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颜未止

第七十二章 词曲动人心


众人定睛一看,那书生果真站在了那树顶最高处,脚下不知是树叶还是柔嫩的枝条,只见他站在大树之顶,头顶发髻歪斜,黑发中插着几片树叶,身姿有些摇摇晃晃,好似风稍大些就能将他吹倒。
    众人聚拢在树边,黑压压一片,吴微颜看得恍惚,一时间竟忘了上来是为了什么。
    唐三挤到人群中,脑袋扬得都快要折了过来,望着树上那人道:“还真上去了嘿,看来还是有必要学一下的。”
    “帐房,来一首!”纪剑家的手阔着嘴喊道。
    众人立即附和:“来一首!”
    人群杂乱的声音终于趋于一致,吴微颜一拍脑门,这才想起是要唱歌来的。
    想在二十一世纪,她可是靠着一喉金嗓子唱遍学校周围所有KTV的人,如今凉风细细吹来,她却有种痛哭一场的冲动。
    那是对家的思念。
    那人的面孔浮现在眼前。是梦中,他白色的衬衣沾染了泥土,星星点点,而手上猩红的鲜血和白森的骨骼,刺痛双眼。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他微笑着,苦笑着,自责着,一切骄傲都在她面前散落破碎,零落一地。
    就像他脸颊的泪,尝来,那样苦涩,似是割破心脏,用尽鲜血浇灌干枯河床,似是被抽筋剥骨,扔要抓住些什么。
    蓦然回首,你已化成一片枯骨。
    她伸手折了节树枝,充当话筒,旋律渐起……
    一曲《离歌》自她口中吟出,似是布谷悲啼,万籁俱寂,连虫鸣都寂静地难以闻得,歌喉嘶哑,寸寸割裂人心底,挖出尘封心底,不敢再去窥探的伤。
    一开始我只相信,伟大的是感情。
    最后我无力的看清,强悍的是命运。
    你还是选择回去,他刺痛你的心,但你不肯觉醒。
    你说爱本就是梦境,跟你借的幸福,我只能还你。
    想留不能留,才最寂寞!
    没说完温柔,只剩离歌!
    心碎前一秒,用力的相拥着沉默。
    用心跳送你。
    辛酸离歌……
    一曲终了,她的脸上已是一片湿润,好像这一曲就用尽了全身力气,被尽数抽干。
    树冠下,篝火前,明晃晃的光照着人们脸上晶莹,那些舍得舍不得,就如同这首歌,唱的人辛酸,送别爱人的景象重建,戳痛人最柔弱的内里。
    妇人们以袖拭泪,身旁的丈夫搂住妻子,闭上双眼,颤动的睫毛表现了此时的心绪。
    人群中,妇人祁的泪帕已慢被沁湿,却未发觉,扔旧拭着泪水,对身侧的紫珠夫人道:“紫珠,你说,你家丈夫是曾有过何等痛苦的经历,才能唱出这般听来就让人小心儿碎掉的歌子啊!”
    身旁没有人答话。
    妇人祁望去。
    那原本娇柔的紫珠夫人,此时却站的无比端直。
    他璀璨的双目紧紧凝着树冠上倒坐的人影,一滴晶莹自他左眼而出,从他绝世妖异的脸庞滑下,眸中的神态,似是心底嘶喊,悲戚苦楚,欲言不能。又像是往事被捞起,一页页翻来,枯黄成回忆。
    模糊的记忆闪现,直揪得他心口钝痛。
    吴微颜的内力将她托至树冠。
    头顶,月宫释然散着银辉,身侧的红云柔缓,篝火中,柴火噼啪爆裂,映在她脸上的阴影闪动。
    凉风细细,夹着她细腻的声音缓缓流出……
    在我的怀里,在你的眼里。
    那里春风沉醉,那里绿草如茵。
    月光把爱恋,洒满了湖面。
    两个人的篝火,照亮整个夜晚……
    篝火旁,白胡长老拄着拐杖循着歌声蹒跚走来,侍人一见他出来,匆忙抹去泪水上前搀扶,他长长叹了口气道:“老朽一生中,从未听过如此至情之歌。不若写情,偏倚事抒情,让我这一把老骨头都……”言语未尽,长老只是又叹了口气,往事浮现,他不忍再想。
    多少年以后,如云般游走。
    那变换的脚步,让我们难牵手。
    这一生一世,有多少你我。
    被吞没在月光如水的夜里。
    多想某一天,往日又重现。
    我们流连忘返,在贝加尔湖畔……
    吴微颜撑着树冠,仰天唱着,那纯澈的深空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纤瘦的影子。
    树下众人指着树冠上突然多出的一人,一阵惊呼,人群中有谁还大声叫着“紫珠!”
