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尘埃

89 不逞强,就活不下去


事情其实还得从过年那个时候说起,过年左海回到了家乡,同学聚会时见到了很多老同学十分开心,当然同学聚会的时候文君君也在。
    这么多年来,文君君其实一直在等待,她觉得左海应该会回来找她,她那么多年的付出,怎么可能说结束就结束?
    第一年和第二年左海没有回来找她,她安慰自己应该是训练生不让联系外人。
    第三年左海还是没有回来找她,她安慰自己,他现在是偶像明星,身不由己,更害怕传出绯闻所以不敢回来找自己,等他的事业稳定下来他就会回来的。
    一直到第四年,整个娱乐圈开始疯狂的被他和钱小冬两人的绯闻塞满,然后在那个全国最具权威性的音乐比赛上,骄傲的他竟然跟全国的人说出,是他在追她。
    她密切的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她的收藏夹里收藏着关于左海的每一个新闻。
    可是这两年,所有跟他有关的新闻,身边都多了一个钱小冬。他们看上去是那么恩爱,那么幸福,左海流露出的爱意是文君君一日都不曾得到过的。
    他竟然这么彻底的忘了自己。
    文君君有一度感觉到绝望,多年的守候,多年的等待化成了泡沫,年近三十的她就这么看着自己的青春挥发在空气里,变得一无所有。
    文君君是善良的,她无法忘却,却也不知道怎么来争取,直到过年看见了左海,在看见他的第一眼文君君就哭了,她不敢在他面前,转身冲到了洗手间去哭了好久,然后她花了更多的时间给自己补了一个漂亮的妆容,再出现在左海面前。
    对比起当年左海跟她在一起时她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没有人会认为她当年曾经如此糟糠过。这一切都是为了足以配上左海而作的努力。
    左海只是对她淡淡一笑,客套的问好,眼里没有一点多余的情愫,甚至跟其他的女同学一样客气的寒暄。
    这一天文君君喝了不少酒,左海也喝了一些,但还不足以让他产生醉意而迷情乱性。左海回到家门口时才发现身后一直跟着文君君,跟着左海走了多久,文君君就流了多久的眼泪,她无助的看着他的背影,就像看着自己的卑微一般。
    左海心中想着钱小冬,想要给她打电话,但看见眼前这个哭的暴雨打梨花的文君君,也实在无法狠心转身就走,于是他打算先送文君君回家去。
    但到了文君君家门口,文君君拉住左海说:“进来,我想给你看一样东西”
    只见客厅正中摆着一个像鱼缸一样的玻璃窗,里面没有水也没有鱼,而是一束颇为常见的百合花。
    正是多年前左海离开之前放在文君君门口的百合花,可它竟然时隔多年还保持的如当初一般娇嫩。
    “那是真空玻璃盒,只要维持真空,百合永远不会凋谢,我以为我有机会收到你送的玫瑰花,就能够将真空玻璃盒撤掉,换上最美丽的花瓶,小海,你真的忘了我吗?”
    左海心里某些负罪感被唤醒,可是自从跟钱小冬在一起之后,他就太知道什么是爱情,爱情不是陪伴,不是施舍,不是怜悯,他跟文君君在一起的几年,文君君就像一个自己生活的填充品一样,在必要的时候填满自己周遭的空荡,然后自己施舍她一些关心,怜悯的给她一些笑容,这怎么能是爱情呢?
