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尘埃

90 不逞强,就活不下去(二)


失眠
    钱小冬真没想明白,她把一切都联系起来也还没想明白左海抛弃她的原因,直到想的头痛了,心痛了,她强迫自己可不要再想,可是大脑还是无时无刻的调回属于左海的频道。
    她做梦都想不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如此悲惨的失恋,她像演话剧一般蹲坐了房间里某角落,莫名其妙哭的梨花带雨,可是一转念又站起来指着自己骂道:“你他妈非得这样吗钱小冬?生怕全世界都不知道你失恋了吗?这种事真的值得你哭成这样?”
    她一边骂着自己却又一边继续哭着,哭到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好像抽两巴掌就能关了脸上那俩水龙头一般。
    不说心痛这样的话了,钱小冬听不得,也想不了这种事,她以为全世界最洒脱的应该就是分手瞬间,那是即便你再难过都必须洒脱的,她被困在名叫自尊心的堡垒里不能呼吸,她无法承认左海真的不爱自己,更无法接受自己会难过到不能呼吸。
    她承认失恋了失眠一个晚上是应该,当第二个晚上还失眠时她还能安慰自己,不如就三天吧,失眠三天就好,第三天真的如她预料失眠后,她认为应该要结束了,她虽然睡眠质量不好,但还从未失眠过,除了跟左海在一起的第一个晚上之外。可是当她连续一个月都无法在午夜时分睡着时,她便不再挣扎,起身坐到了窗口,一瞬间只想跳下去。
    自从那天晚上之后,她再不敢随便站到高处,只要她向下一看,脚下就像有个人一直是抬着着,企图将她翻下去,或是有一个诡异的声音轻轻叹息着:真没意思,这样活着意义何在?不如就跳下去吧。
    失眠一个月是一个月后的事了,失恋第二天他们要面对的事情还很多,钱小冬还是要开工拍野兽美女,而这一集B2C们则需要来客串。
    当所有人从左海嘴里听到那一句:我们分手了。
    每个人都不可思议极了,他们都以为谁都会分手,只有他们两人不会。
    左海跟他母亲说:“文君君为我付出很多,我也得为她想一想”
    左母知道年轻人的恋爱,她说再多也没用,她虽然很惋惜,也很心痛,可是左海从小是固执出名的,只要他想做的事,就是全世界来动员他他也不会被左右,第二天左母就离开了,她给钱小冬打了个电话,说:“我昨天说的话不会改变的,小冬,不管你和左海最终能不能在一起,你都是我的孩子”
    钱小冬开工从来不会迟到,但今天却晚了一些时候,大家都坐在一起等她,左海身边的位置被文君君坐着,大家都像陌生的小朋友一样,有些不自然的往后坐着,连交谈声都变得很小声。
    “姐姐请你们吃巧克力,吃完开工”一个大喇喇的声音划破了这样紧张的气氛,钱小冬从包里掏出巧克力,漫天撒花雨一般准确的往每个人怀中丢去,包括左海和文君君。
    见到文君君的那一刻,钱小冬几乎又有些难以呼吸,她的颈部像被文君君用手狠狠箍住,而这个命令自然是左海下达的指令。
    钱小冬每次看到B2C都会丢给他们巧克力,不管他们如何说要减肥不能吃,钱小冬都会给,然后她啪嗒啪嗒的吹着口香糖开始捣腾现场,武澜澜走到钱小冬身边眼睛扫一眼文君君,问:“她他姐,你和我表哥怎么回事儿?”
    “分手了呀,你还没听说啊?不是吧,你信息这么落后?”
    其实才一天的时间,只不过钱小冬自己这一天过的像一个月,所以潜意识里以为应该已经发生了一个月了吧。
    武澜澜捂住嘴巴还想多说什么就被钱小冬按回去,“快准备,少废话”
    今天的进程很慢,大家都有些不在状态,不管是B2C还是武澜澜,钱小冬喊的喉咙都沙哑了,但她还是耐着性子让一遍遍重来,如果是平时她早就发飙了,但今天,她绝对不能在任何人面前发脾气。
    休息的时候,大家都坐在椅子上补妆,只有钱小冬还在上上下下跳跃着,很明显能听到她的声音里头有一丝沙哑,凫徯坐不住了,从旁边拿起一瓶水就走过去递给她。
    这也许算违反了他们兄弟守则了吧,按理说凫徯要上来跟钱小冬说话一定要先得到左海的同意才行,钱小冬看一眼凫徯,淡淡一笑,说道:“谢了,那你是违反规则了么?”
