镶金边的巫云

今年盛辉的年会杨盛明要求杨辉一定要出席，其实他年年都要求了，可是临到最后杨辉都有千万条理由推脱了。
    可是今年呢？
    杨辉坐在吧台边把玩着一只被他擦的已经形同虚设的酒杯。
    “辉哥，今天上台不？你不在不知道流失了多少客人啊？”细芽拎了拎往下坠的裤腰乐呵呵的问。
    “客人流失？”杨辉眼睛一瞪，“细芽啊，咱们可是内部竞争制，合同半年一签，现在你可是‘转角’酒吧的负责人，每个月的报表可不是我一个人看啊，全酒吧二十多号人全部盯着呢。要知道咱们酒吧从老板到扫地阿姨民主惯了的，到时我可说不说任何话的。”
    “你流失的那部分，我不是补回来了吗？辉哥你就放心好了，我知道你对我的好，我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你看我的体型就知道了，吃得下睡得着，和黄毛他们 PK那就是小菜一碟啊。”
    杨辉望了一眼从辛城回来后又胖了一圈的细芽，“对兄弟几个就数你身材最好。”
    他拿过吧台上的一张广告纸，上面是“亦健健身俱乐部”的会员招募令。
    “你说你给客人介绍，会不会心里发虚啊？”
    “怎么会呢，有对比才能见影响啊，人家一看我这样的，上面是这样的，自己是这样的，得，选择题，不是变成我这样就是变成他那样，还是卖张健身卡吧。辉哥，你没看报表啊，上个星期我们卖卡数量可是第一耶。”细芽手脚并用的比划着强调着。
    杨辉翻了个白眼，若他是客人也会被细芽的口水喷得还是买为上策，强词夺理但也事实使然。
    “辉哥，听小芳讲今年盛辉年会在希尔顿哦，包了两层宴会厅，能容纳一千多人，酒会，自助餐，还有抽奖，听说往年都抽金项链金戒指，今后全是电子产品还有iPhone 6，辉哥你怎么不去啊，也摸一个回来，你看那我这手机屏幕上次都摔碎了，你又不给报。”
    杨辉趴在吧台上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看它折射出剔透的光芒。
    “叫你小芳摸一个送给你。”
    “那哪能成呢，没你配合她连根毛都摸不到。”
    杨辉微微抬起头，“搞了半天你是要我去做老千啊。”
    “你这样想思想太狭隘了，你知道盛辉人怎么传你吗？”
    “怎么传？”
    “吃喝嫖赌毒。”
    “嗯，占了五分之二。”
    “说你是被老爷子赶出来的。”
    “反正已经出来了，赶出来和走出来关系不大。”
    “据说你长得干瘦猥琐，跟前清那个躺在榻上抽芙蓉膏的鸦片鬼似的。”
    干瘦猥琐？鸦片鬼？杨辉在脑中迅速的勾勒出一副肖像。
    端庄了坐姿，理了下头发，整了整外套，对着细芽指指自己，“我？”
    细芽很认真的点点头，“当然啦，传这种谣言的人内心阴暗面积肯定非常的巨大，白内障再加上白化病。”
    杨辉很自恋，虽从不在微博朋友圈发自己的照片，但一直是个很注重自己衣着品味的人，对自己的外貌体型也是相当的自信，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再加上一张见谁都笑得阳光灿烂的娃娃脸，多少女人到“转角”买醉就为了能遇上他。
    真没想到自己几年没踏进盛辉竟然已经被妖魔化了，谁会这么无聊的以讹传讹呢？真是可笑至极其心可诛。
    那么杨盛明呢？
    有人如此诋毁他玉树凌风的儿子，他是怎么想的呢？
    杨突然间想到了那次在湖边的对话，言语灼灼，看似强势的要求实则无奈的恳求。
    他想到此时，突然就抓起吧台上的头盔，就往外走。
    “记得我的iPhone 6啊。”细芽在后面喊。
    “送我老婆。”
    “那就换身阿玛尼的西装。”
    阿玛尼的西装？杨笑了，若是干瘦猥琐的烟鬼就算是穿龙袍也是烟鬼。
