镶金边的巫云

程锦兮坐在巫云的对方上下打量着她，表情轻柔，目光犀利，“听说，你和杨辉又在一起了？”
    听说？又？
    巫云轻笑，她和程锦兮着实不熟，唯一的一次交集就是杨辉奶奶作寿，他非要拉着巫云一起去，吃完饭几个年龄相仿的年轻人说好一起去打电玩看电影，其中就有程锦兮，那是大概时大概十一二岁的年龄，怯生生的模样，但也已经长大亭亭玉立，她一步不离的跟在杨辉身后，杨辉虽很恼，却还是怕她丢了似的，时常回头张望。
    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是知道杨辉和她在交往，巫云用了半年的时间来消化这件事情。
    其实当初和杨辉说那些话，她的内心是非常挣扎的，也曾经幻想着有一天他终会回头再去找她，那么，那些话都当是从未说过，从未发生过，而这次的小别只是和之前无数次小别一样，只是为了再一次的相聚。
    最后等来的是，杨辉同居订婚的消息，巫云心乱如麻，人如云端脚踩棉花。
    而此时正好相处得不离不疏的楚水明提出了交往的要求，巫云瞪着眼睛看了他良久，之前他和杨辉说过楚水明在追求自己，那只是情急之下的托词，杨辉竟然信了，而楚水明却真的站在了她的面前。
    “若交往，我是要结婚的，如果你和我一样想的，那就不如结婚算了。”
    巫云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抓住了楚水明。
    楚水明看着眼前素来冷静清淡的女人，却提出了如此炙热急促且不和常理的要求，他的反应是看了下手腕上的表，抓起她的手，飞快的跑了起来，“还有三十分钟，我们能在下班之前领到结婚证。”
    似乎是他求婚成功迫不及待一样。
    而巫云也要迫不及待的忘记那个男人，永远。
    若生命有什么追悔莫及，那么这两件首当其冲，恶言相加逼走了心爱的男人，像不爱的另一个男人求了婚。
    喜剧的一幕，不知是命运还是自己在嘲弄。
    而现在兜了一圈她又回来了，挣扎只限于内心了，其他的她不想再顾及了。
    “是的。”
    巫云回答得简单明了，让程锦兮有一丝猝不及防，忍不住仔细的打量对面的女人，三十岁上下，相貌中等，神情冷淡，工作卑微，怎么看都和杨辉不相配，难道她用了什么龌蹉的手段？还是杨辉为了不想和他交往故意演的双簧？
    “你家和杨辉家的那些陈年往事，你觉得他妈妈会让你们在一起吗？”
    “这个是杨辉要解决的事情。”
    言语没有一似的犹豫，倒更像是相约好的套词，程锦兮暗自揣度，若是道选择题，未婚女人和一个丧偶带着小孩的女人，谁的胜算会更大些？在罗姨那里，这不是难题，只是怎样把这些信息不着痕迹的告诉她，还是就静等一场好戏呢？
    “那真的要恭喜你们了。”程锦兮笑得没一丝芥蒂。
    “谢谢。”巫云也好不吝啬。
    再无过多你语言，程锦兮取出钱包准备付款，巫云说，“这杯咖啡我请。”
    “不必了。”
    欧阳阳看着巫云手中的纸币，“阔气啊，小费都给这么多啊。”
    巫云没有作声把钱放入了收银箱。
    “情敌？”欧阳阳好奇心爆棚。
    “我从未有过情敌。”
    眼前的这个女人平日里卑微得如同街上随处扬起的尘土，而此时却从容淡定的如同高高在上女王俯瞰一切，欧阳阳连忙把头一缩，这已不是她认识的沉默女人。
    杨辉没有去找杨芳菲要钥匙，钥匙是自己跑到他面前的。
    “姐，你这是干嘛，我家就是你家啊，随时欢迎检查指导工作。”
    杨芳菲把钥匙往他手中一塞，白了他一眼，“现在连坦白都不会了，让我指导什么？”
    “这不是事出有因嘛，改天带巫云和霏霏亲自登门赔罪。”
    被杨辉这么一说，杨芳菲的心情好了点，“我是不要紧，主要是你妈。”
    倒了一杯热饮放在面前，“那姐，我的心思你是知道的，我妈那边，你说什么实际最恰当？”
    杨芳菲想了想，“你妈，我可吃不准，你也看到了，她是一门心思想要撮合你和程锦兮的，太贸然了，搞不好我都会禁止去你家的，我想我们各个击破，曲线救国呢……”
    杨辉的想法很简单，再过两月就要过年了，他可不能接受他被逼着回家吃年夜饭，而巫云带着霏霏进另一个门，这是一锤子买卖，迟早的事情，速战速决才是上上策。
    冬至那天，巫云带着霏霏去舅舅家，而拎着大堆礼物的杨辉送到楼梯口，都还是不肯撒手。
    “不是说好了吗，今天我会和舅妈讲讲你的事情的。”
    “哎呀，你舅妈那个刀子嘴，她说十句你却一句都不说，看着都憋的慌，舅妈的性格我很清楚，她要找个人发泄，这个人非我莫属的，迟早都有这么一坎的，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什么都我来挡，不是更好？”
    舒朗抱着霏霏没有作声的往楼上走了，巫云也就没再坚持了。
    围着围裙的李丽娟从厨房里冲了出来，抢过霏霏，“哎呀，小宝贝啊，外面冷不冷啊，猜猜舅婆今天给你做什么好吃的啊？”
    虽然霏霏长到五岁才回望城，但是亲人之间那种说不清的亲情，隔着代却格外的亲。
