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烂烟花

87 第四章 25


25
    春末夏初,很平常的一天,柳华章却是辗转反侧一夜未眠。早上,他强打精神,吩咐秘书通知一众管理层开会,对于会议的内容和结果他有本能的趋向性,只是是否真能如愿还未可知。
    一切静待那个人的出现。
    上午十点,曲令准时出现在柳氏的总部。想当年,柳氏也是T市的明星企业,想进来工作的人真可谓挤破了头。现如今,围绕在柳氏这幢五层大楼的周边,都是一些更加高耸而华丽的建筑,相比起来,柳氏就显得如此破败不堪,如垂暮的老人。
    是什么原因让柳氏走到了如今的地步,曲令在心中有自己的计较。今天他既然出现在这里,那就代表一些过往他已放下。
    第一会议室内,巨大的檀木会议桌表面因为年岁留下一道道消除不掉的划痕。真皮包裹的椅子也不复以往的光泽,甚至有些已经磨破。柳华章坐在主位面色深沉,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利用看似的深沉来掩饰尴尬。
    名义上,他是曲令的大伯。可实际上,柳华章自己都承认,在曲令的面前,他觉得自己根本就拿不出为人大伯该有的气场,反而平白矮了一辈似的。
    当然,他所谓的承认也只是自己对自己的承认,这种事情毕竟不好在众人面前表现出来,人要脸树要皮不是。
    再看看此时的曲令,完全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面对着一众陌生面孔丝毫没有慌乱和怯场的意思,要说在荣氏锻炼的这两年练就的临危不乱和厚脸皮也是事实。
    柳氏的管理层里,除了柳华章,曲令一个都不认识。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不知道曲令这号人物。年纪轻轻的荣氏总经理这两年来叱咤商场摧城拔寨风光无限,他从来不接受任何媒体的采访,却挡不住网络上一波高过一波的议论。就在这间会议室里就有人参与过网上的讨论,而且还不止一个。只是最近,这位曲总好像也不太灵了,□□缠身,好长时间没露面好多人都以为他“潜逃”了。
    最有趣的是,八卦的另一个主角竟是他们柳总的闺女,本来就悠闲自在混吃等死的日子更是多了一些茶余饭后的谈资。
    现在,男主角站在了他们的面前,这让他们觉得有些可笑之余也生出一些不是什么好兆头的感觉。
    果然,曲令的第一句话就让现场炸了锅。
    “从今天开始,柳氏由我接管。”他说。
    炸锅归炸锅,议论归议论,倒是没有听到什么反对的声音。大家都知道,柳氏已是强弩之末,他们这些人不是没有想过寻求别的出路,只是安逸日子过惯了,也不太想去实践什么树挪死人挪活,本着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精神陪柳氏耗着,只是这钟撞得也不见得响。
    而且,在座的各位都是知道曲令的能力和手段的,不过那是在有荣氏那座大靠山的前提下。现在,这个比在场所有人都要小的人还能有什么后招,大家拭目以待,或者说等着看笑话。
    然而,曲令的第二句话就让他们笑不出来了。
    “公司即刻重组。”他说。
    现场第二次炸锅。然后听到曲令接着说,“也就是说现在公司一切我说了算。”
    凭什么?!几乎是现场众口一词的叫嚷,是啊,凭什么呢?