    宴会厅里站满了西装长裙的帅哥美女，杨辉抱着头盔带着一身冷气长穿而过。
    “怎么才过来啊？”罗佩看到杨辉一阵诧异但是马上有堆满了笑容。
    一身丝绒拖地长裙的罗英直摇头，“穿着这样就来了。”
    “这样不就显得您更年轻漂亮啊。”
    杨盛明上下打量了一下杨辉，“能来就不错了。”转过脸对罗佩说。“差不多了，可以开始了。”
    罗佩点了点头走上了两步，又退回到了杨盛明的身边低语道，“今年杨辉来了，您看……”
    “盛辉还是要你唱主角的。”杨盛明低沉肯定的回答。
    罗佩听了步伐更加稳健的走上了台。
    “我知道在这样辞旧迎新的时候，话太罗嗦了会招人恨的……”
    台下有细微的笑声，罗佩看到杨盛明和几位高层面朝舞台认真的听着他的讲话。已经有好几年了，公司大型的活动会议，杨盛明都是要求罗佩来主持的，他似乎更乐意此时台下静静的聆听。
    而杨辉呢，像个小丑似的这样的场合依旧是一身耍酷的机车服，像是渴了似的，退到了酒水台边，倒了一杯水就往喉咙里灌，几个办公室的女人连忙围了上去搭讪，这个男人就是这样空长一副好看的皮囊，到处招蜂引蝶。
    “……但我不得不占用大家一点时间，在过去的一年里，在我们英明的杨盛明董事长的带领下，盛辉的销量连续三年稳步增长，售后服务却是逐年减少，销售合同更已经签到了明年的下半年，当然这和在座的每一位都是分不开的，新的一年因为有你们，盛辉必将再创辉煌……”
    杨辉觉得今天他零时起意来到这里有些荒诞之极的想法，除了几张熟悉的老面孔远远的朝他颔首示意，更多的俊男靓女们似乎把他当成了忘了换衣服的侍应生。
    喝杯水缓缓神，慌什么慌，挂了名的太子爷那也是爷。
    你别说，罗佩站在台上还是蛮像那模样，他的确更适合这样的场合。
    几个长相还算可以的陌生年轻女子挤到了杨辉身边，“帅哥拍个照呢。”
    拍个照？难道明天的头条史上最帅的侍应生？
    杨辉礼貌的笑了下，转身端起杯子喝水。
    “别玩了，陪你爸去和叔叔伯伯敬酒去。”罗英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
    “是，母亲大人。”杨辉做了个请的姿势，曲起手臂让杨辉挽着。
    边上有人尖叫起来，情绪像病毒一样蔓延开来。
    “辉哥。”穿白纱裙的长发女孩低声唤了一声。
    这个是认识的，白皙臂膀上红色的胶贴825，他也有一张911，值得纪念的日子，若是换成天猫购物节那就更好了。
    杨辉朝小芳调皮的眨了下眼睛，领着罗英朝杨盛明的方向而去，把一片暗暗的骚动留在身后。
    “你啊，就不能跟佩佩学一下，稳重点啊。”
    “还不稳啊，你看我站得四平八稳还能鹤立鸡群呢，董事长夫人这边请。”
    罗英佯怒的轻拍他的手。
    杨盛明被几个上了年纪的主管围在了中间，听着其中一个人夸张的说着话，看到了杨辉过来笑着朝他招招手，“小辉，叫叔叔。”
    杨辉暗自笑着父亲的口吻，但还很配合的望向那个发了福的中年男人，“技术科长梁叔叔好，我可是在你手下干过半年的。”
    “什么技术科长，他现在是我们城北分厂的厂长。”
    “不好意思，梁厂长怪就只怪你升官的时候，没请我喝酒，眼拙眼拙啊。”
    “臭小子，还还和以前一样尽涮我。”
    众人哈哈的笑了起来。
    罗英指指刚刚走过来戴眼镜的女性，“这个认识吧。”
    “认识，小吴啊，财务科的吴会计，跟我同一年进盛辉的。”
    “人家现在可是财务部的吴部长。”
    杨辉露出惊讶的表情，连忙伸出手臂，“失敬失敬啊，其实当年我就看出你骨骼奇异天赋异禀，终将担此大任。”
    吴部长被逗得眼睛都要从鼻梁下滑下来了，“杨辉你什么时候都是这么幽默风趣啊。”
