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想要保护的人不多,而真正能保护的人少之又少。
楚水清看了下手机上的提示音,杨辉已经打开了大哥的那封信了,他双手抱着后脑勺,双脚架在办公桌上,仰面深深的吐了一口气。
楚水清从事律师工作多年,是个行为举止非常严谨的人,突然感觉到自己的不妥当,连忙抬头看了下四周,办公室玻璃墙外寂寂寥寥,只有他一个人在加班。
不竟笑了一下,他早已就不是处理跨国经济纠纷的律师,现在只是在地图上都让人陌生的一个小城市的矿老板了,像模像样的加班其实就是无聊的在电脑上挖地雷。
楚水清会玩的第一个电脑游戏就是挖雷,这是大哥教他的,那个时候大哥的挖雷技术已经相当了得了,一分钟之内高级区轻轻松松的搞定,他羡慕的要死,从小就事事以这个哥哥为榜样,而现在游戏上的时间才跳到60秒。
有些地方能超过,有些地方永远都超越不了。
楚水清打开保险箱从里面拿出一个布袋子装的东西颠在了手掌中,那东西隔袋子看不出形状,似圆非圆,似扁非扁,似镂空又似实心,他就这样隔着袋子看了良久,最终把它揽在了怀里,关上了保险箱。
出门的时候楚水清又想到了什么,打开柜子从里面挑了一瓶酒,扯掉了包装盒,也抱在了怀里,然后关灯锁门,径直走向了自己的那辆SUV,冲进了夜色中。
辛城的生活缓慢悠闲,吃喝聊天□□水,无从适应,却也要努力学着融入,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回归,他是从这个小城市小山村走出去的,无论如何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籍贯上永远的辛城人。
车子一路向山里开,现实这条路他没有走过几趟,可是在梦里面他走了无数回,依稀父亲在前面拉着板车,上面装的是煤球,他就坐再那煤球上,看着黑漆漆的双手傻笑,嚷着让父亲回头看他,可是父亲一回头就是大哥的模样。
长兄如父。
他是遗腹子,母亲因为父亲的突然的去世,时而清醒时而疯癫,完全是由比他大七岁的哥哥一手带大的。
无尽的长夜总是配合着淡淡的回忆,一路颠簸着开到了路的尽头。
楚水清熄了灯下了车,看看头顶的一轮圆月,近得似乎就压在山顶,照着四面的山丘影影绰绰,也照着面前一人通过的羊肠小道一清二楚。
四下漆黑,静寂又喧闹。
楚水清弯腰把裤腿扎在袜子里,把长袖衬衣的袖口也扣上,拿出从办公室带出的布袋和酒瓶,往山里走。
这条路只容一人通过,路两旁的野草也在恣意的侵占着地盘,可是楚水清还是踏实的踩着脚下块块石砖上。
这条路已经存在了几百年,是第一代进山安家的楚家人铺的。这是大哥告诉他。
这条路几百年后还将存在,只是没人知道它的来由。楚水清幽幽的想着。
没走多远,一条由山中流淌出来的小溪潺潺的和小路并肩而伴,百年来溪水不停,依旧欢畅。两旁的林木越来越逼兀幽深,岭中的虫兽似乎发觉有生人气息似的,鸣悲声一声高过一声。
楚水清停住了脚步,感受着四周的黑暗和声音朝他压迫过来,身后似有无形的跟随者也嘎然停止了脚步,微微的喘息在风中回旋。
他没有回头,他望着前方。
前方将会有一座没有栏杆小石桥,三米来长一米来宽就架在了小溪上。石桥是整块石头雕成了石拱桥,半圆的石拱上刻满了图案,依稀中不是福禄寿喜太平盛世,而是一场场倒下很多人的战役。大哥说,这是他们家的历史。
楚水清走上石桥。
走过无数的地方,见过各国的桥梁,在他的记忆里家乡乡间的这座石桥是这世上无以伦比的杰作,它在他的记忆里一遍一遍的高大具象化,此时却在他的脚下古拙袖珍到像似玩具。
