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颜未止

第六十二章 信仰已死,无法回头


“微颜,微颜快醒来!”
    这好像是个十分深沉的梦,吴微颜是被人拽着袖子叫醒的。她晕晕乎乎,坐直了身子,对那人笑道:“夫人,今天吃些什么?”
    花夫人对我温和地笑着,“今天啊,有些累,让我家大熊去做菜了。”
    “那夫人找我又是什么事呢?”
    花夫人笑了笑,拉着吴微颜的胳膊,坐在一棵樱花树底下,樱花绚烂,翩跹坠落着花瓣,迷了她的眼,花夫人笑道:“只是许久没见微颜,想看看你。”
    低着头的吴微颜,鼻子忽然一酸。她想起来了,花夫人在小渔村时,一家三口遭遇了大理铁蹄的践踏,哪还在人世。看着花夫人如往常一样温柔的笑容,她不想哭,忍着情绪,抹了把泪,笑道:“花夫人知道吗?这樱花的花瓣,每秒只下落五厘米。”她想她此时的笑容一定比哭还难看吧。
    脸上忽然一重,花夫人已倾身坐过来,抹着吴微颜眼角的泪水,“别哭啊,微颜,你在大娘心中,一向比我那不争气的儿子要坚强的多,怎么能哭呢。”
    吴微颜有些泣不成声:“可……可是你们已经……”
    花夫人一根指头按住了她的唇,又微笑着放开。她靠着粗壮的树干,樱花瓣落在她的面颊,她笑意更甚,竟孩童般地撅嘴吹开了那粉红的点缀,对吴微颜问道:“自从你住到花宅,还没见过它开花吧。”
    吴微颜木木地点了点头。
    “听邻家阿婶说,这树不可种在宅子中,有邪气。她说这樱花树啊,吸得血越多,开的越灿烂。于是山樱底下常埋着死去的人。微颜啊,你看。这樱花盛开即是凋谢,就像我,注定在最绚烂的时候陨落,可有这樱花一般的经历,又怎会有遗憾呢?”
    她笑得那般和祥,仿佛一切苦难都已经理她而去,“夫人……”吴微颜心中突然有些郁结,不知是因为她这样安静地叙述她的逝去,还是不舍她的离去。
    身边一空,花夫人拍了拍衣袍做了起来,吴微颜借着她的手站起,花夫人脸上的笑意更浓,目光所至,是不远处的石桥,石桥上站着两人,一高一低,看不清的面容。
    花夫人笑得那样灿烂,脸上泛起的光华,让吴微颜的目光都为之停留,她回首道:“他爷俩来接我了,今天的饭,看来是来不及吃了。微颜,照顾好自己,别让大娘担心。”
    吴微颜泪眼模糊,对着花夫人远去的身影挥手,随着她的走远,光芒也渐渐离她而去,阴霾向吴微颜袭来,她用力抹去了泪水,睁开眼,已是一片黑暗。
    ——
    好冷……
    吴微颜只觉寒凉顺着四肢传来,一点点侵蚀着温暖的源头,左胳膊隐隐有些痛,心脏跳动的声音越来越大,像是挤在了嗓子眼,一上一下,吵醒了昏睡的吴微颜。
    吴微颜缓缓张开眼,一阵眩晕袭来,她捂着脑袋躺回远处,直到双眼辨明了周身事物,是山洞。她感到左手臂被桎梏,侧头一看,竟然有人,她起先都没有发觉!
    那人鬓角的霜白一直蔓延到发尾,沉沉埋下头,十分专注地看着吴微颜的左手臂,一只手压住小臂,一只手端着个陶土碗,她手臂的伤口不大,却血流不止,顺着手臂,滑至手腕,从指尖滴入碗中。
    “莫动!敢漏一滴就把汝榨成干尸!”那人看也不看,从一侧拿了个空陶土碗,放在地上,继续接着吴微颜手臂上的血。他捧着那碗血,苍老的面容笑得狰狞,像是得了无尚的宝物,又像是计谋得逞。他将挂在山壁上的一根木棍那在手中,棍子的一头沾进碗中的血,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提起来,突出的眼珠死死盯着手中那根棍子头,转而塞进一个陶罐内。
    吴微颜心中有些不安,看着他将那跟沾着血的木棍塞进陶罐,陶罐内发出轻微的“乒乒乓乓”声,类似跳跳糖的那种细微的声音,这明明是初夏,洞里不算太冷,可吴微颜却出了一身冷汗。
    “嘭!”陶罐猛然炸裂,伴随着那花白头发的人疯狂的哈哈大笑,回荡在山洞之中,陶罐竟是被四个如皮球一般的虫子撑开的!仔细看的话,便会发现,他们竟不止四个,最小的竟比芝麻粒还小。
    吴微颜吃惊,不因被虱虫炸开的陶罐,而是因那头发花白的男人。他仰天狂笑着,眼中疯狂的光芒还未褪去。感觉到吴微颜的注视,他回头看向她,一脸冷笑:“怎的?一场大火未将我杀死,汝可有悔?”
