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烂烟花

26
    那个叫做曲杨村的小山村仿若与世隔绝，才出村不远，再回头望时已看不到一点村子的痕迹。环绕的青山，掩映的树木成了最天然的屏障，这里远离喧嚣，没有城市的繁华，条件可谓是艰苦，却难得叫人心中安宁。
    六月末的最后一周，T市有两件值得人们关注的大事。一是城西的开发建设终于启动，这意味着T市在未来几年内将会以更高的姿态，更快的步伐加速迈向全国一线城市行列。
    开发自然少不了动迁，柳氏有两个厂在城西，随着拆迁的开始，也算是解决了一些资金方面的问题。同时，曲令也让柳氏里那些坐享其成的人们见识到了什么是说一不二。
    柳氏私募重组成了第二件大事。
    曾经辉煌的柳氏经历下坡路苟延残喘几无生还可能，而今经过体制改革渐渐已有苏醒的势头。
    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句话放在柳氏上没有一点可比性。就在人们几乎以为柳氏就要湮没在历史的长河中时，他翻身了。
    曲令，再一次的站在了公众的面前。
    姐弟相恋，家族丑闻的事情还没有解决，他却凭着过人的决断和近乎于搭上身家性命的方式回归在大众的视野里。
    这样的曲令是令人矛盾的。
    一个公司的掌门人往往代表着公司的形象，掌门人的形象光辉，也自然给公司添彩，掌门人的口碑差给公司增添的就是负面影响了。
    曲令作为一个让人又爱又恨的矛盾体，柳氏的形象问题已不是人们最为关注的焦点。说到底，投资者们也不是傻的，反而个顶个的精明，他们管你睡的是谁的老婆，只要不是他的就行，所有人都看热闹，他们也看，在看热闹中把钱投出去再赚更多的回来，还是干净的，傻子才不去做。
    其中有个投资人总结曲令的一句话有那么点意思，他说，曲令现在心中想的大概就是，我就喜欢你们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简直让人后槽牙都痒痒！
    柳氏起死回生了，最郁闷的人要属周励扬。本来他想利用荣氏的根基在城西的项目上打一个漂亮仗，在招标的前一天，荣炳森终止了合作。
    周励扬气急败坏，当时就冲到荣氏去质问荣炳森不守信用。荣炳森只是凉凉的回了句，信用这个词早被你败光了。
    周励扬不知道是不是荣炳森发现了什么，他自认做的滴水不漏，也不会有什么把柄可以落人口实，只是荣炳森的态度转化极快，他不得不隐忍着咽下这口气。
    而美国的总公司因为利华在城西项目上的失利，降罪周励扬，不久就给他调了回去。利华在中国的负责人换成了一个美国老头，采取稳扎稳打的策略。
    城西的项目开发最终被锦川和富华联手夺下，这是曲令意料之中的，柳氏也开始迎来转机，曲令心中安定不少。
    柳氏舍弃了一些拖累。曲令把目光转向了千里之外的老家。他一直都有这个想法，现在也到时候了。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他们那里没什么好东西，倒是适合种药。两年前，他去荣氏的时候就和阿爸阿妈说过，让他们和村里人一起开发一块地方种着，不求产量只求质量。
    在荣氏，接触的人多，也有一些药材经营商，曲令给他们拿过药，本来量小人家没在意，只当借着曲令攀上荣氏的高枝。不曾想，样品到了药厂竟然有意料之外的反响，要求加量。
    曲令知道，他成了。
    和当地政府协商合作，终于进入大规模批量种植。药的种类不同，成熟和收购期也不一样，快点三五个月，慢的一两年。
    从开始筹划到最终成型，他一直亲力亲为，在荣氏时有诸多不便，进度也慢些。两年后，C县药材种植基地已初具规模。
    然后，曲令入主柳氏，正式接手。
    所以，柳氏的崛起比所有人预料的都要急，要快。
    柳氏在经营模式上的转变自然又是让媒体一番炒作。对曲令这个人的评价自然也多了一些版本，有人说他眼光深远，也有人说他吃里扒外。
    对此，曲令不置一词。
    很多人牙根子又痒痒了……
    这天，曲令陪柳青青去逛街遇上了荣炳森。
    两人亲密的姿态刺得荣炳森眼睛疼。他从来不觉得曲令是一个冲动做事不计后果的人，相反，曲令是那种就算亏待自己也不能亏待在乎的人的性子。
    柳青青到底有什么魔力可以让曲令放下原则？荣炳森想不通。
    三人就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说了不到十句话，然后错身而过。曲令和柳青青依然谈笑风生，荣炳森疑虑更深。
    走出好远，曲令说，“不打算说？”
    “不值得说。”柳青青语气淡淡。
    “挺看的开。”
    “认或不认又能怎样。”
    “听你的。”
    柳青青觉得自己是真的放下了。她妈痴痴傻傻这么多年，不管是真是假，母女俩是没什么感情的。至于她的亲生父亲，她也没想着去培养这份亲情。荣薏是个好孩子，他不想去和她分享一个父亲。
    二十多年在柳家都没能做好为人子女的角色，后面还有多少个二十年？她实在经不起这么折腾。
    说到底，累了。
    有曲令，她爱的人也爱着她，够了。
    她不是薄情的人，却也不想做一个长情的人。
    八月初，立秋。曲令把一直想去做却没做的事提上计划。
