镶金边的巫云

“我是春天里的一棵树。”
    舒朗斜斜的靠在床背上，拿着宣传海报轻轻的读着上面的句子，没有过多的花哨，干净的画面，一树一天空，落款的一角极小的时间和地址。
    抬头再看肖珑，粉绿色的小短裙，正往眼睑摸着同色的眼影，难不成要把自己装扮成一棵树？
    “你说明明可以靠脸吃饭的，他非要靠才能，明明可以靠坑爹过日子的，他还非要自强，你说这还有天理吗？你说为什么啊，让我们这群庸庸之人如何生存啊？”
    看着那棵“小树”迎风吹过般婆娑娑的碎碎念，舒朗忍不住打断，“好了，就今天都讲十几遍了，像个傻瓜似的。”
    “什么？你说我傻？”肖珑瞪着一大一小的两只眼睛望着舒朗。
    “哪敢啊，说的是我自己，你看我都傻得冒粉红泡泡了。”
    舒朗连忙拎起自己的衬衣一角给肖珑解释，他是个从小到大一直穿冷色调好看的男人，破天荒的第一次穿上了暖色调，别扭的老感觉浑身痒得慌。
    “你穿粉红色挺好看的嘛。”肖珑歪着脑袋欣赏了他几秒。
    “是吗？”
    舒朗不能确认的挤到了梳妆镜的一角又自己的看了下，粉红色，怎么还是觉得浑身痒呢？但是他的表情还是装得尽量的愉悦，这是他们认识这么多年肖珑送给他的第一件贴身礼物，虽然是围了赴另一个男人的盛宴准备的。
    花了两个小时肖珑终于把自己收拾到满意，在舒朗面前转了几个圈。
    “好看，今天你肯定艳压全场。”
    舒朗的口气宠溺万分，女友小女人的神态总会让他忽略那些花花绿绿的色彩。
    “那好，出发。”
    “走？还早呢？”
    “就是要赶早啊，好占座位。”
    舒朗苦笑，乌龟在什么情况下会加速到奔跑状态呢？他现在很想知道这个答案。
    来到了酒吧一条街，肖珑牵着他快去往里走，快到酒吧门口却一头撞到了前面穿白衬衣的女人身上。
    “不好意思啊，我赶时间，撞疼了没有啊。”肖珑连连道歉。
    舒朗却假装没看见似的把整个身体转向去看临街的橱窗。
    “阿朗。”
    舒朗暗暗叫苦，无处可躲了，只能硬着头皮笑得巫云说，“姐，这么巧啊。”
    “嗯，好巧。”巫云笑眯眯的从上到下瞄了舒朗一番，又转头去看肖珑。
    舒朗一看连忙把巫云拉住，“姐，你看我这衬衣好看吗？”
    巫云又扫了他一眼，“嗯，还行。”转而又望向了肖珑。
    肖珑悄悄的捅了舒朗一下，“你有姐啊，我怎么不知道。”
    舒朗点点头，暗想，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去呢。
    肖珑连忙挽住巫云的臂弯，“姐姐好，我是舒朗的女朋友肖珑，你可以叫我小笼包。”
    巫云被这个调皮可爱的小女生逗乐了，“谁给你取的外号啊，明明是标准的瓜子脸。”
    肖珑连忙鼓起腮帮子，“姐，我前两年可是标准的婴儿肥，不信你问舒朗，自从毕业了，脸上的肉就塌下去了，真的是万恶的资本主义。”
    “你们认识有好几年了，我怎么从来没听舅妈提起过啊？”
    舒朗连忙把巫云拉在一边低声说，“你知道我妈一直要我找个沉稳一点的，可是肖珑她的性格太外向了，我怕，怕……”
    怕舅妈大勺一挥就要棒打鸳鸯，巫云抿嘴浅笑，舒朗的担忧她是感同深受，正想说两句宽慰的话，却听到身后，肖珑结结巴巴的着，“辉，辉哥……”
    杨辉从酒吧里出来寻找说是马上就到的巫云，去看见几个聊得开心，就走了过来，“都认识了啊？”
    肖珑拼命点头，抓起舒朗的手，“辉哥，这是我男朋友舒朗，这他的姐姐……”
    为了避免肖珑闹出更大的笑话，舒朗连忙打断，“叫姐夫啊。”
