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是偶然

第15章


  “岑医生,我们想请你吃顿饭,不知道你肯不肯赏光啊?”
  “吃饭?”岑慕彬平静地看看他。
  “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借个机会跟你说声谢谢。”荣钧指指自己的右腿,“没有你,我这只脚就废了。”
  “你们太客气了。”
  “遇上个好医生不容易,我运气好。”荣钧笑道,“时间地点都由你来定,以你的方便为主。”
  岑慕彬终于把目光转向知春,她还在削苹果,苹果皮早扒了,她细心地把苹果割成片,放在小盘子里,看起来贤惠极了。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空,回去查查日程再告诉你们。”
  荣钧很高兴:“没问题,确定好了你告诉知春,她会安排的。”
  等了两天,岑慕彬一点反应都没有,荣钧也不能次次见他都追着问,一顿饭而已。知春说:“也许他不想去。”
  “可咱们不能就这么算了,要不你去找他问问?行不行都得有个确切的说法嘛!”
  知春不想去岑慕彬办公室,她给他打电话。
  “岑医生,我是谢知春,关于吃饭的事……”
  岑慕彬打断她:“我在办公室,有事过来说。”说完直接把电话给撂了。
  知春简直想骂娘,怒气上来正好壮胆,她塞好手机,下楼去找岑慕彬。
  岑慕彬给她开门,很含蓄地笑:“我以为你不会来。”“你没给我拒绝的机会。”
  “看样子,你没向你先生告状。”知春厌恶地皱了下眉:“我不想让他难堪。”
  岑慕彬一点不在意,悠然道:“我说什么来着,芦苇的柔韧性超强。”
  知春忍住了一句脏话,她从来不爆粗口,更不会为岑慕彬破例。
  “我34了,不是二十几岁的小姑娘。”
  岑慕彬笑得深了些,看上去依然是温和的,却和从前明显不同,也许这才是他真实的模样。
  他弯腰从一箱矿泉水中捞出一瓶:“喝水吗?”
  知春摇头,单刀直入:“吃饭的事,你怎么说?”
  岑慕彬拧开瓶盖,仰头喝一口,说:“如果你单独请,我就去。”知春开始沉不住气:“你救了我先生,我们全家都感激你,但这应该是你作为医生的天职吧,你不能拿它来作交换的条件。”
  岑慕彬低头把玩水瓶盖子,默不作声。
  知春等了他一会儿,说:“那我告诉他们,你没时间。”
  她转身要走。
  “等等。”
  岑慕彬取了笔和便条,飞速写了点东西,交给知春:“定宋会吧,我比较喜欢那地方。”知春接过来,看着这陌生且怪异的名字,完全摸不着头脑,但她不打算问岑慕彬,信息时代,网络上什么都能查到,难不倒她。
  宋会,一个挺小众的吃饭的地方——反正知春认识的人里没谁听说过,不是什么私人会所,也非会员制,人人都去得,除了要预约,还有就是,人均消费最低一千五。
  知春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十五后面的确带了两个零。“靠!抢钱啊!”她像被剜掉一块肉,终于没忍住,爆了句粗口。
  本来计划把父母也喊上,顺带再请一请黄副院长以及荣韵那位牵线搭桥的朋友,在沉重的费用负担面前,全泡汤了。
  连荣韵都想打退堂鼓:“太贵了,要不然我也不去了,替你省点钱。”
  知春着急:“那怎么行!就我和岑医生两人吃,算什么呀!多尴尬!”
  荣韵一想也是,这才勉强组了个三人行。
  16-宋会
    聚餐的三个人中,容韵穿得最正式,知春还是上班时的打扮,灰蓝色小西装配烟灰色长裤,岑慕彬也依然是夹克装,只不过颜色从黑色改成了深咖啡。
  这顿饭是知春买单,理应由她主持,不过她没有一点东道主派头,还是处处看荣韵的意思行事,荣韵替她撑惯场面了,也没觉得奇怪。
  “我还是头一回见识这么古朴的餐馆呢!好像回到民国去了,还是岑医生品味好。”荣韵一边浏览四周的装饰,一边恭维岑慕彬。
  他们坐在临水的轩窗边,窗外是一片湖泊,月色清澈,可以看见远山的轮廓。
  “是我一个搞美术的朋友开的,他对宋代很着迷,这地方一切都照宋时的格局布置,包括那些摆设和字画,有些是买的,有些是他自己临摹的。”岑慕彬解释,“他太沉迷收藏,不像个老板,有时我会帮他介绍一点生意。”荣韵笑道:“哦,原来是仿的宋代啊,我对朝代什么的从来都搞不明白。”
  知春插嘴:“可以打折吗?”
