镶金边的巫云

回家的路上，杨辉异常兴奋，“你舅舅说话就是管用，他和你说了什么啊，你看舅妈的态度立刻转变了，给我碗里夹了那么多菜，我当时呼吸都不顺畅了……”
    “舅舅他没说什么。”
    “不可能，舅舅肯定是说了的。”
    “他说，我自己做主。”
    “哎呀，舅舅真开明，我家老头子要头一半就好了，我都三十了，还以为我三岁……”
    舒林是说过这句话，他抽了一根烟后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他还说，很多时候我们都无能为力，你若觉得这样开心就这样过好了，其实就算结果不好也没关系，还有这个家，还有舅舅，天下娘舅最大……
    巫云越想心情越是黯然，十二年前离开望城，六年前结婚，他和她的说的话并无两样：不管发生了什么，我们都要回家，舅舅家永远都是你家……
    杨辉看着巫云的脸色不好，连忙把车子往路边靠，轻轻的把她搂进怀：“他们说什么你就当是在说我，他们其实也是真的在说我的，以后啊，你每次去舅舅家都要带上我，你看好了，舅妈看到我，肯定是思维清晰，反应灵敏，预防老年痴呆比什么都管用。”
    巫云浅浅一笑，看着他脸上那道淡淡的红印，低声问：“还疼吗？”
    看着她那关切的表情，反倒心底一疼，俯下身子，嘴唇吻了下去，他的吻小心又绵长，一瞬间几秒钟，在另一个时空里，或许也会漫长到不如死去，可是若不把一瞬间积攒，人和蝼蚁也相差无几。
    杨辉的吻越来越深，深得他自己以为无法自拔了，心驰神摇之即，胸口被重重的踢了一下，低头一看，巫云怀里的熟睡的霏霏，不堪他的重压，不知什么时候醒来了，小脸红扑扑的，半瞪着眼睛怒视着他。
    杨辉陡然间想起小戚对他说的话，的确，他总是忽略这个小姑娘，连忙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了她身上，“霏霏再睡会话没到家呢。”
    霏霏没理她，仰面望着巫云：“今天不回干爹家吗？”
    “太晚了，和妈妈睡呢。”
    “逍逍找不到我，会一直念叨的没完的。”
    “放心，我已经打了电话讲好了，明早再回去，今天就陪妈妈啊。”杨辉说着，发现霏霏看也不看他，似乎根本就没听他讲似的，连忙又干咳了两声，“霏霏，星期天我们去野炊啊。”
    “野炊是什么？”霏霏漫不经心的问。
    “就是我们在外面做饭吃。”
    “哦，甜甜最喜欢玩这个了，她还喜欢当妈妈，可是我不想当她宝宝。”
    “我们不是玩，是真的做饭，煮汤，烧烤，还可以钓鱼，钓到了直做了吃，霏霏你喜欢鱼烤着吃，还是煮汤喝？”
    霏霏很认真的想了想，“小戚叔叔会去吗？”
    “小戚啊，他出差了，要过段时间才回来，等他回来，我们再去趟野炊好了。”
    霏霏听到小戚不去似乎也没了兴致，蜷在巫云怀里，拧着面前的纽扣玩，“但是逍遥会去，我把帐篷也带去……”
    样盛明的生活是按部就班的，上班出门，下班回家，偶尔的应酬也是不会超过十点，只是有时候回家也并不是什么良事，罗英总会为了一些可有可无的事情揪着他不放，一揪就是几十年，这么多年养成了唯一的爱好就是钓鱼，只想静静，可有时候简单的事情却很难如愿。
    星期天刘华约了杨盛明钓鱼，两个人都是纯粹为了静静而钓鱼的人，可以坐上一整天一句话都不说，倒也算是趣味相投。
    当杨芳菲把这次的计划说了一通后，刘华苦笑恐怕他要由此失去一个钓友了。
    冬至过了，圣诞节过了，望湖边的风凌厉得有些刺骨，但还好天公作美艳阳高照，背风处还是很和煦温暖的。
    杨辉支起帐篷，在地上垫上厚厚的隔湿垫，又把一些炊具和烧烤工具从车上取了出来码好，他望向湖边的杨盛明和刘华，两个人如老僧入定般的纹丝未动。
    按接下来的计划，他应该去和刘华换班的。
    杨辉环顾了一下四周，杨芳菲和巫云在处理食物，准确的说是杨芳菲指挥着巫云在处理食物。囡
    囡和霏霏好像在做手指游戏，好像还被霏霏难倒似的，一脸不耐烦不乐意的表情。
    而逍遥两个人蹲在霏霏脚边，拿着树枝在挖草皮，不知是埋宝还是藏宝，两个人窃窃的交谈着，好像没谈妥，又撅着屁股分头挖去了。
    杨辉走到刘华跟前，“姐夫，我姐嫌我笨手笨脚的不会腌那些肉，叫我来换你呢。”
    刘华心领神会的站了起来。
    端坐在软塌塌的钓鱼椅上，面对这着泛着波光的湖面，身后的公路上有车呼啸而过，似乎很远，远得不想回望。