    一周前，柳氏向媒体宣布就曲令的“人品道德问题”召开记者会。刚刚沉寂下去的姐弟不伦事件再次激起千层浪。这一周里，很多人都在讨论曲令是不是疯了，安生日子不想过了。最主要的是，柳青青陪他一起疯，这家人真是极品，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么看，他们在一起没什么不好。
    极品对极品，奇葩配奇葩。
    记者会之前，曲令先召开了一个小型家庭会议。曲令主持，柳青青柳子杰柳华章三人列席。
    他看着柳华章说，“那个，我要娶你女儿，你怎么看？”
    柳青青没有防备，瞬间尴尬的红了脸，坐在一旁低头不啃声。
    柳华章暗自喃喃了一句，没大没小。
    柳子杰出来做和事老，“叫大伯。”
    “我叫他大伯，却娶她女儿，合适吗？”
    柳子杰不说了。
    柳华章却坐不住了，“你什么意思？”
    曲令觉得绷得有些难受……柳青青倒了杯水递给他。柳华章斜睨一眼女儿，果然女大不中留。
    曲令默了好一会儿，柳青青想说，他拦了。
    曲令站起身，走到柳华章面前，恭恭敬敬叫了声“大伯”，有走到柳子杰面前，恭恭敬敬叫了声“爸”。
    柳氏兄弟俱是一愣，然后满是释然和欣慰。
    这个结，解了。
    记者会当天，柳氏最大的会议厅被挤得水泄不通。□□短炮晃人眼，都在等着曲令的出现。
    曲令很准时，记者们很期待。
    曲令拿出了当初和一干柳氏蛀虫开会的气势，第一句话就震慑全场。
    他说，这么多人来看戏，门票买了没？
    底下一阵哄笑。
    待下面安静后，他又说，柳青青这个女人他娶定了。
    这次没人笑了。
    曲令看着鸦雀无声的会场觉得很满意。然后他说，想要看戏的可以回了，今天这里没戏。我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样的话证明我有这样的底气。想要刨根问底的我就要说声抱歉了，官方回答是无可奉告。我只说一句，我和柳青青没有你们想的那样不堪的关系。至于信或是不信，随便。
    说完，离席。满场记者大眼瞪小眼。
    曲令却又折回来，补了一句，我们是真爱！
    所有人哭笑不得。
    这特么是算哪门子记者会！
    那天各个媒体的记者们回去之后都有种被人涮了的感觉，纷纷准备新闻稿想再对曲令和柳青青来一番口诛笔伐，写到最后，所有人都发现，讨伐的内容和几个月前的如出一辙，丝毫没有什么新意和看点，就这么报道出去了，受众会说他们是脑残的。新闻没有，旧闻还拿出来炒的起劲。
    于是，那种被涮了的感觉愈发强烈。更多的人欲哭无泪，他们是赶着趟的被曲令当枪使了啊！
    第二天，还是有新闻的，比如说。
    T市早报，风口浪尖上的隐情？
    这算是比较含蓄的。
    都市快报，曲令大胆示爱，非柳青青不娶。
    这是博人眼球的。
    每日新闻，以讹传讹要不得，探寻大众眼中的曲柳姐弟恋。
    曲令笑了，你倒是探出来看看。
    ……
    没有声讨，也没有激愤。
    虽然没有最终的认证，但所有都知道，这场风波，平了。
    转眼已是年底，T市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飘飘洒洒一天一夜，世界一片白。
    柳青青这段时间有些郁闷。她总是旁敲侧击问曲令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她说，曲令一脸茫然。
    柳青青见问不出来，转移话题说这段时间涨了十斤，从明天开始减肥。
    曲令回她一句，哦。
    柳青青更郁闷了。
    雪后天气很冷，风刮在脸上像是刀子刻的。前一晚上，两人折腾到后半夜，柳青青醒来的时候都快中午了。曲令不在，想是去公司了。柳青青身上泛酸提不起精神，想想曲令这段时间对求婚的事提都不提，柳青青的心瞬间暗淡不少。
    房子里有暖气，很暖和，柳青青还是决定去公司看看他，最近他忙起来经常会忘了吃饭，这样下去对胃不好。
    刚要出门，接到电话，是系主任打来的。之前柳青青说想回去，系里通报了上面，这是给回复的，要她今天来学校一趟。
    柳青青看了看时间，T大和柳氏在不同的方向，想了想招了出租车去T大，车上，她给曲令打电话，没人接。
    T大已经放假，只有老师还在上班，校园里静悄悄的。柳青青一路走着，很多地方的雪都还完整，她留下一串脚印。
    到了系办却没见着程兰春，柳青青给她打电话，对方告知让她去崇德楼十楼。柳青青有些疑惑，行政办公室搬去那里了吗？还待再问，对方已经挂断。
    柳青青又向崇德楼走，一路上经过的景色都是熟悉的，她走过很多次，曲令走过很多次。
    崇德楼十楼也没人，柳青青也没再打电话，等了一会儿有些无聊，走到走廊边上透过玻璃看下去，正面对着学校小型的运动场。那里有一个人，只有一个人，在雪地上用脚印着图案。
    距离远，柳青青看不清是谁，但他脚下的图案渐渐清晰——是三个很大很大的字——嫁给我。
    那个人写完，又在右下角印上一颗心，然后站在心的中心，抬头看向柳青青的方向。
    距离依然是那些距离。
    可是，你却占据了我的心。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