    “过去那么久了,该忘就忘吧”左海转身就要走。
    可是文君君却走到他面前,一脸乞求的看着他,她开始抚摸着左海的身体,脱掉自己的衣服。
    左海知道这是错误,他不想伤害文君君,可是当他看着文君君那乞求的表情时,他竟然也感觉一丝心软,然而即使他心里是多么强烈的想要钱小冬,他还是无法控制自己,他也空白了太久,他的感情虽然有寄托,可是钱小冬从未让他越雷池一步,作为男人来说,他也压抑太久了。
    文君君的身体他并不陌生,但他最熟悉的还是她的声音,在昏暗的房间里头,她低声的呢喃喘息声成了最致命的诱惑,左海终于无法转身离开。
    等到离开的时候,他依旧清醒,当他看见钱小冬的未接来电时,心里头充满了罪恶感,一回头看见痴痴看着自己的文君君时,却仿佛看见了自己,在跟钱小冬的对决里,他扮演的不正是文君君的角色,一直在追赶,一直是等待,一直渴望获取,却只能得到对方世界里一些微末零散的施舍。
    当然他要比文君君好太多了,因为钱小冬给自己的,远比自己给文君君的多太多。
    离开之前,左海留下一句:“对不起,到此结束吧”
    此刻已经深夜,再过十几分钟就是新的一年了,文君君是为了左海才没有回到父母身边,可是她如预料一般,终究要自己一个人来渡过这个举国同庆的时刻,左海从未为她停留。
    可即便是预料之中,她还是陷入了悲伤的深渊之中无法爬出,她像一只掉入泥潭的老鼠,弱小的躯体扑腾着四肢爬出了泥潭,也许能够靠着一些求生意志让自己活下去,可是她知道自己看起来该多么卑微,该多么狼狈,那星光璀璨的流星一闪而过,闪过了自己的生命,奔向了另一个星球。
    流星啊,多么渴望你多停留片刻,用你那最温柔的眼神抚摸我的心,就像你抚摸着她一样。
    左海很快就离开了,离开之前没有再见文君君一面,左海来去匆匆,或许他也害怕再见到文君君,放任这个女子在屋内一遍遍的看着关于他和钱小冬所有的新闻,用这些薄薄的纸张一遍遍的割着自己的心,在这么一个欢喜热闹的日子里,独自饮着从自己身体里流出的鲜血。
    在之后的日子里,左海回归了钱小冬的星球,他自己害怕,也尽量避免再想起文君君,就在一切顺其自然的发展着,他也已经将文君君忘的差不多的时候,文君君却出现了。
    她说她要在深圳工作,请左海多多关照。
    左海当然希望她不是为自己而来,可是很明显,她是的,她轻而易举的找到自己住的地方,在公寓大楼下等着自己,左海只能带她上来休息。
    “小海,害怕我吗?”
    左海没有回答,他十分相信自己和钱小冬的默契,他知道即便是与自己有过多年感情的文君君也不能动摇自己对钱小冬的心。
    可是每次左海看着她,总是感觉她就像是自己一样,他不想承认,他当然觉得钱小冬是爱着自己的,可是这样的感觉从四面八方涌进来,不管他如何不想承认,他都甩不开。
    他不能残忍而直接的推开文君君,就像期望钱小冬永远不要推开自己一样。
    文君君知道左海的弱点,他喜欢自己的身体,迷恋自己的声音,于是她用自己所能够诱惑他的一切,再一次成功的将他俘获上身,她原本是多么单纯的孩子,可是为了左海,她竟然也学会了算计和手段。
    她想,既然自己身上有他喜欢的东西,这未必不能成为拴住他的绳子。
    她心里太知道左海有多爱钱小冬,她不坏,也不贪心,在那漫长的等待之后,她已经知道自己的心里再也装不下任何人,又在这长长的挣扎之后她决定来深圳,不是为了夺回爱人,只是希望能够守护爱情。
    反正她觉得自己可以是老鼠,只在半夜出来觅食,不能占有,那就陪伴吧。
    ……
    钱小冬独自走在秋风、月色和霓虹灯纠缠的大桥,不知走了多久,从满腹委屈,到满心疼痛,再到满怀愤怒,直到轻叹一声最终释怀,只是这一段大桥的距离,她手里捧着一杯凉掉的咖啡,看着桥下疾驰而过的汽车,看着汽车上一张一张的脸,点头对自己说:那些人全部都是男人,小海今天做的事情他们都会做,既然这是男人的本性,既然要爱这一个男人,就要包容他的一切。
    她觉得这座大桥充满了浪漫的气氛,她想,如果左海要来找她道歉,她希望在这座桥上,在这个浪漫的地方宣布原谅他。
    可是左海一直迟迟没有出现,执迷的钱小冬,一直等到午夜一点也没有等来,霓虹灯依旧璀璨,秋风依旧呼啸,唯有那月光已经躲进云层,留下了秋天该有的温度,咖啡依旧冰凉,跟她的手指尖一样冰凉。
    来往的车辆渐少,不管是桥上的,还是桥下的。
    她以为今天能够在这个浪漫的地方等到左海的道歉,可是浪漫的条件随着时间被吹散,留下的只有一整片的荒凉,这么荒凉,又怎么适合接受爱人的道歉和给予原谅呢?
    于是钱小冬准备离开,可是就在月光把一切变得荒凉,她准备离开的时候,左海终于出现了。
    钱小冬没有表情的看着没有表情的左海,左海也许气喘吁吁,但是他并没有奔跑,他的眼睛像夜空中躲在云层的星星一样,已经不那么明亮,嘴边也没有那急切的弧度,冷淡的月光洒在他的肩上,使他看起来也如此遥远冰冷。
    他缓缓的走过来,看着钱小冬的眼睛,微微动了动双唇,冰凉的说了如下几个字。
    “钱小冬,我们分手吧”
    钱小冬感觉自己没怎么听懂,她瞪大了双眼安安静静的看着左海,左海的脸上像一本无字天书一样,钱小冬一点信息也读不到,她以为等来的会是道歉,不想等到的竟是抛弃。
    当她感觉到左海的认真之后,她的心里一下子被炸翻,她的眼睛有一丝凶恶涌上,她几乎就要张口问:“为什么?”
