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颜未止

第五十九章 关口


西梁南朔关口。
    不同往日的那般闲暇。关口熙来攘往,匆匆来去,无人愿意在此处过多停留。
    只因大理内乱。
    世祖、将军、郡主,便是手中有些兵权的人,带着些私军的人,都纷纷合纵连并,纷纷开展割据战争,西梁虽说与大理交恶,但是这一个月以后,却成了大燕与西梁,严防大理的军阀割据入侵。
    整个大理人心惶惶,南朔城城楼上占满布防军队。城楼口检查入关出关的人员也是十分惶恐。四五个通缉画像在东南凉风中吹得“哗哗”作响,一片荒凉。
    粗布黄衣的矮个青年,在画像前怔怔站立花香前,久久未动。
    从守城官兵像是看出有什么端倪,举着红枪向他靠近,“那个那个!干什么呢?没事儿别搁这儿凑热闹。”
    粗布黄衣青年转身,黄面粗眉,并着带血的水泡一脸,笑起来更是狰狞可怖。他操着一口天青味儿,指着面前画像问道:“大哥,这字儿写的是什么?”
    “看不懂不知道看图吗?瞅瞅,通缉犯!懂不懂?”官兵本想回去,见那人还在端详城墙上的那幅画像,狐疑问道:“怎么,你认识?”
    粗布黄衣青年憨憨笑了两声,指着关内不远处的一个小道说:“墙上那个小哥刚从那边山上下来,又却是折返回去,途中又折返回去,掉了这玩意。”
    那青年从衣袖中抽出一块木板,道:“俺想还给他,他却一溜烟不见了。”
    守城官兵不认识这木牌子有什么用,但看到木牌子上“燕”一个大字,便赶紧叫了三名守城官兵留在城门口检查,其他人向那小道方向追去。
    “啊!蟒啊!”
    不知谁在出城队伍中大叫了一声。众人一听是蟒蛇,顿时惊慌四散。关口一片混乱,人群作鸟兽般四散开来。关口人群拥堵,进城出城的人不顾守城官兵。
    无人发觉,那粗布黄衣的青年不知何时,早已不在那幅画像前。
    ——
    吴微颜正在关外的小溪边洗脸,黄泥上的墨渍被抹去一层。显露出她本身泛黄的面容。
    霍止挽着裤腿,刺骨的河水划过他的双腿,手中偃月此时起了鱼叉的功能,一刀劈下,伸手便可够着两节鱼。他前身向前探着,瞪着大眼睛,一动不动地凝着水面,波折的黄面在他眼中,让他看破了那层伪装下的面孔。
    吴微颜一看过来,霍止瞬间瞥开目光,看都没看,手腕一转,一刀下去,两节鱼已浮上了水面。浮上的几抹血红,散去了几群鱼。
    乔装、动乱,他始终拉着吴微颜,一路向南,奔向大理。
    他不信大理内乱,不信自己的父王被封臣谋反。
    霍止的眼神异常闪亮,一手握刀,一手提着一大袋子鱼,淌水向岸边的吴微颜走去。眸光紫光游弋,将那鱼儿一甩,散乱在吴微颜身前。
    吴微颜正在解头发,惊地她蹦了起来。
    “霍止!你干嘛?!”
    “哈,大草鱼!今儿咱开荤,结束这几天野草红薯的日子,欢庆欢庆!怎的,本宫抓鱼,你不乐意?”
    “乐意乐意,你甭把这鱼剁碎就成!”
    霍止展颜,绝世妖媚的面孔,在落日夕阳中,竟显出几分阳光,却又似几分怅然忧伤。
    他心中,并非只是嗜血杀戮。
    吴微颜不觉自己的目光已经在那人身上停留了多久,只是愣愣地看着阳光下的霍止。
    溪边粼粼闪闪的水光,成了他的披肩,他踏水而来,脚踝带起水花斑驳,眸间满是艳阳金光。他斩鱼斩地欢,神情竟迸发出了原有的光华。那是自知晓大理内乱以来,从未有过的神采。
    又一次挥刀而下,破风之声刺入耳中,接着便是那敞胸之人,侧身爽朗一笑。刀柄“噌”一声,直直戳入河流间的石缝之中。
    这景象,使她眼前一番炫光,不知怎的晃了眼。
    霍止立刀河中,挽着袖子和裤腿,弃刀踏水走上了岸。
    吴微颜这才惊觉,这人不仅面庞生的妖孽,竟然连双脚踏上草地的那刻,也显得如小玉人般白皙光润,好比观音座下童子般白净。
    这时的霍止,敛了些杀戮气息,双手玩似得抛着那半截还流着血的鱼,口中闷闷道:“想我素来衣食不愁,衣未缀金不穿,宿无三尊不就,食非饕餮不启,便是出征从简,肉食也是要专门运来,紧肉回香后才可用的。怎的自从遇见你,便无一事利!”