    “那是，把妹必杀器……”
    杨盛明看着儿子直摇头，眼光顺势扫过在场的众人。
    一位穿着粉紫色抹胸裙的年轻女子快步的走到吴部长，低声汇报着什么，然后仔细的听着指示，转身要离开的时候突然看到了杨辉，怔怔的对视了几秒指着杨辉说，“你，你是‘转角’酒吧的老板杨辉？”
    杨辉被莫名的点了名，但还是如实的点了点头。
    “‘SKY’乐队的主唱？”
    看着女孩执着的眼睛都瞪得老大，杨辉笑着又点了下头。
    “啊！”女孩尖叫一声，眼睛紧闭双手握拳突然兴奋的蹦得半米高，踩着十寸的高跟鞋蹭蹭蹭的往回跑。
    原本矜持的姑娘见到杨辉像是中了邪的表情，几个老家伙吓得神色莫名。
    罗佩拍了拍杨辉的肩膀，尽量掩饰着嘴角的讥讽，“表弟啊，看来今天要变成你的歌迷见面会了。”
    “这样也好，省去许多介绍。”杨盛明拿着酒杯端到杨辉面前，“带你去认识一下人。”
    杨辉和罗佩一左一右的陪在杨盛明和罗英的身边穿梭在人群。
    杨盛明秉着老一辈人的作派，对底层的员工就算是个保安，或是扫地阿姨都会停下来拉拉家常问问健康，就算现今车间里一半以上是外地工人的情形，他也都时常鼓励他们不要攀比安定下来努力工作，把盛辉当成自己的家。
    杨辉站在杨盛明身边仔细的听着啊讲每个人的工作岗位有点能力，如数家珍。
    台上的主持人已经在解释今年的奖项，除了个人和集体的荣誉大奖外，还设立了五个阶梯性的摸奖环节，囊括了笔记本电脑，iPad，iPhone 6等民意测验最热门的电子产品，获奖人数从五十到十个递减。
    当然啦，你若抽中五等奖不满意，自视有一等奖的命，那也完全可以放弃，这是考验人运气和欲望的时刻，当然啦，运气最不济你都有一张超市五百元的购物卡聊作纪念。
    往年这个环节是最让人摒住呼吸的时刻，可这次分公司的老大，连念了几个五等奖的牌号都无人应答，杨辉这边却热闹非凡的盖住了台上的麦克风声音。
    售后部的小李发现了杨辉杯中竟然是白水，起哄着，“太子爷，这可是酒杯，你放一百度的纯净水也太欺负我们了吧。”
    杨辉呵呵一笑，“老婆出门有交代，不喝酒不抽烟，路边的野花不能采。”
    周围一片嘘声此起彼伏。
    “就是你送花给她的那个女人吗？”那个穿粉紫色裙子的女孩突然问。
    杨辉不解其意的望着她。
    “我是财务部成本核算专员肖珑。”女孩很大方的伸出手臂。
    “你好。”杨辉和她轻轻一握。
    “辉哥，我听酒吧里的人都这么叫你，我也可以这么叫你吗？”
    “你若不觉得哥太多的话，我倒是不介意。”杨辉环顾一四周半数以上的男同胞。
    “辉哥，那我以后就这么叫你啦。”肖珑不知是激动还是害羞脸色涨成了粉红色，“去年七夕的时候我给你送花来着，可是你一转身就把花送给你们乐队的女主唱。”
    杨辉微微蹙眉，他记得后半段，前半段好像听谁说过。
    “这件事情的经验教训就是，给男人送花还不如给自己买条漂亮裙子。”
    边上有同事打趣着，笑肖珑的自作多情，肖珑嘴一撇，“早知道辉哥是咱们盛辉的辉哥，我就不表现的这么含蓄了。”
    “不含蓄该怎么表现啊？”在边上一直默不作声看热闹的杨盛明也被逗乐了，忍不住开口问道。
    肖珑一看老总说话，连忙收了刚才那种无畏的气势，不好意思的垂下了头。
    “小林，我看你平日里做事挺机灵的，这次怎么这么有欠观察啊，你不觉得杨辉的长相完全是随我的吗？”
    周围的人都哄然大笑起来，连罗英也笑了。
    平日里的杨盛明虽亲切但不苟言笑，这突然的一句玩笑话，让她笑的整个人都通透轻松了许多。
    而有些人却完全笑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