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尘埃

98 可是我已经是别人的未婚妻了


这一片海并没有被改变,完全没有,她来的这个地方,没有沙滩,只有凸出水面的一些长满了青苔的大石头互相交错,钱小冬必须要小心翼翼的扶住它们行走,才能保证自己不会被磕到满身淤血。
    天哪,钱小冬还是无限的感慨,怎么会有如此平静的海,没有波浪,如镜子一般平静的海面上依旧铺满墨绿色,两边各有一座山将它固定出一个形状,正面隐约可以看见码头,她不喜欢码头,如果需要停泊应该停泊在这样静谧的地方,而不是那往来嘈杂,满是机油味和生鲜腥味的码头。
    站在石头上,钱小冬感觉到从头至脚的平静,就跟这一片海一样,是平静的、没有波浪的、墨绿色的。
    天依旧这么阴沉沉,就是这样的阴沉沉才让这一片海在今日,只属于钱小冬一个人,她感受着轻轻拍打着自己脸颊和手臂的微风,她期望风再大一些,再大一些,不足以吹散漫天的乌云,却足以吹散她满脑的思绪。
    情爱就好似一场梦
    梦醒了一切亦空
    或者是我天生多情
    方给爱情戏弄
    同你在追逐一个梦
    梦境消失岁月中
    唯有在爱中苏醒时
    方知爱情非自控
    我渴望自由让我冲天飞
    当初的我太冲动
    日后我要是仍想到你
    应信当初情深重
    情爱就好像一串梦
    梦境生于意念中
    与你共我心不相同
    一生爱情都白送
    她轻轻的、柔柔的、缓缓的哼唱着,唱给左海,唱给母亲,也唱给自己。她曾经说过无数次,她的葬礼一定要放春秋这首歌,可是当临近终点的时候她还是选择了这一首她平时甚少关注,甚少去听的歌来送自己。
    原来人生不需要那么多的激情澎湃和爱恨□□,当你知道生命即将走到终点时,你更希望多一些洒脱和释怀,包容自己,也包容所有的爱恨□□。
    这一刻,钱小冬的心里是轻松的,没有一丝的恨,也没有一丝的怨。她突然能理解当初母亲的做法,她知道在这相同的时刻,母亲的心一定跟她一样平静。
    没有恨,也没有怨。
    这片海不知道平静了多久,它正静静的等待着暴风雨的洗礼,在暴风雨来临之前,它的心同钱小冬一样,平静的就像不复存在一般。
    突然海面一角开出了一朵水花,打乱了它的平静,但这水花盛开只在刹那,随着打乱平静的物体毫无挣扎的逐渐下沉,镜子立刻恢复了它原有的平静,继续为迎接暴风雨准备着。
    她终于体会到母亲说的,当自己的身体被水所包裹,所充满,人就开始变得洁净,心会变得更加宽广。即便刚开始身体有些排斥这从四面八方流进自己身体的水,但当水或许涌进了她的脑袋和她的心之后,她又回归平静,她还能看见海里头泛着莫名的金光,金光上头被墨绿环绕。
    然后她看见了母亲从前方游来,像一条快乐的美人鱼一般停留在她的右边,拉住了她的右手,对她温柔慈祥充满爱意的笑着,她也回应着笑容给母亲。
    她想起了自己的左手,她突然想,如果有来生的话,她一定要把自己的左手空给自己爱的人,不再这样固执的保留,她张开了左手,在最后一刻的意识中,让这道金色的光幻化成人影,金光洒在那头五彩斑斓的头发上,他轻轻牵住自己的手。
    此刻钱小冬觉得感恩和幸福,至少母亲和小海都在她身边,并且深深爱着她。
    可是左手边开始变得沉重,那道金光幻化成的人影霸道的拉住自己的左手将自己拥入怀中,母亲似乎受到了惊吓,放开了她的右手从来的地方游了回去。
    钱小冬感觉到自己的口中传来了一口饱满的气息,但她的意识仍旧开始消散,在彻底消散之前,她感觉到了左海的温度,却看见母亲从容离开的背影。
    ……
    一切让她宁静,包裹着她全身的精灵衫逐渐褪去,吵醒了她或许一觉不醒的梦,也吵醒了那些逐渐离她远去的沉静,耳边那一声一声的呼唤如此清晰,她感觉自己好像有一整个世纪没有听过这么清晰的声音了。
    “钱小冬,钱小冬你醒醒好吗?”这是她多么熟悉的声音,这是她以前觉得男生应该有的那些声音里头,排行末尾的声音,可是却是她如果活着,终其一生也不能忘却的声音,如此的清晰,绝非人间有此。
    “姐,姐……”这是她更加熟悉的声音,掺杂在更加前头那个声音里,带着抽泣,带着乞求,带着一切能够带的东西,这是她这一生最爱的人之一,不,不管是前世,或是今生。
    她想,此刻能想起的今生,已经是前世了吧。
    她睁开了双眼,印入眼帘的是依旧灰霾的天空,天空下有两张两分类似的脸,这两张脸如此清晰,连眼泪也闪烁着透明的晶莹。
    不止他们的脸,连身后灰霾的天空也如此清晰,她究竟有多久没有看过这么清晰的事物了?