    这般瘦弱,这般苍老,哪里还是初见时那有着一身医骨的猎户村老医者,一时间,吴微颜竟有些怜悯,他怎会变成如此疯狂的模样,“南优子先生……”
    “闭嘴!他已经死了!吾名仇,南仇!”他白眼仁中早已充斥着鲜红的血丝,言语更加疯狂,“是汝等杀了的吾!是汝灭了吾毕生所得的感悟!狼心狗肺,忘恩负义!汝可知,那些书简,是吾毕生的心血,汝灭了它,那就用汝的血来偿还!”
    这样的南优子,远突破了吴微颜的想想,不曾想那妖孽一把火,竟将一位老先生毁成了这样,“好好好,南先生,您先冷静一下。”
    “冷静!哼,放火的时候汝等可心存冷静二字?”
    此时的吴微颜恨不得拿个转头拍自己的头,真是晕的难受。她深吸一口大气,忍着头晕,直视南优子,“微颜知道,您痛恨那把火烧了您毕生心血,先生。您的札记我都看过,那些的确是医药中的经典,一定不止我一个赞叹您的著作。它被焚毁,的确是医学界的巨大损失。您想杀了我,抽干我的血,千刀万剐,我吴微颜绝不说一句怨言!可,您报了仇之后呢?您还记得身为医者的初衷吗?是治病救人!”
    连吴微颜自己,也不晓得在说些什么,只知道若是停下来,肯定必死无疑。又一阵眩晕袭来,吴微颜差点站不住脚,她努力不将视线偏离南优子的脸,果真看到他眼神中的一丝动摇。
    “先生可还记得,微颜第二次见您,同您讨论医理,曾提起过医德这个词。您当时说是宽厚仁德,无私解救苍生。现在,可记得起来?微颜医术虽低,但也明白,作为一个医生的骄傲,不是救治了多少人,不是医术有多高超,更不是尝过多少草药,而是,心中坚定而高尚的医德啊,先生……”
    寒意森森,洞中回音阵阵,突然远处一声蝙蝠叫,打破了两人间诡异的寂静。
    “曾听寨主说起过,也曾亲自领教过,吴微颜,汝耍嘴皮子的功力倒是有增无减。”南优子冷笑,可声音明显不再疯狂。
    吴微颜轻叹一声,看来还是没劝成功,她抱拳道:“微颜句句发自内心,不敢欺瞒。”
    他沉默着,视线盯着陶土碗里鲜红的血,映着自己苍老的面容,苦笑道:“吾又怎会不知,可心血毁了,吾,早已经什么都不是了。”
    这时吴微颜才猛然醒悟,这哪还是一个医者,恐怕在南优子动手写医药典籍的第一笔起,他便只是为了那典籍而活,更别提现在的他是这般疯狂,又何来医德呢?
    既然多说无益,吴微颜也不想再废话,她刚要躲进兰草园,可这时,那南优子突然端着血碗疾步走来,一脸兴奋道:“汝可知?汝可知!吾又发现了什么!”
    南优子突然开始狂笑,干枯的手捧着血碗抖个不停,几滴血洒在地上,立刻有虱子爬去,吸着血,虫身猛然暴涨好几百倍。
    南优子突然靠近,一手抓住吴微颜的肩膀,力气大的吓人,“这里没有其他懂医理的,微颜,只有汝明白,这时多么大的一个发现!或许吾可以将此为题,再写一本医术,以记载这个发现!”
    “霍止呢?”吴微颜忍着肩上的疼痛,清冷地开口问道。
    “哦?你那个姘头?”他又仰头哈哈笑了几声,“要说汝二人还真是奇怪到一起去了,那厮的身体,虽没有你的血这般神奇,却真是难得一见的顽强,也好,这血,吾刚想为那厮点上。”
    吴微颜咬了咬牙,支起身,捂住左手的伤口,勉力随着南优子向山洞深处走去。血腥的气味越来越浓,吴微颜头一晕,扶着墙干呕,惊起一群蝙蝠。
    “呵!”南优子在她前面,冷笑道:“果真还活着?”
    ------题外话------
    不知为何,有些心疼南优子。
    预告:怪不得古时候死亡率这么高!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