镶金边的巫云

63 金边巫云


有人微醺着眉眼在台下叫嚣,“辉哥,嫂子呢,说好的嫂子呢,再藏着捏着就砸场子咯。”
    杨辉手指指那个黑暗的角落,一束灯光也跟着过去,那是小戚几个儿时的伙伴和乐队早期的成员。
    “就这点成意啊?”
    满场突然响起了齐刷刷的“嫂子好”,更有几个年轻女孩抱着大团的玫瑰站在了台前,大喊着,“不给你,给嫂子。”
    巫云坐在钢琴前,隐在舞台的黑暗里,她感到自己紧张得无法控制手指,脸涨得把皮肤绷得紧紧,那肯定是黄毛的粉刷遮也遮不住的红。
    杨辉却兴奋得感觉自己也像个氢气球,脚上栓根绳子也可以飞起来了,“喂,我的女人和你们何干?”
    “辉哥,一大把年纪了才有个女人,得瑟啥啊?”
    另一个角落有人瓮声瓮气的说,那是七八年的熟客了,四五十的英俊老男人,却也是和其他人一样亲切的叫着辉哥。
    “当然得瑟了,一辈子就这一个。”
    场下口哨声嘘声一片,杨辉很认真的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不要这样你们会把人家吓跑掉的。”
    离舞台最近的圆桌上,有人抓起桌上的一支玫瑰扔了上去,“辉哥,今天不卖酒,改卖醋啊,牙齿酸倒一大片啊。”
    引得又是四下笑声一片。
    杨辉捡起那支玫瑰,放在鼻子下用力的嗅了嗅,这是逍遥爷爷下午刚送过来的今年第一茬玫瑰,带着特有的新鲜清香,把它插在了左胸的口袋。
    “下面这首是我这么多年来唯一的一首登得上台面的原创,其一自己太懒,其二那个最合拍的人姗姗才来,我的人生,唯一,最无憾。”
    杨辉向身后灯光没有照耀的角落做了个请的姿势,一缕柔和的光投向了哪里,灯光中绽开许多翩然的蝴蝶,缓缓的转向转暗的天花板。
    巫云朝杨辉会心的一笑,十指轻轻的在黑白键上跳出几串简单的音符。
    “谁让你变强悍?
    谁又终生无憾?
    谁给会你勇敢?
    谁又陪伴远航……”
    巫云的声音轻灵通透,如同那翩然翻飞的蝴蝶,在点点的光影树梢间来回的舞动,看似不沾一丝尘埃却牵动了所有人的神经。
    台下瞬间安静了,就连穿梭在其中的服务生都停止了移动的脚步,全部都傻傻的呆望着舞台的中间,如同精灵般在音符惦着脚尖舞动的女人,她的歌声和琴声在每个人的耳膜来回的盘旋,连呼吸的平率都放低,贪婪的怕漏掉一个音符。
    杨辉的心情却是从未有过的平静,这一天他等了太久了,久得他都以为只是梦境,就算这只是梦境,也此生无憾了。
    手指轻轻的扫过怀里的吉他,他的梦,他的天空,他的SKY,从来就不是一个人。
    “小时候,你站在高高的房檐仰望天空,
    推开窗,我看到蔚蓝天空和旷野的风,
    大声呼喊声音回回荡荡,
    张开翅膀如云从从容容,
    长大后,淹没在人群你还是仰望天空,
    而窗外,我只看到烟雾弥漫人群熙攘,
    是什么让世界如此匆忙?
    看时间有什么不变永恒?