    她刚一睁开脸,她感觉自己被人用力一拉,扯进怀中,鼻尖传来一个熟悉的味道,不错,这个味道似乎被放大了一般,此刻甚至比一切所能看见的更加清晰。
    而这一头她所怀念的五彩斑斓的头,就在她的脸颊边,它们湿哒哒的垂在他的耳边,但似乎是因被这海水清洗过的缘故,以致它们竟也如此清晰。
    将她拥入怀中的这个人有一丝激动,身体甚至还在微微颤抖着,跟尸体一般冰冷沉静的她形成了对比,他推开她,脸颊有一丝扭曲,口气充满了急切和害怕,掺杂着一些呼之欲出的哭腔和沙哑,他说:“如果死能解脱的话,那就一起死啊”
    他多么害怕,是害怕她死去,还是害怕她没有死去?
    “不,你不能死,这是我的解脱,无关乎你”
    说完这句话,钱小冬就失去了那好不容易拼凑而来的意识,刚刚眼前的,耳边的那清晰的仿若另外一个世界的一切又开始变得模糊。
    阴霾的天,墨绿的海,两张可爱的面容,两个急切的声音,以及左海颈部那熟悉的味道都逐渐变得模糊,直到完全消散。
    那让她舒适的,感觉到安全感的灰霾不再,她醒在了一整片让她焦躁的清一色石灰白的房间里。
    唯一让她有一丝安全感的,就是来自掌心的这一抹温度,它被另外一个手掌紧紧握在手心,她能够感知到这一抹来自体外的温度正汩汩的涌入自己的内心。
    “醒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掌心的主人一看见她醒来,马上站起来弯下身来,用那双依旧魅惑人心的眼神看着她,那一头的五彩斑斓打破了这个房间清一色的白,让钱小冬的视线有一丝放松。
    钱小冬将目光从那头彩色缓缓转移到他的双眸里,从他的双眸里钱小冬看见了穿着病服如此苍白的自己,原来她真的没有死。
    可是她的脑子为何如此清醒?她感觉自己已经昏厥了半年,难道是那一滩海水给她进行了洗礼,将她的大脑、心里和身体都洗涤干净了吗?
    左海看着她,在等待她的回答,哪怕只是“恩”这么一个简单的音节,可是钱小冬却只是淡淡的闭上了眼睛。
    如果是幸存,她该怎么来感谢她的这个救命恩人?
    如果是重生,她是否应该变得如顽石一般的强硬?
    钱小冬感觉自己并没有事,那充满自己身体的海水已经离开她远去,或许还带走了一些什么?
    钱小冬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左海赶忙走过来问:“怎么了?需要什么我帮你拿”
    “我好想吃蛋糕”钱小冬突然说。
    “好,我去帮你买”左海几乎带着激动的说。
    “不,我要出去吃。”
    钱小冬坚决要出院,不管左海怎么说,她只有两个字:出院。
    左海拗她不过,只能去找医生商量,好在医生说没什么事,便让她出院了。
    钱小冬坚决要回到他们楼下的意大利餐厅吃,此刻她只想吃他们家的蓝莓芝士。
    进门之前,她看见了那只懒猫,依旧蜷缩在那里,钱小冬感觉许久没有看见它了,便像老朋友一样走过去跟它打招呼,可是它这次却连头也不抬,钱小冬想应该是太久没来了,或是来了一直没跟它打招呼,所以它已经忘了自己了。
    真是个无情无义的畜生。
    钱小冬不满的敲了一下它的头,它才吃痛的猛的抬起头看了一眼钱小冬,可是它甚至连发脾气都懒,只鄙视了钱小冬一眼就继续趴下去了,真没把钱小冬气死。
    于是她也学着那只猫,懒洋洋的靠在沙发边上,而令左海吃惊的是,钱小冬竟然没有点咖啡,她只是要了一杯水果茶。
    不喝咖啡的钱小冬,是让人无所适从的。
    “谢谢你小海,我没事了,你回去吧”
    左海一直不知道怎么开口,还是钱小冬先开口。
    “回去?回哪去?”
    “回你原来的世界里去,要相信,死过一次的人,要么不会再寻死,要么就一定会死的彻底”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左海一问出口,连他自己都傻了,他也知道为什么,她的抑郁症足以把她从任何高楼推下,只不过她是钱小冬,高级文艺处女座,要死也一定会选对地方,选对环境,选对一切她所考虑在内的条件。
    “让我回来好吗?你说过永远会原谅我的,难道只是随便说说?”
    “我什么时候说过?”钱小冬当然知道,肯定是她那个不肖的弟弟跟他说的,但她还是要装傻如此问。
    “总之你说过,那就再给我一次机会,最后包容我一次,以后,由我来包容你。”
    钱小冬看着左海,差一点就要泪流满面了,她怎么有力气推开左海,推开她钟爱的那一双眼眸,推开她钟爱的那一个笑脸?
    可是她更没有力气在死亡之海中挣扎。
    “你已经有爱人了”
    “我的爱人差一点死去,差一点,我的心也要随她死去,我无法再容忍,如果你还会心疼我,就让我回来”
    “曾经我说过,没有谁离开了谁会活不下去,可是最终我却是那个活不下去的人,我再也不能接受这样的挑战了,我知道不管你如何痛苦,你依旧能够在没有我的日子好好活着,可是我却不行,我不能再忍受被抛弃,我也不想忍受了”
    “是,我会是那个活下来的人,可是你无法体会什么叫生不如死,为什么我们要让彼此过的那么辛苦,明明我们才应该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钱小冬沉默了许久,久久才伴随着叹息吐出一句话:“可是小海,我已经是别人的未婚妻了”
    “不,你永远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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