    吴微颜醉意熏然地转身看去,是霍止。
    他还着着那身朴素至极的女装,丝毫不遮掩这人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丝绸般黑亮的长发被山风微微吹起,而他那俊美的面容,在月光下相映成辉,璀璨的双目堪比浓墨中熠熠烁人的星辰。
    霍止缓缓转身,含笑的面庞在如波乌发中隐现,他的眸子深深搅着她的双眼,如此专注。
    他俯下身,从树上摘取来一片嫩叶,覆在淡薄殷红的唇边。
    柔婉的调子随风转,绵长悠远,好似眼前就是那片安然如静的湖水,透亮地慑人神魄,远山携着青草气息的风拂过草尖,轻轻拍在面庞,绸缎般和缓细腻,深深呼吸空气,全身心都坠入了绿草白云的天堂。
    而他就站在绿草白云之中,吹着叶子,将过往的故事,静静来道……
    多少年以后,往事随云走。
    那纷飞的冰雪容不下那温柔。
    这一生一世,这时间太少。
    不够证明融化冰雪的深情。
    就在某一天,你忽然出现。
    你清澈又神秘,在贝加尔湖畔。
    叶子的声音渐渐静了,从苍茫浩远的高空层层落下,未归尘之时,霍止轻柔地唱道。
    你清澈又神秘,像贝加尔湖畔……
    ——
    篝火终是灭了,人群终是散了,那夜的歌并没有绕梁不绝,只是钻进了那夜人们的心里,不知有多少人一遍遍传唱,又有多少人一次次潸然而下。
    多少年以后,就在这个歌曲都快被人遗忘的时候,一个少年站在山上,静静地望着远方。
    奶奶说过,山的北方,有天底下最圣洁最美丽的湖泊,湖畔的春风像美酒一般让人沉醉,湖畔的绿草像毛毯一般柔软,那里的故事令人心碎,那里的爱恋让人痴迷。
    那是奶奶一生,心之所向。
    最终,她哼着一曲被她尝尝挂在嘴边的调子,安静地走了。
    不久以后,那镇上出一位将军,他离开镇子,在卸甲归田后,带着家兵日以继夜地向北方奔去,口中哼着熟悉的旋律。
    ——
    当吴微颜抬着昏昏沉沉疼痛无比的宿醉脑袋,被马车颠簸地清醒时,却发现了一见惊天大事。
    她身上的衣物全都不见了!
    “啊!”
    当是时,霍止已肉眼可见的速度从马车一侧窜到另一侧,他神情紧张,双眼布满血丝,眼下满是熬夜后淤起的青黑,隔着被子上上下下扫着吴微颜,见她没磕着碰着,才长舒一口气,坐在床侧。
    霍止担心的目光,在吴微颜里却是十分猥琐,特别是上下扫了那么一下,更是让吴微颜全身上下一阵恶寒,更认定了霍止对她干了什么。
    她上手对着霍止的脸就是一掌。
    霍止每次在毛手毛脚完,都免不了吴微颜这一掌。几个月下来,已经摸清了吴微颜打脸的套路,接起掌来更是炉火纯青。
    这不,又是毫无疑问地握着她的手腕,停下了吴微颜伤人自尊的动作。
    他冷冷问道:“你干吗?”
    “你问我干吗!你怎么不问问你都干了什么?”吴微颜气不得发,手被握住,还被这个家伙恶人先告状,“我的衣服呢!”
    “喏,那不是。”霍止的目光指向马车角落,果真都这个懒虫随手扔在一旁了。
    “你竟敢脱了我的衣服!我允许了吗!”
    吴微颜气得满脸通红,那始作俑者却瞟了两眼她没有被遮挡住的肌肤,心理偷笑,却面色严整地说道:“你的女子身份,除了你就只有我知晓,难不成让妇人祁来为你更衣,最后赶我们下车,到深山老林里喂狼去?”
    “再说,微颜你昨日对爷我的款款曲调,娓娓歌词,切切深情难掩。全镇子的人都做了证,本世子现在同你是公认的夫妻,又有什么理由,不能互相更衣呢?”
    那妖孽笑得一脸得意,可吴微颜却憋屈地快要哭了。虽然隐隐记得昨夜在祭坛山丘上发生的事,可如今让清醒的她面对,却是十分艰难的。
    笑!笑!你再笑!
    她抓起手边的账本烛台就往那妖孽身上砸,他灵活地左闪右躲,笑声更加肆意了,璀璨的双目眯成了半月,容颜宛如桃源花谷,让人一眼就能陷入其中,不得自拔。
    此时欢笑,又是否代表抛却前尘,永世厮守呢?
    无人知晓。
    ——
    自吴微颜醒后,马车又行了一天一夜,才赶到下一个叫荣州的城中。
    这日,妇人祁提着大包小包,向商帮马车队的末端走去,遇见一脸怒气的管账愤愤下车,手像是要将那衣领揪到脖子上去。
    妇人祁连忙上前拉住管账,惊叹道:“哎呀呀,您终于好了,这时我家那口子给您的补品,这身子骨啊,可不能再弱了!您瞧您脸涨的,又跟谁闹别扭了?”
    吴微颜没注意她说了什么,胸口怒火滔天的她,满脑子都是霍止那家伙越来越纯熟的调戏手法,指着霍止坐的那辆马车,指尖都忍不住颤抖,“还能有谁,不就是那个悍妇!她,她……”
    她戏弄我?她扒我衣服?她嘲笑我平胸?
    这话要是出口,让妇人祁相信,怎么可能!
    吴微颜的脸憋得更红了,可偏生颤着手指马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妇人祁看她这模样,笑着劝道:“夫妻嘛,闹点儿矛盾也难免。您刚大病初愈,万不要再气坏身子了,帮里还有一堆账目呢。”
    “大病初愈?”
    吴微颜纳闷,她不是只喝了点儿酒睡了一晚上吗?
    “您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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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宁静的声音,像贝加尔湖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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