    “舅婆做的菜霏霏都爱吃。”霏霏搂着李丽娟的脖子嗲嗲的回答。
    “还是霏霏最会讨舅婆开心，以后啊，舅婆只给霏霏做好吃的。”李丽娟说着在霏霏脸上狠狠的亲了口。
    “好了，好了，别把一声油腻全部蹭到霏霏身上，来霏霏，让舅公抱。”站在旁边的舒林又要把霏霏抢过去。
    “舅公我大了，不用抱了。”
    “才这么一点大，还小着呢，要抱的，要抱的。”
    其乐融融的场景却让李丽娟感觉门外有丝异样，多看了两眼，
    “舅舅……舅妈……”
    杨辉的声音明显带着紧张，巫云忍不住替他捏了一把汗。
    李丽娟一怔，环视了巫云和舒朗，“怎么带了条野狗回来，我家可没有狗骨头，替我撵出去。”
    “妈，你不说只要有人待我姐好……”
    “好？什么是好？怎么着，嫌我老了好坏不分了？我李丽娟活了五十多岁了，脑子还没生锈，是谁把我们家摔的稀巴烂，是谁让你奶奶中风十几年，是谁让我们出门被人指指点点……”
    “那也不是我辉哥啊……”
    “不是他，是他妈，有其母必有其子。”
    李丽娟说着，把杨辉往外推，杨辉不敢挣扎，把手里的礼品盒往鞋柜旁放，李丽娟看到了拿起来就往他身上砸。
    杨辉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舅妈，这是巫云孝敬您的，要砸您拿这个。”说着把边上的换鞋凳举了起来。
    “你这是干嘛，要折我寿不成？我还真不怕了……”说着就抢过凳子抡了起来。
    “妈，这可会伤人的。”舒朗立马夺了过去。
    李丽娟愤怒的四周寻找称手的东西，巫云连忙去拉还跪在门垫子上的杨辉，杨辉朝她摇摇头，一副赴死的表情。
    李丽娟从厨房抓这一把还沾着汤汁的铲刀，没有来由的就往杨辉的头上抡了下去，一道红印子渗着血珠挂在了他的右脸上，巫云尖叫了一声挡在了杨辉的面前。
    对面的邻居打开了门向这边张望。
    “就不能关上门吗？嗓门大就有道理啦。”舒林的声音低沉，他一手抱着霏霏，一手捂着她的耳朵，硬按着小脑袋靠在自己的肩头，“舒朗，把霏霏抱到你房间里，找个电脑游戏一起玩呢。”
    舒朗抱过霏霏，霏霏瞪着惊恐的大眼睛望着眼前的一幕，正好被杨辉看到了，他心一紧，自己怎么这么冒失，又让霏霏受到伤害呢？
    李丽娟拿着铲刀指着巫云，“巫云，你是没长眼睛还是瞎了眼睛啊，他是条蛇，咬了你妈，又咬你……”
    巫云轻轻的带上了门，也要和杨辉跪着，杨辉却示意别管他，快去照顾舅妈，她有高血压。
    巫云搬了张凳子让李丽娟坐下，垂手站在了身旁，舒林看着直摇头，在客厅里来回的踱着步。
    “舅妈，我以前不懂事，其实我早就应该这样跪在你面前的，要打要骂你就冲着我来好了……”
    “当年是你妈硬要把你放到巫云家的，管你吃喝，管你学习，招来了你那杀千刀的舅舅，做出那种不是人的事情，可怜舒风啊，我若是巫云他爸我也会……”
    说着突然想去什么似的转身跑回了厨房，手中举着菜刀就出来了，舒林吓得连忙夺了下来，
    “你，你这是干嘛？”
    “他家都是属蛇的，搞不好哪天他也会咬巫云的……”
    “丽娟啊，巫云不是我们的孩子，就算是我们的孩子，现在这情形，你又能怎样？”
    李丽娟从巫云看到杨辉，是的，她又能怎么？拆散了又能怎么？不觉瘫坐在沙发上掩面痛哭起来。
    “杨辉，起来吧，男人的膝盖不是这样跪的。”
    “不，舅舅，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欠你们的太多了……”
    “你欠的不是我们，她不在了，你还不起了，也还不了了……今天是我们舒家的团圆饭，不希望有外人在场，所有就不送了……”
    “舅舅……”
    “有些话讲第二遍就不好听了……”
    杨辉一个人蹲在在漆黑的楼道里，贴着门听着里面的声音，肚子咕咕在叫，身体也从头凉到了脚，手机的屏幕照得脸发绿得渗人。
    “里面情况怎么样？”
    “风平浪静。”
    “黎明前的黑暗？”
    “辉哥，你今天演得有点过了，是腿软吗，我鸡皮疙瘩都掉了好几层了。”
    “不说这个，里面情况怎么样？”
    “今天我们做菜有失水准……”
    “你们没讲点什么吗？”
    “我说，菜不好吃。”
    “不是你说，是他们说了点什么？”
    “我妈说，那个兔崽子除了不吃辣，其他倒什么也不挑……”
    杨辉端着手机把这句话，硬生生的读了好几遍，突然星系若狂想要跳起来，却望了脚蹲得太久了，没跳得起来，反倒头重脚轻的往楼梯下栽了好几阶，正抱着膝盖龇牙咧嘴时，门却开了。
    李丽娟居高临下的插着腰说，“哎呀，看门狗就是看门狗，还在这里乖乖趴这哪？”
    “舅妈，没事，没事，你们吃，我等着。”
    “看你这么乖，那就赏碗饭吃。”
    “啊？”
    “怎么着，还要端到面前啊，没长脚吗？不会自己换鞋进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