    曲令看着底下的这群小丑般的存在,悠悠坐下又喝了口茶,他现在有些体会到荣炳森所说的品茶的意境,果然有些凝神静气的意味。
    于是,他拿出带来的文件,说的慢条斯理,“这是两份柳氏的股份转让书,合起来占百分之五十三点二,现在都在我的名下,所以,我现在是柳氏最大股东,绝对控股并有一票否决权。”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并没有在哪里着重语气,也不是掷地有声,倒是能够堵住所有人的嘴。有些人还是想做最后的挣扎,都纷纷向柳华章投去询问的眼神,柳华章知道自己不可能缩在壳里一直不出来,况且现在这个场面也不是他希望看到的。他希望的是曲令入主柳氏是以一种和平的方式而不是一开始就和所有人都搞得剑拔弩张。只是,当初已经答应曲令的要求,现在他想要再说什么都显得有些底气不足,手上的股份没了,也就是失去了话语权,面对着曾经的部下,柳华章似乎也就只剩下一些场面话可说了。
    “大家稍安勿躁,想必大家都知道曲总的能力,柳氏现在境况不佳,社会上也是谣言四起。在这个节骨眼上曲总还甘冒风险出任执掌,不会是一时兴起,我相信曲总会带着大家重新把柳氏带上辉煌之路的。”
    干瘪瘪的鼓励,没有赢得丝毫的掌声。柳华章倒不显得尴尬,因为他说的这话他自己听着都没有什么底气。
    反正现在股权交出去了,他原本就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两年前他就该把所知道的真相说出来,也免得柳氏到了如此境地,更免了青青和曲令受分离煎熬之苦,还让兄弟关系更加雪上加霜。一切都是因为不甘和面子。哪知,到头来,不仅面子没保住,里子也丢的差不多了。
    好在前两天,柳青青回来了,她还把曲令一起带了回来。那个时候,柳华章知道他所想要掩盖的秘密终究没能带到棺材里。事已至此,他也不拿乔了,没必要了。
    能回柳家,代表着曲令的思想已经松动,却不意味着他马上就能进入为人子侄的身份转换。和柳华章的谈话中,他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一开口就要柳氏的控股权,柳子杰很干脆,反正他想着他的就是曲令的,二话不说就签了股权转让合同。柳华章呢,故作姿态的犹豫了一会儿,也跟着签了。他想乘着这个机会修复兄弟之间的关系,好让曲令认祖归宗,更能解决曲令和青青的不伦问题,或许还有那么一丝飘渺的希望,柳氏能起死回生也难说。
    可是现在会议室里的气氛让柳华章体会到了在南墙上撞得头破血流心已死的感觉。
    他们这辈人大多信命,柳华章想柳氏命里该绝,回天无术。
    会议室里好长一段时间才渐渐安静下来。曲令早已不是愣头青,他想接管柳氏也不是因为道义,他和柳家本就不存在什么道义之说。也不仅仅是因为柳青青的关系,曲令没有头脑发热,他这么做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是为了心中那个早就想去实践却一直没能实现的梦想。在荣氏的时候他想做,束缚太多,在柳氏,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没钱?他是来赚钱的,本就没想着借助雄厚的资本干成更雄厚的事业。
    曲令再一次环顾会议室,这里在座的几乎都是人到中年,四十多岁近五十,早已不复以往的闯劲,他微微叹息一声,再次抬头时目光又锐利起来。
    “重组也就意味着破立。现在公司里很多都部门和工厂都出于严重亏损和停工状态,留有何用?城北的造纸厂、印刷厂,五一路的百货公司,S市的分公司,本部的物流、贸易、建筑设计部门等等还有哪个是出业绩的,就算不赚钱,能平衡也行,但是有吗?没有,这是体制的问题。柳老刚创立柳氏的时候,能抓住机遇,也有政策扶持,竞争还少,当然是日益壮大。柳氏就好比一个母亲,生了一个又一个孩子,一开始日子好过,一派繁荣景象。过了不久,闹饥荒了,老大饿了拿老二的补,老二饿了拿老三的填……如果真的是一位母亲,我们可以说她母性光辉,一碗水端平。可是经营公司,妇人之仁百害无一利,也正是这个原因,柳氏没能及时舍弃一些拖累,而是带着越来越沉的枷锁把自己陷进了深深的泥沼,不能自拔。”
    “路不是没有,只是陷在泥里的鞋子,还有鞋子里藏的折子票子等等这些都带不走了,大家是愿意陪着鞋子折子票子一起沉下去还是光着脚爬出来迎上那些不友善、嘲笑的目光,你们自己选。”
    “最后提醒各位,不管是什么选择请不要后悔。只是那些愿意爬上来的,你们要开始学着实践一句话,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因为你们的脚上的确是没有鞋了。”
    大多数的公司领导鼓励员工都会展望前景,说未来宽广大有所为,选择了公司说明本身具有慧眼,一定能施展才华抱负,让人生辉煌闪耀。
    这是可以理解的,人嘛,都喜欢听好话。员工动员会就好比给员工灌心灵鸡汤,员工听了心中高兴,觉着有奔头,积极性自然也就上去了。只是没见过曲令这么给人灌毒鸡汤的,还是说他觉得现在这些人大多累赘,毒死一个少一个?