    “啊？”肖珑诧异的望着他。
    舒朗无奈的只能又重复一遍，“快叫姐夫啊。”
    肖珑这才注意到杨辉的手臂很自然的搭在了巫云的肩头，正含着笑望着自己，另一只手指了指她抓在手中的iPhone 6，“你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若不是一家人我才懒得放水呢。”
    肖珑像是做贼心虚的连忙把手机藏在身后，羞得满脸通红，却不忘另一只手拼命的捶问舒朗，“死舒朗，臭舒朗，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敢不告诉我……”
    “我这不是告诉你了嘛，这个事情怎么重要啦……”
    “当然重要啦……”
    “人口普查也不用问这个……”
    看着小两口嬉笑打骂着，杨辉和巫云相视一笑，“我们先进去吧，黄毛等着给你化妆呢。”
    望着那一双齐齐白衬衣水洗蓝牛仔裤白球的背影，肖珑扭头就跑。
    “姑奶奶，你又要干嘛？”
    “回家换衣服。”
    黄毛实在是无法忍受杨辉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的创作。
    “小辉辉，可是回避一下吗？”
    “干嘛，你有什么图谋不轨吗？”
    黄毛朝他翻了个白眼，“你要相信我的艺术眼光，保证嫂子貌若天仙。”
    杨辉摇摇头，“诲人不倦，我相信。”
    黄毛一手轻捏巫云的下巴，一手扬着停滞在半空的粉刷，又狠狠的朝他抛了个白眼球，“你这样我真的下不了手啊。”
    杨辉撇了眼同样穿着白衬衣，却化得如唐代壁画仕女浓妆的黄毛，“我不看着，你倒是下得了手，到时一转身我找不到老婆了，找谁啊？”
    “杨辉别闹了。”
    被巫云这么一说，杨辉委屈的颠了下脚，把转移移动了半尺。
    门外的喧闹声一声高过一声。
    黄毛不死心，“小辉辉去看一下呢，这可是你的地盘。”
    杨辉双手抱胸，双脚搁在茶几上，保持距离的望着他们，“你不是刚给我起了个外号啊？”
    “宠妻狂魔？”
    “下一个。”
    “甩手掌柜？”
    “要在望城酒吧混，有些事情你们迟早要自己解决……”
    细芽气喘吁吁的跑进来，“辉哥你姐来了……”
    “我姐你不认识吗？”
    “你妈来了……”
    “我妈？你认识吗？”
    “你姐带着你爸妈来了。”细芽总算把一句话表达完整了。
    “哦？”
    杨辉在酒吧唱歌不要说是罗英就连杨盛明也从来就没来过，他们都是老一辈的思想，总觉得这是不着调不本分的事情，从最初的强烈反对到后来的不闻不问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今天竟然也来凑这热闹了，什么意思啊？
    杨辉转过脸望了望巫云，“我出去看一下啊。”
    看着杨辉总算走了，黄毛长舒了一口气，“嫂子，那就得罪了。”
    杨盛明和罗英来了，还带了对特华丽大号的花篮，“贺SKY乐队辉煌十周年”扎眼的放在门口，杨盛明指指罗英，“你妈准备的。”
    杨辉受宠若惊的表情凝固了几秒，立马挽住罗英的手，“妈，你花这个钱干嘛，早知道你能来，我就请轿子来抬了。”
    “什么轿子抬，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罗英看着杨辉眼里溢满了宠溺。
