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遇单成偶

高中时的安旭尧，成绩不说顶尖但也出色，加上俊美的容貌雄厚的家世背景，很受女孩子欢迎。得天独厚的条件养成他玩世不恭的性格，痞痞一笑就能引发一大片尖叫声。他享受这种优越感，不知不觉把自己变成了一个见到漂亮女人就散发荷尔蒙的雄性。第一次见到楚嘉禾时，他简直是不敢置信，为什么世界还有这么肮脏的人类？为什么这么土的女生可以画出那么美的画？他对楚嘉禾是好奇的，所以接受了那个游戏，也接受了她的条件。
    迟到狂、邋遢王、拜金女，这是交往期间对她的全部印象。所以当杨少磊他们把赌金给他时，他毫不犹豫的按约分给她一半，转头就找了几个美女彻夜狂欢。忘掉了那颗发霉的土豆，忘掉了她给他画的画，是独一无二的，狠狠震撼到他的。
    时隔多年，楚嘉禾笔下的灵魂随风而长，没有了雀跃和天真，有着安静和疯狂，透着淡然和雅致。
    楚嘉禾的漫画，很有韵味。
    就像一个迷路的小孩找到了回家的路。
    让人通透。
    “为什么你的漫画都是同志题材？明明可以有更好的发挥。”
    “其实是一种禁忌的快感。有段时间很压抑，很疯狂，很迷茫，刚好梁姐和我讨论这个题材，就画了。”楚嘉禾靠在窗边，眼睛望着窗外的蓝天，偶尔视线又随着摇曳的树枝晃动，“效果意外的好呢，感觉找到了出口。大家其实都在拼命的生活，为了种种期待而努力。捋顺之后，整个人都轻松起来了。”
    安旭尧笑了笑，每个人都在拼命的生活吗？纸醉金迷成云烟，我安旭尧居然也可以脚踏实地的工作，想起来都觉得梦幻。说起来，楚嘉禾似乎都是一个人，明明性格不错，却和大家保持着距离。
    “你没有朋友吗？心情不好和朋友出去疯狂一宿就好了。”
    “嗯，有吧。我们偶尔会联系，不过很少见面就是了。”楚嘉禾坐下来屈起膝盖，撑着脑袋，“我觉得这样就很好。”
    “你这样子迟早会被人忘掉的。”安旭尧看了她一会儿，站起来，合上书本□□书柜里，这里大概是楚嘉禾最整洁的地方了。
    “会吗？我每一个人都记得很清楚。”楚嘉禾目光追着他的身影，见他从包包里拿出钱包，放进口袋里，“你要出去吗？”
    “嗯，好久没出去都快闷傻了，想去哪吗？我发工资了哦。”他把钱包掏出来晃了晃，这是自己的劳动成果，很充实，很满足，很开心。心里的愉快好像要爆发出来一样，他要好好庆祝一番。
    楚嘉禾也很开心，就像自己第一次发工资一样，不过她的开心只是买一大堆食物回来犒劳自己，现在和安旭尧在一起，有个人一起分享喜悦，所有的快乐都要溢满。
    “那，我们去游乐园吧！我想去！”
    这个主意还真是意外，安旭尧打量了下楚嘉禾，突然觉得有这样的爱好也挺正常的，只是还是忍不住说：“那不是小孩子玩的地方吗？你多大的人了还这么童趣。”
    “你别告诉我你想去A星场那种地方？”
    安旭尧还真的是想过，不过那里消费太高了，虽然他工资不错，但毕竟是自己辛苦赚来的，没道理就这么白白浪费掉。
    “那行，去游乐园吧。”
    游乐园离西苑有点远，转了两趟地铁，一趟公交车。下车后，对面就是S省最大的游乐园，千城游乐园。
    门口一个巨大的娃娃耸立着，笑眯眯的表情喜气洋洋。安旭尧买了两张门票，两人进门，走了一小段路到达一个石头筑成的大拱门。一进大拱门，安静的气氛立马热闹起来，有很多的小孩子在大人的陪同下到处玩闹。
    “这里是儿童区，我们去那边。”她兴奋的指着过山车，拉着安旭尧小跑的穿过去，停在不远处。
    “你要坐？”
    “不是，我就看看……啊，开始了开始了，好紧张！”
    那边的机械慢慢的运转起来，安旭尧偏头看着楚嘉禾，只见她满脸兴奋和期许，手臂缩在胸前，拳头握得紧紧的……
    啊——！！！
    “啊——！！！”
    一个是半空中乘客们的尖叫，一个是楚嘉禾身临其境般的尖叫。安旭尧一瞬间被惊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由自主的退离她半米远，一不小心撞倒一个同样受了惊吓的青年，那哥们带着同情的眼神看了安旭尧一眼，说：“兄弟，撑住！”转头看见路过的人都自动绕远，并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眼神盯着他们。
    安旭尧：“……”