    可是就在她要张口的那一霎,她的眼前浮现了当初所有问过她为什么的男生,她那个时候不屑的认为,不爱就分手,哪有什么为什么?那是因为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有想问为什么的时候。
    以前那些人的哭泣、取闹、挽留在钱小冬眼里从来都是不值一文的,如果一个人真的不爱你,无论你做什么,该走的走必然会走,又何必苟延残喘的像抽毛线一般将自尊抽离,再美丽的衣服到最后只能抽成一团线。
    她想,如果她此刻问出这个为什么,只会像那些男生一样那么愚昧,那么可笑,她怎么能在左海的面前变得愚昧,变得可笑,不行,她绝对不行。
    于是她咽下了到嘴的话语,咽下了眼眶的泪水,握着咖啡,转身缓慢的离去,就像左海从来没有出现一样,她按照原计划的步伐,往大桥的另一处走去。
    她当然没有听到左海心里的请求,他请求着:求求你,钱小冬,你只要挽留我,我就不会放开你,只要你一句挽留,哪怕一句为什么,求求你。
    左海一下子意识到当初文君君为什么要说出那一句分手,说离开的人未必是开心的那一个,说离开,也许只是为了一句挽留。
    可是钱小冬没有一句挽留,跟当初的自己一样,只是选择离去,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说,没有问。
    此刻他才懂,原来说分开的人,才是最痛的。为了刺痛对方而狠狠剜掉自己的心,看上去多么愚昧,可世间又有多少聪明人。
    说出口的人是左海,留下来看背影的依旧是他,不管是否是他说出口,左海认为在这场爱情战役中,他都是失败的那一个。
    而被离弃的是钱小冬,先转身离开的也是她,不管她是否明白左海为什么要离开,她都认为,自己要负全部的责任。
    如果不是自己的骄傲,自大,孤僻,古怪,明明那么深爱自己的左海,又怎么会走到别人身边。
    她回头看一眼桥上的人,那个男人的身影被淹没在迷蒙冰冷的月色中,钱小冬看不见他的脸,可是钱小冬却希望他是面带微笑的,如果真的决定要留在别人身边,那么此刻应该是要带着微笑的脸庞,送走曾经的爱人。
    她说过的,不管左海做了什么事,她都能原谅,都能宽容,所以即使钱小冬这一秒承受不住伤痛从桥上坠下,死之前她也不会恨左海,永远不会。
    钱小冬从未说过爱,她没跟父母说过我爱你,没有跟任何朋友说过我爱你,没有跟任何的情人说过我爱你,人人都可以误解她是一个冷漠的,没有爱的人。可是她表达爱的方式就是包容。
    原谅母亲的离去,理解立杉的离去,成全左海的离去。
    没有不顾一切的爱,就没有百分百的包容。
    于是乎,就是这么骄傲,自大,孤僻,古怪的钱小冬,终于在这短短时间内,被亲情、友情和爱情抛弃,真正成为了她梦想中自由自在无所牵绊的流浪者。
    也许她将永远流浪于人世间。
    坐在回公寓的的士上,的士上放着某电台,钱小冬刚坐下没多久就开始传出了一阵熟悉的音乐:
    朝朝暮暮的等待可以领悟说不出来
    生生死死的伤害可以感受写不出来
    天涯海角红尘男女为什么分开
    头发花白随雪花飘下来
    别来为我叹息我的眼泪有它的经历
    别以为我心里没有秘密
    孤独不苦不在乎才不会为一个人粉身碎骨
    没有爱快乐听自己哭
    孤独不苦不在乎才不会为一个字万劫不复
    想的太清楚反而迷路我愿麻木
    多多少少的容颜什么时候想不起来
    点点滴滴在心头可以明白写不出来
    是是非非分不开 红尘男女为什么相爱
    相思有害随雪花飘下来
    别来为我叹息我的眼泪有它的经历
    别以为我心里没有秘密
    孤独不苦不在乎才不会为一个人粉身碎骨
    没有爱快乐听自己哭
    孤独不苦不在乎才不会为一个字万劫不复
    想的太清楚反而迷路我愿麻木
    ……
    这个世界真的会有这么巧的事吗?钱小冬清楚的记得她和左海在一起的那一天,她打开电视听到的就是这首几乎非常不容易听见的歌曲,然而在结束的这一天,又鬼使神差般听到了这首歌。
    开始是它,结束也是它。
    难道从开始那一天它就在告诉自己:孤独真的不辛苦,不会为了一个人粉身碎骨,也不会为了一个人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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