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轻音

我为我爹守丧三年（实为27个月）。在我爹墓地旁的青云寺中抄写佛经为双亲祈福。
    这两年中，子音作为边关守将，多次抵御突厥的进攻。以前我怎么也不会想到，子音这样一个文弱书生，如今会成为我大齐的守关良将。时间和经历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
    以前的我何尝不是一个无忧无虑，爱玩爱闹的小女孩呢？不过几年的光景，我以懂得什么叫做物是人非。
    这两年里，子音每月都有信寄回来，我也时常为他担心，我私心是一点也不希望子音镇守边关的。有谁愿意自己的家人朋友日日冒着生命危险镇守在边关呢？
    除了子音的每月的信，我这里几乎没有来客了。只有茗夫人偶尔来寺里上香时会来看看我，与我聊聊天。有几次她在寺里小住了几日，便与我聊起了宫中的琐事，大多都是与皇上有关的。
    其实，宫中妃嫔上香祈福，本不必到青云寺来，青云寺地处偏僻，又在山中，山路并不好走。我也知道，皇上始终是放心不下我，便时时让茗夫人来寺中看看。
    我的孝期快满，这几个月子音的信中也渐渐开始提到这件事。我知道，爹临终时向皇上请了指婚的旨意。我如今总算是有些明白为何有人会断了这三千发丝来了断红尘中事，这寺庙虽不能挡住一切红尘俗世，可实在也是个自欺欺人的好地方。
    爹的忌日还未到，京中便有人来通传皇上会亲自前来拜祭。我知道，该来的总会来的。
    忌日前，皇上亲自前来青云寺，朝中文武百官也都随行。
    皇上在禅房中休息，我在一旁沏茶。
    “慕云，再过三月，你的孝期也满了，太皇太后特意吩咐到时依旧将你接回宫中。”
    “皇上，其实慕云在寺中住的挺好，清净无忧，不必再进宫给太皇太后和皇上添麻烦了。”
    “寺庙中再清净也毕竟太过清苦了，这两年，你瘦了不少。还是回宫来住吧，皇祖母甚是想念你。”
    皇上不等慕云说话，就对九宫说：“传朕执意，朕要在青云寺斋戒三月。三个月后，慕云郡主与朕一同回京。”皇帝在青云寺中斋戒三月，这对于满朝文武来说都是一件不小的事。慕云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九宫正准备转身出去，皇上又叫住了他说：“等等，派人去边关传旨，让子音也来青云寺……”
    “诺。”
    “你……好好休息，我答应过的事就一定会做到。等回京后我就会为你和子音赐婚。”皇上转过身去背对着慕云说，说完便离开了。
    我爹忌日当日，子音便道了青云寺，由于我还在孝期，两人并没有见过几次。只是子音身穿缌麻（男子给岳父母守孝时穿的丧服），他说爹去世时，由于边关还有战事，他不能再一旁守孝。如今我的孝期还有三月，他也按礼仪，守孝三月。忌日之后，我再未与子音和皇上见过面。
    三月已过，我脱去了斩衰，换上了素白的衣衫，随皇上返京。
    再进永康宫，见到老祖宗，老祖宗已是满头白发了。我给老祖宗行礼，老祖宗急忙让锦芳姑姑将我扶起。老祖宗躺在榻上，身子骨大不如从前了，我顺着老祖宗的手势做到了老祖宗身侧。
    “瘦了不少，憔悴了。孩子，你受苦了。”
    “慕云不苦，山中生活平静，一点也不觉得清苦。”
    “哀家这两年，身子大不如从前了，你刚出孝期，这些话虽说来不和时宜，但我想你爹也是这个意思，你与曹子音的婚事也该办了。”
    “老祖宗。”
    “你不用担心皇上，哀家与你爹是同样的意思，他不会乱来的。哀家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了，哀家这辈子唯一对不住的就是你爹，是真心希望能看着你出嫁。”
    我本想说些什么，可是听到老祖宗这样的话，所有一切都只好吞回肚中，我说：“慕云一切都听老祖宗的。”
    老祖宗拍了拍我的手说：“好了，今日你刚回来，哀家就不多留你了，你原来的屋子，锦芳已经亲自打理好了，你也早些去休息吧。”
    从老祖宗屋里出来，我就到了原来住的偏殿。屋内一切陈设都换了，老祖宗担心我触景生情尽为我考虑到了这些。
    “有些话，从前你不让我说完，而如今，所有的一切都不让我说出口了。可是你也知道我的性子，就是容不得不顺心的事存在。如今，有些事既已注定了不能顺了我的心了，那至少也让我顺着我的心把想说的话说出来吧。”“皇……”我刚想开口，又被打断。
    “我已说过了，你就暂且让我做一件能顺了心的事吧。”
    我只能闭上嘴，听他继续说
    “有时候，我真希望自己只是一个寻常男子，那我可以不顾承诺，将你从子音手里抢了来。最多也不过遭受一些邻里的冷嘲热讽罢了，为了自己爱的人，有什么是不能承受的。可惜，我是天子，天下百姓的耳目都注意着我，我出不了任何差错。慕云，我真后悔，为何没能早早地娶了你。”
    沉默了许久，我在心中酝酿了很久，才说道：“即便早先想娶我，我也是未必肯嫁的。赟哥哥，其实到现在慕云还不知爱为何物，对你，对子音，我心中都是有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