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的容颜（上部）

高考的最后一天，裴恬没有跟着大部队参加最后的聚餐，她没有喝酒，没有抱着三年的同窗嚎啕大哭，没有彻夜K歌，甚至连情绪也没有大的起伏。下午五点半的阳光，尽管依然晒得人睁不开眼，却远没有了让人躲避的威力。裴恬从校门口拥挤的人群中走出，她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她奋斗了整整三年的地方。她期望的毕业并不是这样的形单影只，可尽管她望穿秋水，她也明白，章希寒并不会出现，她的喜悦，她的失落，无人可分享。
    关音也在出考场之后，狂奔到了校门口，只可惜慢了一步，她只能隔着几重人海看着裴恬的背影慢慢隐没在梧桐树背后。辛蓝急着要突围出去，关音却拉住了她，“让她自己呆着吧。”
    裴恬回到了另一个“家”，将所有的东西都用白布遮起来，为即将的远行做准备，收拾好一切后，躺在了床上。突然的松懈让裴恬有些无所适从，只能看着章希寒的油画发呆，困意袭来，她渐渐进入了梦乡。不知过了多久，原本无梦的裴恬突然胸闷，并伴着些微的心绞痛，她猛然醒来，墙上的钟停止在十点。擦了擦额头的汗，回复了班长和关音的短信，她下床，拿起床头那本只剩下最后一首未曾翻阅的诗集，反锁上大门，回了家。
    两个星期后，在家人的轮番轰炸下，裴恬才从云南匆匆赶回。可还没走到家，在半路上就被关音和裴恬截下。
    “你们怎么都在？”裴恬指了指在驾驶室坐着的老大，以及副驾驶上的陆几木。
    “你先跟我们去个地方吧，至于他”，关音看了一眼陆几木，“都是你家老大干的好事。”
    “我以为他跟你是朋友，上次不还救了你吗？”老大挠挠头。
    “算了，也没时间了”，关音和辛蓝不由分说地把裴恬塞进车里。
    “到底要去哪儿？”裴恬不解，“而且你们为什么一个比一个还严肃？”
    车里瞬间变得安静了许多，只有车载广播还在聒噪着。裴恬始终满腹疑惑，直到发现车子行径的路途是那么熟悉，才总算猜出了几分。那个地方，是裴恬在心里默默许下的愿望，哪怕是录视频的时候，她也没有回来。因为那个地方对她而言，对他们而言太过重要，她要等到他回来的那一天，和他一起重温所有的美好。难道一切都已然幻灭？她不由得双手紧握，脸色也瞬间惨白了很多。
    “所有的事情都来得太突然了”，关音也将自己的左手附在裴恬的手掌上，“你要勇敢一点，如今，他真的会永远在你身边了。”
    她不勇敢吗？可她的心为什么这么平静，仿佛早已预料到事情的发展，而对于这样的结果，竟也不会过于震惊。真的是永远了吗？她不要这样的誓言，如果生命是代价，她宁愿一瞬都不曾拥有过他的温暖，至少那样，在这个永远热闹的人世间，还会存有他的一席之地。
    车停了，裴恬径直走去了那座新坟，上面的日期定格在6月8日，她知道了，原来一切都不是偶然。她轻抚着冰冷的墓碑，泪如泉涌“你说过你要给我永远的幸福和快乐，你说过，我要一直微笑着。可没有你，幸福快乐和微笑的意义又是什么？我不要，我什么都不要了，你醒来，哪怕忘记我，哪怕不再爱我，我也只要你能回来······”
    关音、辛蓝、老大和陆几木，在田埂旁站着，他们彼此沉默着，只望着裴恬的方向，仿佛要为她竖起一座城墙。
    裴恬双膝跪地，抚摸着黑白照片上那熟悉的容颜，还那么青春，仿佛朝阳刚刚升起，却永久地定格了。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冷得那般刺骨。
    摊在身旁的诗集，终于被风翻到了最后一页：
    “一种无法言喻的叹惋，深深埋藏爱情的心中；那些做着买卖的乡邻，那天上淡淡飘游的云，那不停吹过的湿润凉风，和那阴影深深地榛子林，那鼠灰色的潺潺流水，都威胁着那个我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