    SKY 谁让你变强悍,
    SKY 谁又终生无憾,
    SKY 它依旧在聆听,
    SKY 它等你去履行……
    你说,只有向前奔跑就可以自由翱翔,
    我想,只要挣脱拘束才有你灿烂笑容,
    一如既往内心仍旧狂野,
    放开怀抱永远不再心慌,
    邀请,天空蔚蓝那是不变的旧日邀请,
    清醒,肋生翅膀总有信念让梦更清醒,
    伸手触摸那是我的天堂,
    由你指引永远不会迷乱,
    SKY 谁给会你勇敢,
    SKY 谁又陪伴远航,
    SKY 它依旧在召唤,
    SKY 它等你去闪光……”
    在钢琴轻快的旋律和巫云低沉飘渺的咏叹中,SKY如同日落黄昏时倦鸟归巢炊烟四起般,缓缓的拉上了帷幕。
    良久,台下才响起雷鸣般的掌声,久久不散。
    杨辉带着所有人向台上谢幕。
    “再来一首。”有人提议。
    “再来一首。”更多人呼应着。
    “可以啦,都谢幕啦,明天还要继续呢,就让我歇会吧。”杨辉笑着回应。
    “没叫你,是叫嫂子再来一首。”有人解释纠正。
    “对,辉哥,你让位子吧,你这张老脸腻了。”有人跟着起哄。
    “你们这不是欺人太甚嘛。”杨辉装着尴尬的表情,“来来来,跟我念一遍啊,‘SKY乐队十周年庆’,这可是你们要求的,注意啊,可不能喧宾夺主啊。”
    “嫂子一开口就比你好听十倍,我们要听嫂子唱的。”一桌子三天两头来捧杨辉场的美艳少妇,也都吵闹着跟杨辉抬杠。
    “你们要我要卖酒又卖歌,现在连带着我老婆都不放过,都是些什么居心啊。”
    在这里杨辉如雨得水般放下所有的戒备之心,可是他还是把巫云紧紧的拽在手心,不让挣脱,不让逃避,就这样紧紧的让她站在身边,跟所有人宣布,这就是他的所想,所梦,所有。
    “我看,以后就叫小气辉算了。”灯光的阴影里一位长相俊朗的男子的声音不高不低但却让人听得真真切切。
    边上的人都哄然的大笑起来。
    杨辉朝那个男子客气的一笑,招手把路过的黄毛叫了过来,“你小子胆子越来越大了,又给我戴了顶帽子啊?”
    黄毛一听缘由,兰花指一翘,轻点在杨辉的胸口,“哎哟,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小辉辉这也算实至名归了,呵呵,你就受着吧,恭喜恭喜啊。”
    杨辉在这连声的恭喜声中笑得无可奈何,“本来我今天想全场的酒我请的,看着情形,大家是要替我省下这笔钱了。”
    这里的人见惯了杨辉顺杆子就往上爬的性格,大多是一笑了之。
    “不用你请,今天我们请你喝,说好了,一桌一杯,一杯都可不能拉下咯。”
    一位中魁梧的男子,端着酒杯送到了杨辉的面前,杨辉也不像平日那样的推辞,爽快的就一口吞下了,巫云在他身边不劝也不恼,静静的看他对所有人的酒都来者不拒,也拦下所有想要敬巫云的酒,直喝到舌头都捋不直了,撒起来了酒疯,他还是不撒手,她也还是静静的看着,不说一句话。
    胡非凡看着那在一桌一桌中被推搡着胡闹着却还没有分开的两个人,眼里竟然泛起了泪花。
    “喂喂,流什么哈喇子啊?朋友妻尚且不可欺,杨辉的女人,再多看两眼,小心他剐了你的眼睛。”边上有人调侃道。
    胡非凡收起目光,用手背煞有其事的抹了一下眼角,“没事,我只是想起了我的初恋。”
    “初恋?”一听胡非凡要谈初恋,杨芳菲先哈哈笑了起来,“你也有初恋啊,我以为只有初夜呢。”
    “有,怎么会没有。”胡非凡很认真的回答,“穿开档裤的时候算嘛?”
    “谁啊?”说到穿开裆裤刘华也有了兴趣,他们俩可是实打实的穿开裆裤长大的。
    “我就是不记得了,你还记得吗?”胡非凡很苦恼的反问他。
    被胡非凡戏耍了,刘华只能无言的苦笑。
    杨芳菲一听立马要给刘华讨说法,“你啊,就知道欺负我家刘华老实,碰到杨辉就吃瘪了。”
    说到了杨辉,胡非凡喝了一口酒,又往人群里望,“你说这巫云吧,十几二十年前咱们就见过,蔫不拉几,躲躲闪闪,不喜欢说话,也不喜欢热闹,小辉呢,这小子什么都玩得开,也说得开,不怕得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一路人。以前呢,老师的女儿,还是情有可原的,当我听说,我们的钻石王老五有了要结婚的女人了,结果还是她,这个真是有点意外。”
    “想不通吧,想不通的人多了去了,其实我也想不通。”杨芳菲接着话,眼光有意无意的往别处瞄。
    “错了,我现在想通了。”
    胡非凡说着猛的拍了下大腿,把边上正在叉水果的刘华吓来了一跳,连叉子带梨掉在了地上,厌恶的望了眼胡非凡,挪了下身子离他远点。
    杨芳菲倒是兴奋的越过刘华坐到了胡非凡的身边,“说来听听的,难道你这脑瓜子也有想通事情的时候?”
    胡非凡鄙夷的望了她一眼,“干嘛,又要给我端当年你当班长的架势啊,今非昔比,我爸现在都夸我做生意比他厉害。”
    “扯那么多干嘛,你不就娶了个富婆,把你家的资产又扩充了一倍嘛。”
    “哎,伤心事,别提了。”胡非凡兀自垂头叹了口气,“你说,女人吧,咱也见过不少了,要身材的,要脸蛋的,要才华的,或者这几样通通加在一起的,为什么到最后通通沦为庸脂俗粉呢?”