楚水清蹲在地上抚摸石板,冰凉,凹凸却圆润,太久没有人行走却也掩盖不了人来人往的曾经。
上面应该还有一条很深的褶印,大哥说,那年主宅被人焚烧,厮杀搏斗时大刀砍下的,他一直记得那褶子里是深褐色的,那是干涸的血凝固的,渗进了石头,是怎么冲刷不掉的。
突然对岸林木哗哗直响,楚水清连忙抬头,一棵高大的芭蕉树无风自在的扇动着大叶子。忍不住笑了,这棵树是他走的那年和大哥从山的那边移植过来的,没有别的只是觉得好玩,不知道它在这里能不能种活过来,却不想只有它一直在等他。
离家十来年,原来只是一瞬间。
楚水清眼眶湿润了,走过去用力的拍拍它粗糙结实的树杆。
再往里就是老宅的旧址了。
小路的尽头豁然开朗,三面环山的偌大空地上,杂草丛生瓦砾成堆,依然还有高大的柱子门框傲骨般的屹立再其中。
楚水清远远望着缺了一半的影壁墙上,依稀贴着红纸,下面的草也长得比其他地方更为的矮小。
清明时节妈妈肯定是来过的,每年这个时候她的心思异常的清晰,一桢桢的全都是往昔,而他呢,那时正忙着永丰的事情,并没有陪她回来。
楚水清停驻了一会,分辨了一下方向,从右边的一条小路上往山上走。
这条路已经很难分辨了,两边的草木基本上霸占了道路,他凭着脚感往上攀,那里是用石块垒得整整齐齐的台阶,虽然有坍塌断裂,但路还是蜿蜒着直到山顶。
走了大约有十几二十分钟,终于看到了一座残破的小亭,能认出是亭子,那全凭记忆里的画面,十几年前,还有四个柱子半个顶,而现在只剩一摊碎石。
月色变得更加清冽了。
楚水清平喘了一下呼吸,攀上了最高的那块石板,及目远眺,层层叠叠的黛色山峦,如沉睡的巨蟒平静的卧在脚下,更远处城市像个幻境一样闪着不真实的光芒,他又转了个方向,身后的远方也有隐约的灯光闪现,城市的脚步已经逼近了这最后的安宁之所。
突然身后一阵凄厉的惨叫刺破黑暗,楚水清惊得一个踉跄从石板上摔了下来,脚下还没站稳,树丛中一阵乱扑腾,有鸟窜飞了出来。
年纪越大越怪力乱神了,他自嘲的笑了起来,稳了稳脚下,摸了摸抱在怀里的包裹,又颠了颠手上的酒瓶,盘腿坐上了那块石板,就拧开了那瓶酒。
一股刺鼻的芳香扑面而来,楚水清对着瓶口浅浅的喝了一口,不竟还是深着眉头吞咽了下去,不胜酒力,但是在辛城,饭桌上不喝酒,谈不了任何事情,不为这些,只想此时和大哥说两句话,有酒会畅快。
林中的风吹来,凉意顿生,贴着原本湿透的衬衣,汗毛根根倒竖,一股热脉却在胸口暗涌,左突右涌,打了嗝,酒的醇香瞬间让四肢百骸通透放松了些许。
楚水清把酒往面前地上撒了一些,又对着酒瓶喝下了第二口。
十五年前似乎是秋天,秋高气爽,月朗星稀,两兄弟酒坐再这里,大哥和他讲起了父辈的事情。
那山下的老宅隐蔽在山野之中躲避尘世已经几百年,却不想尘世却未曾忘记他们,一场前所未有的运动似野火燎原般扑了过来,老宅被洗劫一空后焚烧殆尽,族人有些被当场烧死,有些被折磨致死,有些无法忍受自杀身亡,更多的一些逃离、撇清了关系,夹着尾巴生活在山外的村庄。
父亲当时带着怀孕的母亲连夜躲进了山里面,等在回来时已经是到处火光冲天悲伤哀嚎,眼睁睁的祖父母死死抱着大堂里的木柱被大火吞噬,却无能为力。
水明就在山洞里出生的,水字辈,当日明月浩空,清明自在。
在明哲保身的年代,父亲忍辱偷生,终于熬过了最艰难的年代,以为终可以拨云见日,挺直腰板,可是在利益的面前,族里的人里应外合打起了楚家祖墓的勾搭,几百年未曾找到的真墓,却被后世的子孙挖了出来。等父亲赶到的时候,墓室里已经一片狼藉,不管是外人还是自己人都喜滋滋的抱着陪葬的物品,估算的价钱,而父亲极力的阻拦却只换来了一顿暴打。七岁的大哥跟在父亲后面亲眼看到了一切,父亲在含恨死前,始终只是说着一句话,“要找回来,一定要找回来。”