    会议室中一片沉默,死寂,因为他们看出,曲令不是在开玩笑,动真格的时候,谁心里都憷。不是没人想联合他人一起“逼宫”,每人心里都有小九九,强出头这种事需要胆量,而他们的胆量早在浑噩的工作安逸的生活中被消磨的差不多了。
    枪打出头鸟,再看看各位的体态,要是鸟也是发福的鸟,飞不动的鸟,更不会是什么好鸟。
    各位鸟人,抱歉!各位管理层静坐在侧,曲令心中冷哼。他心里清楚,在座的没有一位是服气的,就算是柳华章也是。可是,他也知道,柳氏的结症就在这里,这么多年来,这些人沆瀣一气,死死抱团,大有同生共死的意味。只是,生可以同时生,死就要谦让一下了,至于死的是谁,他们不关心,只要不是自己就行。
    曲令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这些蛀虫可以耗,他耗不起。
    “明天上午十点前,请各位上交本部门的运营情况说明及发展规划,过时不候!”曲令说完,头也不回离开这个气氛沉闷的地方,再待下去他怕会控制不住自己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
    曲令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柳青青正在沙发上翻看着一本杂志。窗外的光线洒落在她的肩头扩散出一道道光晕,更是生出了几分圣洁之感,曲令顿时就觉得心中的烦躁退去,心境平和下来。
    曲令就这么站在门口也不走近,柳青青似有所觉,抬头看过去,然后微微一笑放下书走向曲令。
    “累吗?”
    曲令也微笑着,摇了摇头。
    “怎么来了?不在家多休息休息。”
    “一个人,房子空荡荡的,无聊……”还有,想你了。
    曲令温柔的目光似水,轻轻揽住柳青青的腰,低头看她有些委屈撇嘴的样子,然后一个吻落在额头上。
    “中午想吃什么?”
    说到吃,柳青青还真感觉有些饿,她是早上十点钟起来的,不中不晌的,没吃东西就来了公司。来的一路上她也在想,中午可以陪曲令去哪儿吃饭,思考了一路都没有结果,柳青青在心底埋怨着,这才几天啊,曲令就把她的胃口给养刁了。
    曲令似是看出了柳青青的心思,柔柔的说道,“要不,回去做给你吃?”
    这么一说,反而激起了柳青青的好胜心,她说,不用,就在楼下随便吃点吧。她还想,曲令现在刚进柳氏,那么多事等着他去做,以后也会越来越忙,不会有那么多时间在家做饭的,她不愿看到他那么辛苦。
    在楼下随便吃点的结果就是,柳青青努力想表现的饭菜挺合胃口,无奈身体是最诚实的,她吃的极少。心中也在不由自主的比较,和曲令做的差远了。
    曲令坐在柳青青的对面,脸上渗着笑意,“不要勉强自己,晚上给你做水煮鱼吃。”
    桌上的菜没有一道是辣的,柳青青却脸红的不行,怒视着曲令,他这么容易就看出了她的心思,好丢人。
    下午,曲令查看了各部门的业务和财务情况,眉头一直都是紧锁着,柳氏的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也更加促使他下定大刀阔斧的决心。期间,柳青青一直陪伴左右,为他添水,抚平焦虑。
    下班,他们一起去菜市场,手挽手肩并肩,一如新婚燕尔的小夫妻。曲令不喜欢把工作情绪带到生活中,卖菜的时候他们有说有笑,为了买黑鱼还是青鱼还争辩几句,卖鱼的老板看着他俩挺乐呵,就说男人要大度,应该听老婆的。曲令就在一旁笑,连声说是,反而柳青青闹了个大红脸。
    晚餐在七点半准时上桌,很平常的三菜一汤,柳青青却是食指大动。饭后,柳青青一脸餍足的表情责怪曲令,做这么好吃真想把我养胖啊。
    曲令停下收拾碗筷的动作,目光灼灼的看向柳青青,“那我们可以多做一些运动……”
    柳青青刚想回一句,对上曲令炽烈的眼神,她顿时就明白了“运动”的含义,于是整张脸都红透了。
    “曲令!你现在脑中都在想些什么!”
    曲令呢,用实际行动告诉柳青青什么叫做,饱暖思□□。
    柳青青挣扎,说碗还没洗呢,又说刚吃完不宜做剧烈运动什么的,曲令在扯掉她胸衣的时候说,做完再洗,没事,我会慢慢的。
    事后,柳青青瘫软在沙发上,心中悲愤,用那么大力,你慢个鬼啊!
    柳青青随曲令回老家的这段时间,两人甜腻的就像是要融在一起似的。白天,他们一起去爬山,山上的树木郁郁葱葱,风过树林树叶沙沙作响,柳青青那时想,在这里呆一辈子也不错。晚上,曲令的那方小木床就是不折不扣的战场,直到走的那天,曲妈妈把曲令拉到一边说,下次回来就把床换了吧。曲令尴尬,面色泛红回到柳青青身边,柳青青直问怎么了,曲令被逼的没法,就直说,我们晚上闹的动静有点大,吵到爸妈睡觉了。
    而后,就轮到柳青青脸红了。走的时候,她甚至没敢和曲爸曲妈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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