    之后的这段时间，安旭尧彻底了解了楚嘉禾这个人——崇尚冒险，喜欢刺激，但是，贪生怕死。不过想象力很丰富弥补了这个缺点。所以她漫画里许多惊险刺激，带动人神经喧嚣的画面，全都是这样来的吗？简直天才。
    “够了，我们回去吧。”
    “可是蹦极我还没玩过！”
    “其它你也没玩过，你就是站在旁边尖叫而已。”
    “但是我有好好感受啊！而且这样还不用花钱，多实惠！”
    “我还没有穷到需要你这么省的地步！”
    天才是孤独的，安旭尧给她做了个总结，并拉起她的手腕拖走：“现在我只想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休息，看你尖叫了这么久我都渴了……真不明白你们这些学美术的脑子里都是什么构造，尽做些让人难以理解的事。”
    “就是因为难以理解，所以才要深入了解啊。”
    “恐怕一般人只会绕道爬远，看见没，”安旭尧凑近楚嘉禾，示意她看看周围。都是一些神色猎奇，举止鬼祟，她一瞧过去就装路人，拿着个手机点点点，“那些都是刚刚围观了你奇特举动的人，现在恐怕是正在期待你的下一步动作，好回去做茶余话谈。”
    楚嘉禾缩了下脖子，吓了一跳，马上拉着安旭尧逃得远远的，躲在墙边看了看，见没追过来才松了口气：“我才难以理解这些人呢，真是闲着没事干。”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有人提供自然有人笑纳。你啊，还是多关心关心周围吧，免得成了一个奇葩还不自知。”
    楚嘉禾的世界里安安静静的，黑白的，绚烂的，酸甜自知。她像一个孤僻的小孩，躲在自己的壳子里，屏蔽外界喧嚣，然后有一天，探了个头，开心了好久，旁边突然有个人告诉她——正常点，疯子。
    “你带我出来该不会也是觉得我不正常吧？”楚嘉禾平静的看着他，眼里波澜不惊。
    “我只是怕你整天窝在家里，身体受不了，再说真的好久没出来玩了。”安旭尧心里咯噔一下。
    “那算了，我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还是回到你的花花世界里去吧，走了。”她挥挥手。
    楚嘉禾的冷淡来得让人措手不及，安旭尧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你……”安旭尧追了过去，看着她面无表情的样子一下子觉得浑身冰凉，这是怎么了？楚嘉禾她怎么了？他哪里说错了吗？
    一排排的房屋不停的倒退，路上的行人一晃而过。楚嘉禾坐在靠窗的位置上，面色平淡的望着窗外，安旭尧坐在她旁边，不时瞄了她几眼，几欲开口又吞了下去，他不知道楚嘉禾怎么了，平静得让人心凉。当车缓缓停下的时候，两人一前一后的走过长长的街道，白天的西苑是温和漂亮的，阳光暖暖的照在街道上，树上，房子上，还有怒放的鲜花上。
    家婆婆坐在小卖部的门口边缝着一件衣服，鼻梁上挂着副老花镜，看见他们，远远的朝他们摆摆手，露出一颗黄牙。
    楚嘉禾也微笑的挥了挥手，开了门，回到三楼的小屋里。
    小屋里干净了近两个月，以后，又会被灰尘覆盖。
    “很抱歉让你委屈在我的小屋里，现在的你已经有能力租一间不错的房子，你还是搬出去吧。”
    “楚嘉禾你怎么了？”
    “没什么，就像一开始一样是场游戏，我们的重逢，也不过是为了认清错误。”
    再合上门，又是两个世界。
    安旭尧站在门口好久，才提起脚边的行李包，路过窗口的时候，看见大厅里空无一人，楚嘉禾的房门半掩……他移开视线，走了过去。
    家婆婆给衣服打了个线结，用剪刀剪断，收拾了针线放进一个红色的小塑料桶里。刚要起身进屋看见安旭尧提着个包从大楼里出来。
    “小伙子——”
    安旭尧望过去，看见家婆婆在朝她招手，佝偻的身子被余晖映在水泥地上，拉得长长的。
    他走过去。
    “家婆婆。”
    “哎，”家婆婆应了一声，看着他一会儿，“和小嘉吵架啦？”
    安旭尧有点意外，愣了一会儿，苦笑着点头。里面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抱着一张小矮凳跌跌撞撞的出来，放在安旭尧的脚边就飞快的跑了进去，安旭尧一声谢谢哽在了喉头里。
    家婆婆见此笑了笑。重新坐回椅子上，把衣服放在针线桶的上面：“那孩子的妈妈白天要去上班，就寄放在我这儿，很怕生，不过是个善良的孩子。”
