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对角线的距离

38 三十八


运动会,班主任规定期间全班同学必须都留在操场上给运动员加油,洪可可是学生会成员,有很多活动需要她谋划,林方维一个人不甚无聊,就想偷偷地溜回班级拿本书来看。
    “陈远洋明显喜欢你啊,你什么想法?”
    林方维刚到教室后门就听到周静怡和许雅芸在教室里攀谈,本想径直走进去拿本书就走,可她却听到了陈远洋的名字,本能的停下了脚步,站在后门边上。
    周静怡的语气不以为意:“我对他没什么感觉。”
    许雅芸笑着:“我知道,你就对瞿尧有感觉。”
    “就你眼尖。”
    “其实陈远洋也不差,两个人都是校队的,而且都挺受学校女生欢迎的。”
    周静怡嗤一声:“陈远洋怎么和瞿尧比啊,他就是瞿尧的跟班。”
    “啧啧,你这就是典型的‘情人眼里出西施’。”
    “反正我就是觉得瞿尧比陈远洋好太多了。”
    许雅芸说:“那也没有用啊,追瞿尧的女生多了去了,你有把握?”
    “当然。”周静怡信心满满。
    “也不知道瞿尧喜欢什么样的女生,看他的样子只对篮球和睡觉感兴趣。”
    “现在我不知道,反正以后就是我这样的。”
    “瞧你那样儿,还没到手呢就急着宣誓所有权。”
    “迟早的事。”
    “就可怜了陈远洋一片痴心。”
    “蛟龙和水蛇之间,我当然选择蛟龙啦。”周静怡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真毒。”许雅芸说道:“走吧,去操场,等会儿段长来教室巡查被发现就惨了。”
    “好吧。”
    周静怡和许雅芸从教室的前门走,林方维在她们出门的瞬间就进了教室,因此没被发现。
    林方维一脸愤怼也难掩眼神中的失落。
    陈远洋喜欢周静怡?
    林方维觉得心里像是被压着一块石头般沉重,胸腔里酸的冒泡,有些委屈和不甘。
    她又想起周静怡刚才评论陈远洋的刻薄话语,心中更是升腾起了一阵怒火。
    林方维走到周静怡的座位边上,她的桌上放着艺考生的一套复习卷,上面写满了笔记,她拿起那套卷子就往教室后面的垃圾桶走。
    周静怡是艺考生,一周里在学校上课的时间并不多,大多时间她都在准备艺考,因此文化课成绩并不是很好,这套复习卷是学校特地给艺考生整理的,林方维知道它对于周静怡的意义。
    林方维从教室里匆匆离开时,在走廊上不小心撞到了人。
    她心虚的抬头一看,是瞿尧。
    “对……对不起。”林方维说完就低头从他身边快步离开。
    瞿尧站在原地,回头看着林方维落荒而逃的背影皱了皱眉头。
    晚自习时,林方维坐在座位上惴惴不安,十分心虚,拿着笔的手心里直冒冷汗,她不敢与别人对视,只怕他们窥探到她眼底的忐忑。
    其实傍晚离开教室后,在嫉妒和愤怒的心情平复了之后,她就已经对自己的行为后悔了,可是她不敢再次回到教室,她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胆怯。
    “方维。”洪可可推了推出神的林方维。
    “啊……啊?”林方维猛地抬起头。
    “你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没,没事。”
    林方维闪躲着眼神,低头盯着自己的作业。
    “你知道嘛,刚才你还没来的时候,班级里闹翻了。”洪可可压低声音附在林方维的耳边说:“周静怡的复习卷不知道被谁扔到垃圾桶里,她在班级里发飙了。”
    林方维持笔的手微微颤抖着。
    这时,班主任面色沉重地走进教室,后面还跟着抽抽搭搭的周静怡。
    “这是谁做的,自己站起来承认!”班主任手里拎着试卷的一角,沉下声说道。
    班级里的氛围一下子变得十分压抑,大家都在班主任的高压下不敢吱声。
    林方维看到班主任手里拿着的试卷时,心里一惊,试卷上面一片黑乎乎的,都看不清原来的模样。
    她埋下脑袋,想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试卷是她扔的,可是她并没有往上面泼墨水啊。
    “不是我们班上的人吗?”班主任再次严厉的说道:“如果是,就站起来认错,不要到时候被我查出来。”
    林方维紧咬着下唇,心跳如雷,手使劲的攥着那支笔,仿佛它是救命的稻草。
    她的内心进行着前所未有的交战。
    承认这是她做的?那样以后老师和同学们会怎么看她?这件事这么严重到时候肯定是要叫家长的,那她该怎么跟父母解释?
