镶金边的巫云

一大早杨辉就接到售楼小姐的电话，应该是这几天被几个售楼小姐连翻的骚扰，他把情况告诉正在做“驴耳朵”营业准备的巫云听。
    巫云歪着脑袋想了一下，“是那个边上有小学的楼盘吗？”
    杨辉也努力的想了想，“对，就是那个最贵的，学区房。”
    “上次售楼小姐说那个多功能展示厅以后是可以对外租售的，你问了具体的情况了吗？”
    杨辉暗自“哎呀”了一声，当时以为巫云只是随口一问，自己也没往心上去，此时被她这么问起，他拿起手机拔腿就往外跑。
    几通电话下来绕了半天，竟然是胡非凡他家的楼盘，杨辉蹲着台阶上气定神清的就拨了过去。
    电话那头胡非凡听完缘由，贼贼的笑了起来，“你小子也有求我的时候啊，哥我呢，从来就是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据我所知，那栋小楼问的人相当多的，但现在是怎么处理的，我还真的不知道，若你要，我会替你想办法。”
    杨辉一天自然是心花怒放，但嘴巴却是一贯的抬着杠，“什么叫想办法，那是要办好，我跟你说啊，我还打算在那个小区买套房子作婚房……”
    “什么？你要结婚了？和谁？什么时候？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昨天还和你姐夫一起吃饭呢，他嘴巴现在怎么这么严啊……”
    胡非凡爆炸似的提问震得杨辉耳膜都嗡嗡作响。
    “重要的不是这个，是你红包到时包多大的，呸，我也被你绕进去了，重要的是你折上折再打多少折。现在不必给我回答，你直接跟我姐联系，价格问题全权由她决定，好了，我很忙的，就这样吧。”
    没等胡非凡“臭小子”三个字说出口，杨辉就已经挂断了电话。
    胡非凡是刘华的发小，杨芳菲的同学，周承的生意伙伴，自然跟杨辉也熟得很，比他大个七岁，看着他长大，十几二十年的情谊对这个没大没小的弟弟，一直容忍到了习惯。
    杨辉把胡非凡的话转告给了巫云，巫云却没有作答，继续自顾自的忙碌。
    “你想租那套房子做什么用啊。”
    那个二层小楼，三四百平米，临街，地势优越，的确，可开发的空间太多，杨辉一时摸不着头脑。
    “音乐教室啊。”
    “音乐教室？”
    若没有记错，这是以前舒老师在众多奇思妙想中的一个。说是音乐教室其实不止是音乐，还包括美术，阅读等其他的兴趣爱好，功能应该说是可以无限扩大室内运动或者室外远足等。怎么说呢，就是一个可以让孩子们在一起玩耍的地方。
    以前舒老师总是感叹现在的独生子女，一没地方玩，二没玩伴玩，三不放心玩，所以她希望有个场所，能从学校延伸到社区，以课外辅导兴趣爱好培养为桥梁，一起玩耍为过程，最终的目的是有一个快乐健康的童年。
    “好，那我就和胡非凡说清楚，不止是拿下还要请他们作赞助，这毕竟是公益事业。对了还有我们自己那套房子，过完年就装修，到九月开学或许是有点赶，但是应该也是能赶出来……”
    杨盛明家的年夜饭已经有很多年吃不到一起去了，杨芳菲看这情形，就提出来两家合在一起吃，要那么多繁文缛节干嘛呢，过年嘛，不就图个痛快啊。
    今天轮到杨芳菲家请，往年她都是在饭店吃的，今天不仅提前了十几天，还非要在家弄，说是把那几个小孩也带上，这样热闹又亲近，才更像是过年。
    杨辉一听，这架势是要早点过去帮忙才好，要不然忙起来可是影响心情的。