    霍止叹了口气,似宽慰地说道:“不曾想,小时原本劈蟒的功夫,竟用在了这区区饭食之上……罢,算是不曾荒废吧。”
    一边的吴微颜撑着下巴若有所思。
    方才她看见霍止的步法有些瘸拐不自然。想这人向来养尊处优,传言中也未曾说起幼时有何损伤。她刚到此,正值霍止平生首度落败,即便在那时负伤,落下了腿脚不便的顽疾,也不可能好的如此迅速。反观手中兰草水,扮作何志时,未曾落入他手。莫不是……
    她的思绪刚要抵达那重要一点,眼前却突然飞来一节黑红,自她身前擦脸而过。吴微颜下意识转身伸手去抓,脚下却如生风,推着她扑向河面。
    吴微颜心中惨叫,鼻尖沾水的那刻才后悔去接霍止那妖孽飞来的鱼块,害得自己一脚青苔丢了脸,落得个落汤鸡的下场。
    身前突然有了支撑,吴微颜暗自松了口气,想这妖孽还算有人性。
    被霍止拉上岸后,吴微颜翻手就是一拽,谁知这人早早就有防备,一脚扫堂腿掀翻了她,吴微颜怒气升腾,一下子就从草坪上蹦了起来。
    凭什么我好好做一场生意,遇见你就毁了!招揽一帮人,遇见你就没音信了!好不容易找到山寨安身,你一把火就给我烧了!我吴微颜招你惹你了!
    霍止散着乌发,脱力般的躺在草坪上。吴微颜懒得想他是不是这几日逃难撑到力竭,上脚就是一踹,恰好踹上了他似是行动不便的右腿。他忍不住痛呼一声,惊起了对岸树林的几只飞鸟。他抱着右腿在草地上翻滚,眸色阴狠地瞪着吴微颜,像是要将她的腿拿刀砍成十段,好一解腿伤之痛,“你这毒妇!等本宫回了大理,一定要将你折磨个痛快,然后看你跪在我面前求我要你!”
    背着身的吴微颜顿了顿,手中拿着一包黄布,冷冷地转头斜睨他,“还请霍世子以后勿要再同微颜开玩笑,不然现在就叫你这腿折一辈子!”说完,便蹲在咬牙切齿的霍止面前,掰开他抱着右腿的手臂,对着他腿上开始施针。不一会儿,霍止那因痛苦纠结在一起的凌厉双眉缓缓展开,疼痛的表情在他脸上渐逝。
    “别以为这样本宫就能宽恕你这厮的大不敬。”
    吴微颜看了看他,脸上展露着无所谓的神情,又将视线放回到他精壮白皙的小腿上,轻轻搓捻着银针,突然手上一重,霍止疼得抽吸一口凉气。
    时间缓缓流过,慢的只能听见水流砸石的哗啦声,和霍世子隐忍不发的鼻息。不知何时,就连那鼻息都渐渐安宁规律,如同南方清亮的天空,和安然流淌的云彩。
    霍止枕着双臂,腿上时不时传来细小的刺痛。他的鼻尖满是草坪的清香,身侧的一缕衣角满是尘土的气息,玫瑰花的香气破开尘土,在霍止身侧徘徊。霍止撇过头,有些烦躁地问道:“好了没?”
    吴微颜横了他一眼,没有答话,手中却利落地开始收针,然而当她碰到裹银针的黄布中一个突起的部分,指尖顿了顿,而后又沉默不语地卷了黄布站起身来。
    林子深处的叶子嘎吱作响,一个女子细小的娇笑之声传来,吴微颜眯了眯眼,隐约看见是名女子,便将自己衣衫一整,扮回粗布黄衣的青年模样。
    而那声娇笑愈发的远,霍止的双目却没有从声源处离开,一丝狠笃一闪而过。
    ------题外话------
    哎,今儿心情真不好。
    所谓祸从口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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