    沉默?如果到时候被老师查出来,后果会更严重的,要是在高三学年被记了大过……
    班级里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住了,林方维懊悔极了,她一时冲动犯下了错,现在却没有勇气承认,在高压下,她觉得自己纤弱的神经快要抵制不住了。
    “是我做的。”
    “瞿尧?”是陈远洋惊讶的声音。
    全班同学纷纷惊叹出声。
    林方维吓了一跳,浑身一软,手中攥着的笔就掉在了桌上。
    班主任的表情也很诧异,指了指手中的试卷,问:“试卷是你扔的?”
    “是。”
    “上面的墨水是你泼的?”
    “是。”
    周静怡站在讲台上瞪着一双哭红的眼睛,不可思议的望着瞿尧:“老师,不是……”
    班主任:“你为什么这样做?”
    瞿尧气定神闲,淡然的语气中还带着些倦意,像是刚睡醒般:“不为什么,看不惯她而已。”
    班级里开始有三三两两的讨论声,周静怡的表情有些难看。
    “瞿尧,你出来下。”班主任表情很严肃,“其他同学安静自习,不要讨论了。”
    “哦。”瞿尧应了声。
    林方维扭头看着窗外从走廊上走过的瞿尧,还没有从刚才的变故中回过神来。
    “想不到是瞿尧。”洪可可在一旁感慨道:“他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啊。”
    林方维低着头保持缄默,此时她的内心格外煎熬。
    她不明白试卷上为什么会有墨水,为什么瞿尧会承认。
    这件事最后以对瞿尧进行全校通报批评作为结束,那之后他还是照常打篮球,在课上睡觉,并没有任何反常的地方。
    从那以后,林方维每次见到他都会心虚不安,像是犯了错的小孩。
    她本是一切事情的谋犯,可因为瞿尧,她成了侥幸者。
    ——
    “所以,当时是瞿尧帮你顶了罪?”洪可可还没从震惊中缓和过来,连喝了几口啤酒压惊。
    “嗯。”
    洪可可问道:“为什么啊,难道卷子上的墨水是他泼的顺便把扔试卷的罪名一起揽了?”
    “不是。”林方维斩钉截铁的否认,“不会是他。”
    以她对他的了解,他不会是做这种事的人。
    “那就说不通了。”洪可可皱眉,突然惊呼:“他不会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喜欢你了吧?”
    林方维愣怔。
    “嗯,很有可能,回头你问问他。”洪可可用肩膀撞了下林方维,随即又问道:“你早就知道陈远洋喜欢周静怡?”
    “嗯。”
    “那你还和他在一起。”
    林方维自嘲的笑笑:“那时候傻呗,总是不想相信。”
    “人一辈子总有一段傻逼的岁月,过去了就好。”
    林方维呷了一口啤酒:“可可,我是不是挺坏的。”
    洪可可嗤的一声:“你那算什么,换做是我,一把火就把那份试卷给烧了,让她找去。”
    林方维会心一笑,靠在洪可可的肩膀上:“你真好。”
    “咦。”洪可可作恶心状,“我可比不上瞿尧对你好。”
    林方维没有应答,过了会儿才传来声音:“嗯。”
    ——
    林方维和洪可可把一打酒全喝了,回到家时已经有点晚了,她没有开灯,在客厅里摸索着就想回到房间。
    手机铃声响起,她一顿,拿出手机看了看,是个陌生号码。
    “喂。”她接通。
    “方维,是我,你睡了吗?”
