镶金边的巫云

59 故地重游


时间如风拂柳枝,如满树桃花落下的第一枚花瓣,如看世界的眼睛变得多彩斑驳起来。
    巫云比自己想象的更热衷于装修,每日必又半天在工地或是建材市场,甚至于已经和设计师沟通如何改造下半年才开始交付使用的“音乐教室”。
    剩下的半天除了做些家务外,她就开着车慢慢的在望城的大街小巷瞎转,那些真正可以为之心动的小玩意小摆件笑装饰都会深藏于不经意的角落。
    杨辉喜欢质地优良但又有自己独特风格的衬衣,巫云在一家藏在运河边前店后工作室的小店里挑到了两件,准备走的时候被橱窗里颜色鲜艳的裙子吸引到了,白底兰花的连衣裙子,随意搭配的明黄开衫,像是对岸运河边开的斑驳花朵。
    巫云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你穿肯定好看的。”带着眼镜的清秀店主好似看穿了巫云的心思,把裙子取了下来,巫云不好意思推辞,上身后整个人如在斑驳树荫下行花蕾,闪得他不好意思直视。
    “衣服的色彩很会影响一个人的心情的,有的时候女人需要宠爱自己一下,不为别人,也为自己。”
    巫云朝她莞尔一笑,或许她没有勇气穿出去,但是她还是希望衣柜里有这一抹色彩。
    拎着东西走出七扭八拐的石条路小巷,面前的马路甚是熟悉,恍惚间一幕幕的场景在面前掠过,巫云飞快的找到自己的车子,调转车头想要离开,却被下班的高峰严严实实的堵在走过成千上万次的路口。
    这条路上的梧桐树荫又更茂密了,遮住了树荫下翻新的店面招牌,每天拿牛奶的小店面变成了手机美容,修修补补的洗衣店高大上的挂了个洋牌子,那个曾经聚着老人打牌的杂货店还在,只是换成了晃着双腿的小儿郎。
    熟悉和陌生掺揉下,轻换着十四年的光影,终于在刻意回避后仓促的撞见了。
    巫云控制着微微发颤的双手,大口的吞咽着口水。
    大门空开的小区,上了年纪的保安翘着二郎腿端着茶缸子,眼神漠然的望着如织的车流。
    有车子从里面出来,要挤进车流却又堵在在路口,而巫云的位置真好是个空挡,可以望到小区的全貌,树木又高大了许多,树下却显得空旷旷的,破旧矮小的花坛,原本高出一个台阶的人行道被铲平了,划着白线作为了停车位……
    方向盘一打巫云逃离了阻塞不动的车流,等她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么的时候,车子已经稳稳的停在了停车位上。
    手还在颤抖,连着身子也不停得在战栗。
    害怕?仇恨?愤怒?无能为力?不堪回首?
    没有一个词能解释她此时的心虑。
    看似完好无损的虚掩下却是旧纹暗裂,最美的时光,最残忍的现实,虚张声势的骗过所以人,那她自己呢?