靠着这批自居坟墓的陪葬品,楚家的人在辛城站稳了脚跟,成为了第一大家族。“楚”彻底的成为了一个姓氏,不再有它的任何信仰和渊源,所有人都选择性的遗忘了那段历史,破落的楚家坳才是他们需要振兴的家园。
楚水清摸了摸口袋,想找根烟来缓解一下情绪,可是自己不抽烟,大哥也是同样。索性又喝了一口酒。
大哥说,要他出国除了读书外,另外一个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找一个面具,他所能收集到得资料来看,也仅仅只是曾经在美国拍卖会上出现过,而去向就要靠楚水清寻找。
不想这一找就是十五年。
楚水清拿出那个布袋轻轻的打开,那里面是面鎏金的面具,借着月光泛着金色生动得光芒,眉眼栩栩如生,有着和他一样的神情。
传说楚家的先人是被砍了头颅,墓葬里的是个无头将军,而事实上身躯头颅是合葬的,只是面目被毁,入葬时戴着这个如真的金面具。
太多的物件流失,以他们的能力只是九牛一毛,这辈能把祖先的面具找回来,就可以让父亲含笑九泉了。
大哥的言语灼灼还在耳边,而此时,虽然来得有些晚了,但应该都可以欣慰了吧。
楚水清把整瓶酒都倒在了地上,瓶子用力的砸在了石头上,突兀的碎裂声并没有平复他悲愤的心情,他站在石板上向四周大声的呼喊了起来。
“啊……啊……”
歇斯底里声音在山林中回旋撞击,更多的飞禽兽类扑腾哀鸣回应着他。
当胸中的那口浊气吐尽,心绪也平缓了下来,极目远眺之处如今已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大哥,到现在事事都是按着你的的计划在前行。
那年楚敬成不听你的劝告,明知道再开采下去就要打通先人的墓地,虽然只是个残墓,但那也是安息之所,如可再去惊扰?你佯作拆股去了外省,实则买通各路勘探开采人员偏移矿脉,最终让楚敬成相信了这是条死脉。
如你预料的一样,作为一个精明的商人周承会在一个非常合理的价位抛出永丰,只是你高估了楚敬成的能力,他最终是自己把自己逼上了绝路,但还好这条山脉还在楚家人的手里。而今最新的勘测表明矿脉从山脉横穿过这个城市之下,多少人磨刀霍霍的向着那里,没过多久这座新兴的城市将会变成一座陷空城。
我说过你相信杨辉会照顾好巫云母女,这点我也相信,我也会持续关注霏霏的身体状况,更相信换了全新的环境,家族中隐秘的宿疾在霏霏身上将会被更替剥离,瑞士银行的那笔资金已经悉数归位,现在面具找到了,它将永不再会被挪用,一直会守护你想守护的人直到这个世界的尽头。
只是。
楚水清用手抚了抚面具上若有若尘埃无的尘埃。
只是,这个世界的真相是什么?
天边一线的黑暗被淡淡的红晕化开,四周的轮廓渐渐明朗,绿叶蒙灰苍松折腰,所有的丛林疲惫不堪的匍匐佝偻着,陡然间自然界中的所有声音隐退,只剩下远处公路上拖矿石的大货车的声响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肆虐无忌。
大哥,我不会按照你的计划离开辛城,至少这十年不会。
楚水清把面具戴在自己的脸上。
因为。
我是最后的守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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