    陈远洋的声音从听筒里面传出来,林方维一时失神。
    “方维?”陈远洋没听到回答,再次喊了声。
    林方维敛了敛神,冷淡的开口:“你找我有事?”
    “方维,你明天有时间吗?我想和你聊聊。”
    林方维有些憋闷,不由得提高了音调:“陈远洋,我想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聊的。”
    她刚说完,客厅的灯就亮了,刺的她眼睛睁不开。
    林方维适应会儿光线,就看在母亲站在房间门口冷冷的看着她。
    “方维……”
    “就这样,再见。”林方维冷静的挂断了电话。
    林母双手抱坏,哼笑:“我说呢,人家廖坤怎么会说你看不上他,原来是旧情人回来了。”
    林方维把手机放在客厅的桌上:“妈,我现在不想跟你吵。”
    “你这话说的什么意思?啊?”林母放下手,拔高语调,“难道我吃饱了闲的非得找你麻烦吗?”
    林方维头痛欲裂:“我先回房间了。”
    “给我站住!”林母尖锐的声音破空而来,“我好心好意给你物色了个好人家,你看你是什么态度?”
    “好人家?”林方维酒劲上来了,一口气憋不住反讽道:“离过婚,带着儿子的好人家?”
    林母气势逼人:“离过婚的怎么了,现在离过婚的男人更吃香,何况人家已经有儿子了,还不用你生。”
    “你不就是看上了他的钱吗?”
    “有钱不好吗?我还不就是为了你好,以后可以过个好日子。”
    “你是为了你自己!”
    林母有些歇斯底里:“反了你这是,我看你就是一心想着和陈远洋重修旧好,我跟你说,没门!”
    林方维拧着劲不松口:“我就是看上陈远洋了,你管不着。”
    林母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你这没出息的丫头,陈远洋有什么好的,当初你爸车祸住院,我和他拿钱,你说你和他交往,拿他点钱怎么啦,他还不乐意,说什么‘会让方维难做’,我呸。”
    林方维胸腔起伏不定,转身反手甩上门:“你就是卖女儿。”
    隔着一扇门板,林母的咒骂声不断传进来。
    林方维听着难受,扑到床上用枕头蒙住脑袋。
    她把头埋在被子里,闭着眼睛,脑海中各个场景重合的浮现,她看到周静怡哭诉的眼神,,老师严苛的问询,母亲的责骂……
    林方维的脑子像是在经历一场严重的风暴,她在风暴的中心无所依附,真是糟糕透了。
    大概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她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就这样睡了过去,朦胧间一阵玻璃的破碎声惊醒了她。
    林方维瞬间清醒了过来,迅速起身,打开房门,就看到母亲晕倒在地,手腕上似乎被玻璃碎片划了一个口子,猩红的血液正缓缓地从那个口子中流出。
    她大惊失色:“妈!”
    林方维扑倒在地,想要扶起母亲,但看到她手腕上的伤又收回了手,一时方寸大乱,手足无措。
    她瞄到桌上的手机,颤抖着手拿起手机想要求助。
    因为惊慌,她拿不稳手机,一度将手机摔落在地。
    林方维的脑袋一片空白,不知道要打给谁,最近联系人的第一个号码是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是刚才打给她的陈远洋。
    她哆嗦着手拨了一个电话出去,浑身不停的发抖。
    “喂。”电话接通,传来一个迷糊慵懒的声音,明显刚从睡梦中醒来。
    林方维一听到他的声音,眼泪就扑簌簌的止不住的往下掉,带着惊慌失措的哭腔,她喊道:
    “瞿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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