    巫云推开车门长久的站在原地,往来的每个人脸上带着匆忙和疏离疏离,没有人会在意路旁这个等人的女人。
    见面没有相识热络的招呼,背后也没有嫌隙的流言,这个地方真正的把她遗忘了。
    巫云深吁了一口气,沿着小路往里走,生活了十八的地方,闭着眼睛都可以回家,这里一切如昨,只不过周遭被调皮的夕阳渲染上浓重的成就色,这些依旧不能阻止她去亲近它们。
    熟悉,那种发自内心的熟悉,每一个细微的变化都在她的记忆的脑库只中更新替代。
    就像是十六年前站在自家的楼下仰望属于自己的那个阳台,一切都只是场梦,只要再爬上五楼,推开那扇门,妈妈唠叨着嗔怪着,怎么才回来,爸爸叠好手中的报纸,轻唤道,宝贝女儿回来就可以吃饭了。
    这个场景在她梦中反反复复的上演了成千上万次,可是每次都是在她欢天喜地的她进那个门,就嘎然而止了。紧闭眼睛,泪湿双襟,人不愿醒,梦却是醒了。
    家,属于他们三人的家,是被她亲手卖掉的。
    每次醒来她仿佛都能看到那个数钱的女孩,她的五官她的五脏,被那手中的钞票闪出来的光芒,映衬着也镀上了一层金属色,铜墙铁壁般的坚固。
    巫云站在楼下不知道站了多久,只待天开始变得灰蒙蒙的,楼中有人家亮起了灯,她的房间灯也了。
    脚步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一步一步遁着昏暗肮脏的楼梯向上行,内心无比的清醒那早已不是她梦中会出现的家,可是却无法控制的向上而行,不亲眼看一看,或许永远都无法走出自己编织的梦境。
    已经站在那扇换了心门套的门前,巫云还在挣扎着调整呼吸,门却意外的打开了。
    煞白刺眼的光,瘦高的男人,像是知道她会来似的欠了欠身,“进来吧。”
    站在门外向里观望,客厅早已粉刷一新又陈旧下来的景象,现代的家具过分跳跃的眼色,让巫云忍不住向后退一步,心情却平缓了许多,那只是梦境,易了不知道多少个主人,早就没有意思熟悉的气息。
    “不进来吗?老熟人叙一下旧也是可以的。”
    巫云望着那张和杨辉有类似线条的脸,今天即使不必面对,那明天呢?
    罗佩很绅士的作了请的动作,巫云客气的点了下头,踏进了“家”门。
    客厅的格局做了细微的改动,从新吊了顶,似乎为了采光厨房打通了门做了敞开式,而原来可以种花草的阳台,为了增加使用面积安装了安装了玻璃门窗……
    一杯茶放在了巫云的面前,罗佩的面容透着一丝疲惫,隐藏在温文尔雅的表情之下。
    “你肯定奇怪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去年人家卖这房子,正好碰到了,反正便宜就买下了。我很好奇,当年杨辉明明在里面,怎么就找不到呢?”
    罗佩讲得轻松,像是同学聚会中那些阑珊的往事回忆。
    “你看错了。”
    巫云细微的摇着头,她踏进这扇门偏执的执念,但并想和这个偏执的男人有任何纠葛。
    “我并没有看错,我想了很久,他应该是从阳台上翻下去的。”
    巫云只望着面前茶杯升腾起袅袅的雾气,并没有开口。
    “啧啧,我这个表弟为了你连命都可以不要,可真是痴情汉子。”
    罗佩说着似乎很开心的样子,双臂张开,放在了沙发后背上,松弛的脸上肌肉微微一颤。
    “还是你有本事,他都这么多年不过问盛辉的事情了,你一回来却是热情万分啊,岗位轮换制?老头子才不会想出如此大胆又新潮的想法呢,想在我面前演?想把我的人都换掉?用这种幼稚的做法掣肘我?着也太低级点了吧?”
    罗佩的表情由于脸部肌肉的牵动,执拗中带着隐约的发狠。
    巫云站了起来,“不好意思,我要走了。”
    罗佩猛得站了起来,一把拽住她,“话还没讲完就要走,这是你那两位做教师的父母教你的礼仪吗?”
    巫云感觉平缓的心率陡然间加速,跳的耳膜嗡嗡作响。
    “杨辉既然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你又何必让他来趟盛辉这趟浑水呢?”
    巫云暗自做了个深呼吸,眼神淡然的望向罗佩,那男人已经卸掉了刚才的沉稳,眼里的光芒闪着团火焰,“对不起,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想多了。”
    “想多了?难道当然在这这座房子发生的事情也是想多了?”罗佩脸上的肌肉快速的抽动起来。
    “我知道你想要为你母亲报仇,想要利用杨辉把我赶出盛辉,让我苦心经营这么多年一无所有,是不是!”