    凫徯耸耸肩膀说:“如果是你,他应该OK吧”
    钱小冬拧开水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脑子却回荡着那一句:如果是你,他应该OK吧。不知不觉,瓶子里的水已被她一口气喝光而她毫不知觉,她将空瓶子递给凫徯,“好人,但你的眼里不要再出现怜悯了哦”
    说完笑着转身继续忙碌。
    凫徯走回椅子上坐下,只上下扫了左海一眼,便低头玩自己的手机了。
    平时吃饭的时间,钱小冬都是安排好一切自己才去吃,但今天她却像孩子一样跳着说:“好饿好饿,我要先去吃饭了,梁妮你帮我收拾一下”
    说完不等任何人就跳走了。
    她把这高涨的情绪一直保持到离片场不远的西点店,店面不大,四周都是玻璃,钱小冬不想走远,点了一杯拿铁要了一块蛋糕就坐下了。
    她把耳麦戴上,把五月天的歌轰出来麻痹自己,此刻她最需要的,就是麻痹。
    喝完了一杯咖啡,她又要了一杯,怎么回事?咖啡不是应该流入胃里吗?怎么好像往上逆流,反而湿润了眼眶,她很努力的将似乎要破眶而出的眼泪咽回去,将音乐调到抒情的模式,安安静静的放下了所有的表情,抿着咖啡。
    不管她如何逞强,她还是觉得自己很狼狈,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带着怜悯,所有人都在可怜自己,包括那个文君君。
    她不敢看左海,一眼都不敢看,就像自己发表了一篇很烂的文章,她看都不敢看,看一眼就会意识到自己原来多差劲。
    喝完了一杯,她又要了一杯,她的蛋糕动也没动,可是桌上已经摆了三个咖啡杯。
    B2C和文君君从西点店走过,大家都看见了戴着耳机呆呆听歌的钱小冬,以及她面前那三杯咖啡。
    没有人停下脚步,但所有人的视线都停留在她脸上,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
    下午开工的时候,大部分人都没有发现,或许只有左海和B2C其他成员发现了,早上还戴在钱小冬耳垂的耳钉被取下来了,那是左海送给她的。
    左海还一直戴着,一直到最后的结局,他也没有摘下来过。
    让钱小冬惊喜的是郑斯豫来探班了,这是真正一件让钱小冬感到开心的事,她把手里的事情先交给梁妮,自己就跟郑斯豫坐到一边去聊天了。
    郑斯豫问:“你还好吗?”
    钱小冬说:“我也回答不上来,应该不好吧,至少睡的不好”
    钱小冬感觉郑斯豫从头到尾一直有一些欲言又止,但既然她觉得为难,钱小冬自然不问,后来梁妮建议说难得郑斯豫也来探班,不如就给郑斯豫临时安排一个角色客串一下,大家都觉得可以之后就看着钱小冬。
    他们的戏是很轻松随意的,随意经常有谁来探班就会被拉进去客串,而对于这些情况钱小冬从来都是手到拈来,随意就能塞一些有意思的剧情既不跟原本的内容冲突,也会让观众觉得十分有意思。
    可是今天钱小冬却空白了,她一下子懵了,完全想不到任何的头绪,她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努力的想着,但脑子里只重复着:我要想一个角色给斯豫,角色角色,什么角色好呢?角色?剧情……
    她只是一遍一遍重复着问题,却完全无法静下心来想答案。
    大家看她好像陷入了为难,便帮她解围,笑笑说想不到就算了。
    钱小冬此刻更讨厌自己,所有人善意的微笑在她眼里都变得尤其刺眼,那好像是可怜的眼光,所有人都觉得:她太可怜了,被男朋友抛弃。
    片场不乏一些候在场外的记者,记者们早就捕捉到了这一特殊的风景,钱小冬只身一人,而左海身边却被另外一个人女生代替。
    钱小冬为B2C量身定做的剧本写好一段时间了,今日是开机仪式,除了剧组人员之外,更来了许多媒体记者 ,但显然大家关心的并不是这部投资巨大的电影,而是钱小冬和左海的关系现在到底如何。
    这些天,左海并不好过,他的微博上满是骂声,说他是负心汉,竟然劈腿辜负了钱小冬,所有的媒体都在注视着他和文君君,一时间他和文君君几乎连门也不敢出。
    钱小冬看见这些导报,什么《负心汉左海劈腿她他,金童玉女分道扬镳》,钱小冬怀疑自己失眠没准就是这些人导致的,她是憋了一肚子气,却不知道该生谁的气,最近所有人对她说话都变得小心翼翼,让她更想骂人。
    今天,钱小冬化了特别精致的妆容,穿了特别性感的拖地长裙,那气质和容貌完全压过了所有的演员,更别提关注度。
    左海不像之前那样总把B2C甩在身后牵着钱小冬的手,而是规规矩矩的站在队伍里头,显得那么低调。
    开机仪式结束之后钱小冬企图要逃跑,却被所有的记者蜂拥而上,这些天所有的记者都挖不到关于钱小冬任何的情绪和回复,好不容易逮到机会了,所有人的眼睛都一早就盯着她。
    钱小冬手心微微有些出汗,她感觉整个世界被什么东西冲破,保护层一下子消失,所有的压力和袭击都正面向她袭来,她让自己保持淡定,弯起了最矜持的笑容,这是不同于往日那俏皮自在的笑容。
    问:请问你和左海是不是像传说的,已经分手了?