    一进门，杨辉把大包小包往鞋柜旁一方，就蒙着头往厨房冲。
    “你干嘛去啊。”
    杨辉一愣，看着翘着二郎腿悠闲的坐在沙发上翻杂志的杨芳菲，他第一反应是不是记错日子了。
    “我才没那么找累呢，大菜等下饭店会送来，我也就炖个汤，炒两素菜就可以了。”
    杨芳菲看穿了杨辉的疑问，笑盈盈的解答。
    “你这不是多此一举吗？在饭店吃多省事啊，拍拍屁股就走人，等下我还要多个事情替你洗碗。”
    “还不是你爸要求的啊，嗳，你老婆儿子女儿呢？”
    “在门口被我把拦住了，说是要带他们去逛逛，巫云怕逍遥调皮看不住，也跟着呢。”
    “你爸这心思，这么多年周旋于你们母子之间也是用心的了。”
    两家人住在一个别墅区，也就前后隔着几栋房子，杨芳菲早几个小时就看见从没散步遛弯习惯的杨盛明，在她家全后转着圈了。
    杨辉无言的摸着自己的鼻子，嘴虽硬，但从小也是个明事理的好孩子。
    “对了，胡非凡说你又挤兑他了？他可是开着会呢，特地接你的电话，你可好，三两句求人的话却把他噎得半死，人家可是从小把你当妹夫待着的。”
    “你又不是没见过他妹，别提有多丑了。”
    “给你个天仙你要不？”
    杨辉呵呵一笑。
    “他说你要结婚了，怎么我也不知道啊。”
    “难道你不想我结婚？”
    “这话说得，早十年我就想了。对了，我和你姐夫商量了，胡非凡也算凑个份子，那房子就算结婚礼物送给你。”
    “别，千万别，要不我妈又该奚落我了，你们若真过意不去，就给我付了首付，我按揭慢慢还……”
    “还按揭啊，你这不是寒碜人吗……”
    姐弟俩个依偎在沙发里甜甜蜜蜜的聊着天，门外有了聒噪声，孩子们回来了。
    只见逍遥很熟络得一边一个牵着罗英的手，叽叽喳喳的评论着他们家这边不好玩，那边没意思。
    杨盛明和霏霏跟在后面，似乎正讨论着很棘手的问题，两个人都蹙着眉头。
    刘华接了囡囡也回来了，巫云站在边上很含蓄的微笑问候。
    “刘华，菜怎么还没来啊？”杨芳菲懒洋洋的靠在沙发上向刘华发问。
    “哦，刚才联系过了，说在路上了。”
    “那好。”杨芳菲站了起来，“囡囡你带小朋友到楼上去玩，刘华和叔叔把桌子摆一摆，杨辉和巫云切点水果摆几个拼盘，婶婶麻烦你帮我搭个手，再去炒几个蔬菜。”
    又被分配带小孩的囡囡嘴巴瘪了瘪，虽然千万个不乐意，但是牵起了已经在问楼上有什么好玩的逍逍的手，往楼上走。
    杨盛明和霏霏似乎还没解决问题，完全没有理会女王的安排。杨盛明从茶几下找出纸和笔在上面写写画画，霏霏站在边上撅着嘴巴若有所思。
    罗英抿着嘴若有所思的看了两眼，和杨芳菲进了厨房。
    “真没想到有一天会和她一起吃年夜饭。”
    “要不然怎么会有句老话叫，何必当初呢。”
    “当年他爸被判死缓，你们父母可是出了力的。”
    “观念要变嘛，审时度势，这是我爸以前常说的，你看那老两口在海南待的，阳光白云沙滩，住了一辈的地方竟然嫌它冷得不舒服了，连年也不回来过了。”
    “那个，她，她父亲还有几年出来？”
    “我让刘华去了解了，说是巫云他爸在里面表现得很好，也就这一两年的事情了。”
    罗英长长的叹了口气，“哎，可是我怎么去和下面的爹娘交代啊。”
    “婶啊，吃年夜饭的可是我们活人。”
    杨芳菲说着，青菜往油锅里“刺啦”一声的倒了进去。