    “为什么?”
    “你没看到吗?刚才巫云琴一弹,口一开,灯光再那么一打,整个人都是发光的。”
    胡非凡说着,手舞足蹈的想比划一个发光的样子,可是到杨芳菲眼里就是个灯泡的模样。
    “什么意思?”
    “巫云原来在我印象里,真的,只能说毫无印象,可是就在刚才她就像团金色的彩霞,耀得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说真的那一瞬间我就像是触了电一样,那是我知道的巫云吗?那简直就是天外飞仙啊。”
    话虽然夸张了许多,但也好似在理,杨芳菲也忍不住“哦”了一声。
    “杨辉以前是见过这个会发光的巫云的,所以他一直念念不忘,宁缺毋滥也不敢相忘,我想若是真的得到过一个女人的好,那其他的女人真的只能算是浮云尔尔了。”
    杨芳菲着连连点头,“今天开市面啦,胡非凡不止能当诗人还是个当哲学家的诗人,来来敬一杯,敬一杯。”
    酒杯到面前胡非凡却挡了回去,“跟你喝没感觉,我要跟你家老刘喝。”
    刘华笑着拿起了杯子,“敬你的初恋。”
    “同勉。”胡非凡拖着长长的尾音,一口喝下。
    胡非凡他们的话,有一句没一句的都入了罗英的耳,的确,直到来之前,她都是认定巫云是配不上杨辉的,从各个方面的配不上,更何况还是结过一次婚带着一个小孩的。
    杨辉是有心结的,这她是知道的,她一直以为这个心结是因为当年的那件事情,在他心里他们家是对不起巫云家的,这种负罪的想法这些年一直强加着由他默默的承受。这次巫云回来,杨辉执意要和她在一起,罗英再想不通也想通了,若是再阻挠,十年二十年这些痛苦还是由杨辉来承担,也只能随他,天命各自安。
    到现在为止罗英还是觉得杨辉是有心结的,但是绝对不是自己所想的那种,或许真的如胡非凡所说的那样,在他的心目中已经有了巫云这样的好,其他的女人就再也无法如他法眼了。
    罗英的心情有些堵堵的,她的愧疚来于她从来就没有想去真正的了解杨辉,母子之间亲密的纽带从出生之时就剪断了,可是罗英一直自以为是可以全部掌控杨辉,她的孩子不管是三十岁还是六十岁还是她的孩子,天经地义,虽然不亲不疏却还是可以高高在上的俯视他。
    而今天当他站在舞台上,她竟然有种仰视他的错觉,和着周围欢呼的人群一起情不自禁得也辉舞动双臂,很想大声的告诉所有人,那是我儿子,我儿子啊,这个儿子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优秀着散发着光芒。
    同样闪光的还有那个女人,她的温婉似乎是从骨子里散发的,开了口竟然可以使聒噪喧闹的场面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那种让人心神宁静的声音神态,真的有如天籁。
    今天罗英感同身受了,那个时常会暴躁不安的杨辉,在巫云身边宁静的如同初生的婴儿,而有的时候却强悍的像是座靠山一样,要替她挡下所有的风雨。都说最好的伴侣是互补,她和杨盛明就是互补着把盛辉做强做大,现在她看到了另一种的互补。
    一对璧人。
    罗英竟然想到了这个词,自己也大吃了一惊,或许这就是最后的结果了,她不由得笑了。
    “来来来,这是最后一桌了。”杨辉端着酒杯摇摇晃晃的来到了跟前。
    “别喝了,你看眼睛都红了,快来坐一下。”杨芳菲拉着杨辉就要坐到身边。
    杨辉拼命的摆手,“姐,放心,我没醉呢,就是很久没有这么高兴了,有点得意忘形了。”
    说着自己又哈哈的笑了起来,巫云站在边上,半个身子隐在他的身后,紧抿的嘴唇微微上翘,眼角轻睨着他,那眼里全是淡淡的宠溺。
    “其他不说了,都是自己人,但是我要特别感谢的是我爸我妈,今天能来,真的谢谢你们。这杯酒,我贪心一点,代表着我还有巫云和霏霏敬你们。”
    杨盛明端起酒杯连连点头,看到罗英也是满脸含笑,那样的会心自然。
    “巫云在,让巫云亲自敬。”杨芳菲重新拿了个杯子提议。
    “不行。”杨辉像是怕巫云受到伤害似的,又把她往身后拢了拢,“她不能喝,她要带我回家的,我要跟着她回家的……”
    爱一个人从来就是不计后果的事情。
    不管别人的眼光,以他自己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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