他说:“没关系,这样我们就相互见到彼此最狼狈的样子了,以后就好好相处吧。”
当晚楚嘉禾从卧室里抱出一床棉被放在一条长椅上,对安旭尧说:“我这里只有一个房间一张床。”
安旭尧指着另一间房间问:“那是什么?”
“那间是我的仓库。”
安旭尧推开门,迎面扑来一阵灰尘,他急忙退了出来:“这间屋子明天收拾一下,我就住这里了。”
“它是我的仓库!”楚嘉禾强调。
“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吗?”
“我的稿纸,书本,手办……”楚嘉禾一个一个的数了起来,没等她数完安旭尧就打断她,“可是我看它的样子就像是荒废了一万年,里面搞不好都是虫子了,你确定你有进去过?”
“不会吧?”楚嘉禾惊了一下,望了眼门口,“我有经常进去关照它们啊。”
不管如何,这间疑似荒废已久的仓库最终成了安旭尧的预定房间。他一晚上在硬椅子上睡得极不舒服,第二天起来差点以为腰断了。匆匆吃完早餐,就开始撸袖打扫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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