    她了解这个婶婶，话讲重了会拂袖而去，讲轻了又增长了气焰，这里是她自己家，年夜饭可不想有什么不痛快。
    罗英没有说话，自从上次和杨辉翻脸后，她一直觉得很累，身心透着疲惫。
    一起打麻将的那帮姐妹都说她命好，老公事业有成还没给她在外面养小三，儿子虽然不听话，但没坑爹啊，还把自己喜欢的事情做得风生水起。若有不足，那就是没抱孙子了。
    她倚着门框看客厅里仍在聊得认真的爷孙俩，谁都看得出杨盛明有多喜欢这个小女孩，那眼里的疼爱可比当年杨辉出生多得太多了。
    那杨辉呢，说是帮忙纯粹是个陪衬，他拿着叉子把巫云切的水果每样尝了个遍，一边品头论足，一边往巫云嘴巴里塞，巫云嫌他添乱摆手赶他走，他又去塞杨盛明和霏霏，喂了几块，霏霏也嫌他了，朝他翻了几个白眼，他识趣的又缩到了巫云身边。
    看到这一幕，罗英眼眶竟然有点湿润，这温馨的一幕正是自己期盼的吗？
    可是怎么是她啊……
    “妈，你尝尝呢。”杨辉托着玻璃盘站在了罗英的面前，“我觉得这冬天吃西瓜的感觉比夏天更好。”
    杨辉不容分说的把一块西瓜塞进了罗英的嘴里，冰凉甜润的瓜汁滑入喉咙，她忍不住朝儿子微微笑。
    她知道自己再怎么阻挠，在其他人眼里看来只会像个小丑跳舞，可是能感觉隐约的不安，不安什么呢？那个女人搞得她家破人亡？把她经营的盛辉占为己有？还是让她杨家断子绝孙？
    这几天她辗转反侧把最糟糕的情况在心里梳理了一遍，可是那隐约的不安却是无法消除，到底还有什么最坏的结果是她没想到的呢？
    这顿饭因为有了孩子们而分外的其乐融融。
    杨盛明有意把逍遥安排的罗英身边，告诉他们喜欢吃什么叫奶奶夹，逍逍见惯了大场面，看着没有一丝笑容的罗英也没有胆怯，指指离得最远的油焖大虾甜甜糯糯的说，“奶奶我吃那个。”
    罗英看了看默不作声的夹了一只放他碗里。
    “奶奶帮我剥一下。”逍逍扬起小脸展开了大大的笑容，“奶奶下次给我夹虾子要剥好了壳。”
    罗英无奈的放下筷子依言帮他剥壳。
    粉红色的虾仁刚放进碗里，逍逍指指身旁吱吱啃着排骨的遥遥说，“奶奶他也喜欢吃虾子。”
    罗英不敢怠慢，连忙又夹了一只。
    逍逍一口就吃掉了大虾仁，吮着沾了汤汁手指说，“我阿爹讲了，霏霏姐姐为什么比我和遥遥聪明呢，那是因为她喜欢吃鱼，可是我不怎么喜欢，因为鱼有刺，会卡到喉咙里。”
    罗英一听，伸出筷子夹了鲈鱼的鱼肚子，“好奶奶帮你挑掉。”
    寥寥一句，她突然有了“奶奶”的感觉，悬着的一颗绷硬的心，瞬间柔然了起来，嘴角也扬了起来，忍不住低头亲了一口这个话唠的小胖墩，“奶奶还知道，鱼的眼睛最补锌了，你们俩要不要一人来一颗啊？”
    逍逍点点头，又立马摇摇头，“有四只眼睛的鱼吗？”
    “哪有动物四只眼睛哦，你这个傻宝贝。”罗英笑着揉着遥遥的小卷毛。
    “那囡囡姐姐和霏霏姐姐没得吃啊，我阿爹说不能吃独食的。”
    “有，有。”杨芳菲连忙兴奋的站起来，“再蒸一条就有了。”
    杨盛明看着正满足逍逍挑剔理由而脾气异常温顺的妻子，还有那平日里扒完饭就立马走人的儿子，一边慢悠悠和姐夫劝着酒，说着酒瓶不见底就不归的话，转过头又怂恿霏霏去厨房看看姑姑是否藏着捏着什么好吃的没拿出来，而巫云含笑的看着他，眼底溢满了宠爱和温柔。
    这才是一家人的年夜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