    而身边的那个人似乎和刚来时没有丝毫的变化。
    杨辉索然，他是个不惧喧闹的人，甚至那样才会游刃有余，而此时他居然挑不会话由，把头顶的帽子往下拉了啦，气定神闲的闭目养神起来。
    身后不远的杨芳菲气得直跳脚，“什么人啊，电话里讲得好好的，这倒好，看风景来了。”
    埋头准备食材的巫云也抬头向湖边望去，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抬手招呼最近的遥遥，“去看看杨爷爷他们钓了几条鱼了。”
    遥遥有些不乐意，看了看自己挖的洞，和手中已经秃掉的树枝，指了指巫云脚边的一根斜切面的树枝说，“我要那个。”
    “好，回来给你。”
    原本埋头苦干的逍逍一看有好东西得，连忙站了起来，跟在了遥遥身后，“我也去。”
    杨辉的桶空空如也，小家伙们直摇头，有去望杨盛明的，他的桶里倒是有几条鱼，但最大的也不过巴掌那么大。
    逍逍在桶里划拉了几下，忧心忡忡的对遥遥说，“今天我们会被饿死的。”
    “杨爷爷，下次我叫我家爷爷教你钓鱼。”遥遥站在杨盛明面前一本正经的说。
    杨盛明钓鱼纯粹是姜太公的心态，但是被小孩子这么一说，脸上也有点挂不住了，他抱过只离湖水一步之遥的遥遥在自己的大腿上，“你爷爷钓鱼真的好厉害吗？”
    “不信你问逍逍。”
    逍逍一边拧着袖子上的水，一边往杨盛明的另一条腿上坐，“那是，有一次爷爷还吊到一只大王八呢，放在水池里养着呢，不信的话下次带你去看一下。”
    “哦。”杨盛明看着腿上多出来的两个沉甸甸的实心团子一脸无奈。
    “我爷爷说，这湖边的水脏，鱼是不好吃的，我回去和我爷爷讲一下，把我们家的小船借给你，划到湖中才有大鱼的。”
    望着这能言善语的小人儿，杨盛明的嘴角忍不住向上翘了起来，“你们坐船出去钓过鱼吗？”
    两个人齐刷刷的摇摇头。
    “为什么呢？”
    “还没学会游泳呢。”
    “学会了就可以去钓鱼吗？”
    “爸爸没说，只说现在要离湖边远一点，里面有喜欢吃我们这种皮小孩的怪物。”
    杨盛明望了望杨辉，他也正在望向他。
    “你爸说得对。”
    杨盛明把两个孩子放了笑脸，看着他们向霏霏跑去，三个人像是在商量什么，然后各自找了树杈有开始蹲在地上开始挖洞。
    囡囡一脸的无奈的看着三个小屁孩，似乎她今天的任务就是陪他们一起玩耍，呵斥了几句不管用，逍逍也塞了她一根树枝，安排着什么，最后也只能蹲在地上挖起洞来了……
    “那个小女孩是巫云的女儿吗？”杨盛明问。
    杨辉点点头。
    “很漂亮，像她外婆。”
    湖水波光粼粼，平静祥和之下曾吞噬过太多的生灵，其中就有舒老师。
    “你什么时候回盛辉上班？”
    “我现在很好。”
    “这和好坏无关。”
    杨盛明停顿了一下说，“当年辞职出来创业并没想过会做这么大，也没想过我们的关系会处的这么糟。”
    杨辉听着心里也不是滋味，无话可说，有话也不想说。
    “若你觉得和她在一起是归宿的话，我也会祝福的。”
    杨辉有些吃惊的望着自己的父亲，认识了三十年，第一次觉得可以用“和蔼可亲”这个词冠名。
    “你妈这个人，闹是肯定要闹的，闹过后她也会想通的。”
    “好，我知道的。”说真的，杨辉心里有点小激动，事情的顺利的超出了他的想象。
    “还是那句话，什么时候回盛辉上班？”
    杨辉听着消化了一下，哑然失笑，“你把这个作为交换的条件吗？”
    杨盛明望着他良久，说，“你若是觉得这样舒服一点也可以。盛辉是我一手建立的，含辛茹苦几十年，把对你缺失的感情全部都倾注了上去，我是不会假手他人来接管盛辉的，这个想法你趁早打消，不管愿不愿意盛辉都是你的，就像你再跟我拧着，你也是我儿子，就算是个败家子，盛辉也是败在你手上。”
    杨辉沉默。
    “退休年龄是六十岁，我还可以干两年，我就给你这两年时间，把你那些外面的事情了了干净。现在不是说延长退休时间嘛，那我就再陪你两年，把盛辉上上下下全部都摸清，该铺垫的铺垫，该砍除的砍除，到时我就可以含饴弄孙了……”
    杨盛明说着，回头张望孩子们玩耍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