    安旭尧视线从屋里拉了回来，放下行李包，也跟着坐下。他是生活在富裕环境中的大少爷，每天的任务就是享乐和给别人制造麻烦，根本无法理解这样一个环境下成长的孩子会有怎样的性格和想法。就像他根本无法明白楚嘉禾为什么会突然变了个样一样。
    家婆婆观察了下安旭尧的神色，和蔼的说：“能告诉家婆婆吗？”
    安旭尧犹豫了会儿，家婆婆只是安静的坐着，老花镜已经摘了下来，放在衣服上。她的眼睛微微眯起，露着一只黄牙，像一只正在晒着太阳的老猫，又像一个正在聆听风声的海鸥。使人不知不觉放松神经。
    安旭尧说出了今天发生的事。
    “我不知道她怎么了。”安旭尧说，“说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人，突然就叫我离开。”
    “沉浸于自己世界的孩子通常都会忽略周围。”家婆婆只说了一句话，“但很敏感。”
    在安旭尧的认知中，楚嘉禾是那种随遇而安却执着追求自己梦想的人。可以没心没肺，却是极度认真。
    从高中起就是这样，人们提到她的反应大多是：那个独来独往的绘画天才吗？是个很棒的人，但是很奇怪……嗯……很好相处啊，不过经常会被无视就是了。
    她很好玩啊，有时候像个疯子一样，有时候又很安静，就是很极端的感觉。
    今天又被她无视了，明明我们昨天还玩得很开心啊，太受伤了。
    一个很奇怪的人。
    不太好相处。
    虽然她画画很好，但是很不喜欢这种性格怪异的人。
    ……
    稍稍注意一下，就能在校园里听到这种言论，褒贬不一，喜厌各有。
    一个奇怪的绘画天才，一个美女环绕的花心校草。他们的交集起于一场玩闹般的游戏。当时是江子夏的生日，一群纨绔子弟聚在一起胡天海地，怎么刺激怎么来，最受欢迎的是那些刺激耍人的小游戏，比如说真心话大冒险。轮到安旭尧，被起哄去追楚嘉禾。
    他们交往得不久，目的达到，很快就分手了。
    一直到五年后再相遇，安旭尧才猛然记起这颗被遗忘在角落里的土豆。
    印象中的楚嘉禾是个很随和的人，除了认真画画，似乎没有什么是她会在意的东西，即使在他提出交往的时候她也只是笑着说：“好啊，不过赌金对半分。”
    他们的爱情来得随意，去得随意，他们的重逢，楚嘉禾说是为了认清错误……错误？安旭尧猛然跳了起来，认清什么错误？他的脑子中似乎有陈钟被敲响。
    楚嘉禾她……喜欢我？
    这一刻安旭尧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楚嘉禾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为什么喜欢我会是个错误？
    世界不同？
    安旭尧慢慢的冷静下来，心中豁然开朗。
    “家婆婆，我去找楚嘉禾！”
    楚嘉禾提着一支画笔，笔下一片空白。猛然听到门外有人在敲门，随之而来的是安旭尧那张扬却带着一丝低沉的嗓音。
    “楚嘉禾开门！我有话跟你说！”
    楚嘉禾恍若未闻，直到有一个粗糙的声音跟着喊道：“小嘉，你男朋友找你！”她才吓了一跳，蹦了起来打开门，看到安旭尧急得满头大汗，他旁边一个胖子带着八卦嘴脸，探了探头，看见她开门，笑道：“哟，不错嘛，小嘉，今天看起来蛮精神的，我还以为你又饿晕过去了。”
    楚嘉禾哈哈干笑了几声，拉着安旭尧进来，就关上门，把那张窥头窥脑的大肥脸挡在门外。只有那调侃的笑声肆意的传了进来，不一会儿，传来隔壁房门的开锁声，很快便安静下来。
    两人面对面站着相对无言。
    安旭尧上前一步，轻轻抱住她。
    “我们的重逢是为了让我认清自己的心。”他埋首在她耳边，低低的声音里有着认真。
    楚嘉禾突然就抽泣起来，肩膀不可抑制的颤抖着，抖得安旭尧的心都疼了，只得紧紧的抱住。
    “你在说什么啊。”楚嘉禾很乖的任他抱着，眼眶里的眼泪一滴一滴的掉落，嘴角带着笑的弧度，脑子一片空白。
    “我喜欢你。”很早很早之前就喜欢了。
    “可是我不相信啊。”楚嘉禾挣了一下，脱开他的怀抱，眼睛认真的看着他，“你为什么喜欢我啊，我这么不正常，这么邋遢。”
    安旭尧的泪险些掉下来：“我也那么花心那么坏。”
    楚嘉禾就笑了：“哪有人拿自己的花心来做保证的，你好坏。”
    “这样我们才可以配成一对，免得祸害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