    “小辉的意思，罗姥姥第一次来当然要有人领着啦，要不会迷路的，哈哈。”杨盛明在边上打着趣，“快领你妈到处指导一下工作。”
    “得令。”
    杨辉挽着罗英事无巨细的介绍起，从店里最贵的一瓶酒，到多少张桌子，最多容纳多少客人，然后就是今天表演的布景环节，边看边解释，走到哪里都有人叫着辉哥，连带着阿姨婶婶的把罗英叫得笑个不停。
    “婶，小辉在这里很忙的，若不是你来哦，他在这里连正眼都不看我们的。”杨芳菲说着朝杨辉眨了下眼睛，指了指胡非凡包了十年的那个卡座，“我们坐那里去，不妨碍他。”
    那边胡非凡杨盛明刘华还有另外几个人已经和热烈的在聊开了，在昏暗灯光酒精作用下，谁似乎都不是白天里的那个谁，脸上的笑容也挂得没大没小放肆了许多。
    “快去，快去，别管我们了。”
    罗英拍拍杨辉的手，脸上堆满的笑容，第一次发自内心的感觉到了这个儿子的优秀。
    杨辉叮嘱了服务生多送零食水果过去，有把活动的主要环节和每个人再确定了一下次，才放心的去巫云。
    巫云的妆出人意料的清新脱俗，杨辉非常满意的拍了一下黄毛的肩膀，可是黄毛却一脸沮丧的神情，“盈盈会来吗？”
    “她啊。”杨辉把巫云额头的几个头发用梳子轻轻的往后梳，“你最好把她忘掉，她以前就说了不喜欢凑热闹的。”
    黄毛无限遗憾的抚胸暗叹，“可是我忘不掉她啊，只有她对我天马星空的创作从不干涉，而你们呢，不止干涉，还无视……”
    杨辉朝巫云吐了下舌头做了个鬼脸，拉着她就往外走。
    李斯特的钢琴曲《森林的细语》在巫云的指尖跳跃，杨辉低沉的声音，伴着舞台上的那棵树在慢慢的一点点生长。
    “十年一旬，人生不过百年，感谢十年前‘转角’的第一位主人David收留了我们，终于有了落脚的舞台唱歌的机会，五年前它的第二个主人，一个只会在阁楼画画的女人，买下了这里交到了我手里，只为了不让我们流离失所。
    今天他们都不会在这里，一个浪迹天涯，一个漠不关心，对他们而言，我们兄弟几个在这个小天地把它当成人生大舞台的，只关乎我们自己。
    这是‘转角’的故事，三言两语就是十年，这十年更是因为有你们，从陌生到熟悉，从小伙到大叔，从妈妈的女儿到孩子的妈妈，没有嫌弃我们的走调和自以为是，没有折扣还呼朋唤友，这十年不止属于我们，更是因为你们。”
    杨辉说着和台上的所有人向台下深深的鞠了一躬，眼里竟然都泛起了星星的泪光，掌声四起，能听到长长短短的唏嘘不已。
    “十年可以改变一个人，十年可以创造一个人，但新的十年我想从头再来。”
    背景的钢琴曲悄无声息的滑入幕后，有节奏的鼓点在舞台上缓缓响起。
    《从头再来》。
    “我脚踏着大地我头顶着太阳，我装做这世界唯我独在，我紧闭着双眼我紧靠着墙，我装做这肩上已没有长脑袋，啦啦啦……我不愿离开，我不愿存在，我不愿活得过分实实在在，我想要离开，我想要存在，我想要死去之后从头再来……”
    杨辉在这个舞台上为很多人唱过，失意彷徨的人生，很多出口都会让人茫然犹豫，这次他为自己唱这首歌。
    他的音色层次清晰，情感充沛，柔和中带着感染里，同样一首被无数人唱过的口水歌，在他这里有了全新的感受，这也是这么多年来“转角”回头客无数的原因之一，买醉也必为中意的买醉。
    其实这次的曲目也是民义测验选定的，当人和人相处久了，很多记忆都会趋于早期，老歌慰人心灵，也在无意间暴露了彼此的年龄。
    随意的舞台，没有主客的氛围，每个人跟唱着下一句就成了主角，不是KTV，却更胜KTV的欢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