    罗佩的恼怒在咫尺之间震得巫云太阳穴隐隐作痛。
    “我没你想的那么伟大,我,只想过简单的生活。”巫云一字一句平缓,坚定。
    “简单的生活,好啊,你是知道的,让一个人家破人亡,其实也很简单。”罗佩一步一步逼紧了巫云,靠近了墙壁,声音突然低沉了下来,“其实你知道吗?买下这套房子,我是为了等你……”
    巫云包里的传来了手机的铃声,这是杨辉帮她设的,轻灵空旷的钢琴曲,一声一声渐进,越来越强烈,震动着已经薄如蝉翼的气氛。
    “接。”罗佩命令的口吻,一手撑着墙壁,俯视着巫云。
    “巫云在哪里呢?”电话那头是杨辉关切的言语。
    “堵车。”巫云抬眼望了眼罗佩,他眼里尽是玩味。
    “哦,堵那条路啊?”
    “崇宁路。”巫云的声音平静。
    “崇宁路?”杨辉的声音猛得一颤,像是手中的东西也随之掉落,“怎么突然去那里了?”
    “哦,欧阳阳说这边有家定制的小店,给你买了两件衬衣。”
    “好,我马上过来。”
    “过来干嘛?正堵着呢。”
    “堵车很闷的,陪你说会话。”
    电话那头乒乒乓乓的声音,似乎是杨辉在慌乱间换鞋出门。
    看着巫云挂断电话,手机重新放入挎包,面上没有一丝慌乱。
    罗佩想起了很早之前奶奶是如何咒骂那个女人,说什么狐狸精转世来勾引她的儿子,自己的儿子几斤几两,难道她会不知道?
    罗佩一直很好奇在女人堆里一直游刃有余的罗勇,最后是怎么载在这里把命也丢掉的。
    当因果机缘下买下这套房子得时候,他也曾想过自己或许是疯了,他不明白在这里他到底想要得到什么。
    过完年后,杨盛明看似无意得和他谈了些新思路新方向,他以为这些也之前得那些一样都是老头子零时起意却无心实施的主意,却就陪玩似的点头同意了,却不想今天正式的文件下来了,罗佩才意识到自己的大意,这是换天的节奏。
    心乱如麻的时候,杨辉就会到这个旧屋来坐一下,脑海里重演当然罗佩是怎么样的心情踏进这个大门,进而也让自己踏上不归路,这样缜密的推理会让他心情好一点,人若是能在不远处遇见死亡,那会不会有勇气踏出那一步?
    大规模的管理层变动,会动摇盛辉的根基,这些杨盛明应该比他清楚,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试探?铲除让路?还是他在很多年前就埋好了今天的棋?
    有一着叫以静制动,还是先稳一稳,看一看他接下来该出哪招……
    “对不起,让一下呢。”
    低头看身边的女人,她淡然柔婉之态,使她那张并不十分出挑的脸蒙上了一层与众不同的美貌。
    都说她的母亲是个风情万种的女人,她似乎没有继承下来如此的样貌,却把更多的妩媚藏在了骨子里,只有这么近的距离才品出了其中的端倪。
    罗佩有一点了解杨辉的执迷,甚至是此时从下半身升腾起他父亲一样被迷惑的冲动。
    “你说,杨辉会来是吧?”
    他把另一种手也撑到了墙上,把巫云凌空包围在其中。
    “他若是看到我们这样,会如何想呢?杀了我吗?或许我们可以尽我们父母未尽的缘分,那方面我有自信比我表弟更厉害……”
    罗佩暧昧的望着身下的女人,她的嘴角慢慢的展开笑容,如一朵白莲花正在绽放,原本纯属戏弄的心神竟然摇曳起来,男女之间的微妙,上一秒还恨得要生吞,下一秒就觉得要扒光这层遮羞布再生吞才是最妙……
    陡然间罗佩感到□□一阵剧痛,下意识的双手捂住关键部位,低头一下巫云抬起膝盖又要踢了过来,踉跄着连忙向后退了好几步。
    “你这个臭□□……”
    忍着疼痛罗佩想要去抓已经走到门边的巫云,却只见她闻声一个转身顺手抄起了鞋柜上的花瓶,就要往他身上砸了过来,她脸上的笑意仍在,这次他看清楚了,那是看尽一切的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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