  岑慕彬瞥了她一眼:“免单都没问题。”
  荣韵嗔道:“那怎么行!今天晚上是咱们诚心诚意请岑医生吃饭。”又对岑慕彬说,“这些日子多亏有你,荣钧才一点一点缓过来。你不知道我们有多感激你。”
  岑慕彬笑笑:“荣小姐对弟弟真好。”
  荣韵感慨:“我就这一个弟弟。父母都不在了,知春她又是独生女,没经过什么事儿,我比他们大好几岁,能帮着分担一点就分担一点了。”又看看知春,“不过也就是开头有点忙乱,现在荣钧主要还是靠知春照顾着,他们夫妻感情一直很好,我也挺放心的。治疗方面,有岑医生在,我更用不着操心了。”
  荣韵说着,忽然又有点伤感:“荣钧从小就很乖,平时爸妈忙,总是我带他,他很听我话,除了偶尔会有点固执。这些年他过日子也算得上踏踏实实了,没想到会遇上这种事。”
  知春黯然低下头。
  岑慕彬说:“人一辈子可能碰到任何事,也没办法预防。”“说的是——岑医生听口音,应该不是本地人吧?”
  “嗯,我福州人。读书出来后一直没回去过,在上海几年,然后去广州待了几年,最近这六年一直在三江,没再动过,小半辈子就快过去了。”
  荣韵笑道:“你老这么跑来跑去,太太没意见啊?”
  “她没跟我跑,一直在上海,她是事业型女人,忙得很。”
  “你也是事业型男人啊,工作这么出色!”
  岑慕彬摇头:“我没什么事业心。”
  “岑医生你太谦虚啦!”
  岑慕彬忽然转过头来看着知春:“谢小姐今晚很沉默。”知春猝不及防,掩饰说:“我在想这里的饭菜究竟有什么特别的,收费这样贵!”
  她面前摆着一道刚上来的白切猪肉,稀松平常。
  荣韵顿窘,低声咳嗽:“知春……”
  岑慕彬倒没觉得什么,神情悠然:“因为饭菜是老板亲自烧的啊!他画一幅山水画能够卖上万块,身价和一般厨子不一样。”
  “他的画能吃?”知春冷哼。
  岑慕彬忍不住笑:“不能——老板每天就做两桌菜,一周开三天工,一大清早亲自跑市场上去选材,只选最新鲜最好的。他做的菜口味都很清淡,基本保持原味,你们尝尝这道白切肉,滋味很足,和其他地方吃到的完全不是一回事。这个蘸酱也是他自己做的。他虽然一天就做两桌菜,却是忙到死,所以吃个饭都得预约。”
  荣韵尝了一口,连声赞好。
  知春也咬了一口吃下去,低声嘀咕:“没我妈做的好吃。”
  荣韵非常不满地扫了她一眼,又去看岑慕彬,他依然笑吟吟的,并不生气,荣韵这才稍稍放心。谈话渐渐家常起来。
  荣韵问:“岑医生,像你这样和太太分开也不是长久之计,总有一天会去上海的吧?”
  知春不由竖起耳朵,神情也专注起来。
  岑慕彬说:“没想那么远,我习惯一个人生活了,虽然单调了点,好处也不少,挺自由的,想怎么过都行。将来也许会去国外看看,都是比较模糊的打算。”
  知春忽然插进来:“听说你太太原先是你的病人?”
  岑慕彬眼眸一闪。“不,她母亲才是我的病人,她到医院来照顾她妈,我们才算认识——谢小姐真是细心人,连我的个人信息都打听得这么清楚。”
  知春很不自在:“我没打听,只是碰巧听到。”
  “碰巧。”岑慕彬笑笑,“你们放心,即便我平时的为人有什么问题,工作方面还是很敬业的。”
  荣韵听不下去,歉然道:“我们从来没有怀疑过岑医生什么,知春她就是有点小孩子脾气,说话有时候不知轻重,当了妈妈还是改不过来,岑医生,她没别的意思,你和她认识这么久了,应该知道的。”岑慕彬依旧只是笑笑:“这样挺好,不容易老。”
  这顿饭吃得莫名其妙的累,荣韵心里不免怨知春吃错了药,真想一走了之让她一个人应付,当然她也就是想想。
  不过一个从家里打来的电话救了她——儿子小磊从成都回来了,说有事要跟父母谈。
  “我在外面有点事,会尽量早些回去,你有什么事先跟爸爸说吧。”
  她讲的话岑慕彬和知春都听见了,知春担心她抛下自己跑了,岑慕彬则说:“荣小姐如果有事可以先回去,不用顾虑我,这是我朋友的地方。”
  荣韵求之不得,她确实已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了:“那……我就不客气了,知春,你……”
  知春没等她说完就慌忙打断:“姐,我跟你一块儿走。”
  荣韵心里更加不高兴,觉得她实在不懂事,但当着岑慕彬的面又不便指责,她凑近知春,压低嗓音迅速说:“咱俩都走了多不像话。”
  岑慕彬把目光转向知春:“谢小姐家里也有事?”
  “我?不是啊!可我是搭姐的车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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