    答:不错。
    问:为什么分手,听说是左海劈腿是吗?
    答:他没有劈腿,没有人规定爱情一定要天长地久,没有感觉就分手,更没有谁对不起谁。
    问:可是半个月前你们还一起出现在节目现场,表现的那么恩爱,那个时候就没有感觉了吗?
    答:异变的感情有潜伏期,也有爆发期,你要相信世间一切都有因果,种何因得何果。
    问:是谁提出的分手呢?
    答:和平分手。
    钱小冬的微笑有一些刺进了B2C五人的眼睛里头,所有人都没说话,只有凤凰低声道:“她还在保护你。”
    钱小冬在围追堵截中微笑着离开,她一离开众人的视线就逃也似地冲进了一个不知何用的小屋子,长长叹了一口气,然后她才想起自己要是跟花儿姐他们走散了,必然回不了家,因为她除了这身衣服,再没有任何可以兑换金钱的东西了。
    她刚准备扭开门把,突然一阵猛烈的酸涩涌上鼻头,接着一阵暴风雨铺天卷地汹涌拍来,她一触碰自己的下巴,早已不知何时酸雨泛滥。
    她还没时间责骂自己,就感觉到一阵胃酸翻滚在心脏的边缘,不要跟她说什么心痛的话,她真心听不得。
    她不得不蹲在地上咬住自己的下唇不敢哭出声,这样的辛苦难道不比心痛让人抓狂?
    突然门被打开一个缝,已经哭的昏天暗地的她意识也被拉开了一道小缝,她终于有时间可以质问自己:你非得要把自己搞的这么可怜吗?
    “非要让自己这么辛苦吗?”这个声音不是来自于她自己,而是面前一张淡漠的脸,看上去丝毫不关心自己,但声音里头却有一丝愤怒。
    钱小冬不用抬头就听出是凤凰,她也不能抬头,因为她的妆已经是花的一谈糊涂了。
    凤凰递过来一张纸巾,钱小冬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赶紧抓过来,转身一边安抚自己,一边臭骂自己,一边整理自己。
    整理的差不多了,她才转过一张并不那么如意的脸,笑道:“谢了,怎么你也违反你们兄弟守则了?”
    “你知道你的脸色有多差吗?”
    “知道啊,不然我化妆干什么?我倒想看看你要是失眠半个月,还怎么脸色红润喜洋洋?”
    “明明就要死去的人,还那么逞强?”
    “不逞强,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钱小冬一边整理着自己的头发,一边忍住又想夺眶而出的眼泪,看一眼凤凰又哭又笑叫道:“靠,竟然让你看见我哭成这样,太丢脸了,你可不要跟别人说”
    “我送你回去吧”
    “不了,跟朋友约好,要去赴约了,你借我一些钱吧”
    钱小冬确保自己应该足够力气从这个屋子推门冲上马路那头的的士之后,便拔腿冲过去,果然,成功的躲过了三枚举着相机的记者,这还能拍到照片,除非这三人有谁是克拉克。
    凤凰看着钱小冬,有万千感慨,原本空白的眼眸一下子变得饱含深意,他又何尝不是这样,在某个人面前永远需要带着冷面具,只有在剩下自己一个人时,才能摘下面具。
    他不敢照镜子,害怕看见镜中的自己竟然如此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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