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眼泪成河

贾沁沁、季箫扬也在，坐在一块，低声昵语。
  门推开的一瞬，大家都看了过来，季则韩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
  林泪把一捧花放在季则韩的床边，“季叔叔，祝你早日安康。”
  季则韩看了一眼她的手，白色绷带□□在外，包得还挺扎实，心中冷笑，面上倒挺温和，“手怎么样了？”
  林泪也顺着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没事，好多了。”
  季深以在不远处的沙发上坐着，淡淡地看着林泪，不插话。
  季则韩忽然说：“林泪，你去把我那根拐杖拿过来。”他指了指电视墙下方。
  季深以率先站了起来，走了几步，拿起那根拐杖，“你现在要拐杖干什么？”
  林泪朝他挤了挤眼，示意他把拐杖给她。季深以视若无睹，冷漠地看着季则韩。
  “我不小心用这根拐杖伤了林泪，你要拿，就拿去吧，把它毁了也好，这事就算过去了。”季则韩有气无力地说。
  季深以神色未改。
  林泪却觉出了味，昨天他就是因为这事才把自己的父亲气得进了医院吧，早上他只是说季则韩心脏不好，发作了才送进医院抢救。林泪深信不疑，现在才知道，原来只是因为这根拐杖。
  终究还是因为她。
  她走到季深以身边，从他手里拿过拐杖，放回到季则韩身侧，“季叔叔，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说罢，她拉着季深以的手，走出了病房。
  两人心知肚明，这件事就此翻篇了。
  走出医院，头顶挂着一轮骄阳，闷热的六月已经来临了。
  林泪抬手遮阳，仰头看向身侧的季深以，和她一样，他也正抬头看着娇艳的日光，眼睛微微眯着。若有所觉，他低头看向她。
  如此近的距离，两人静静地对视着。
  林泪笑了，“夏天来了，该穿漂亮的裙子了。”
  季深以也笑，牵起她的手，“现在去买？”
  “我没带钱。”
  “把我当什么了？我带了卡，要多少有多少。”
  “我要买好多好多件，每天都换不同的，直到秋天。”
  “好。”
  “秋天来临的时候，我们还在一起吗？”
  “在一起。”
  ……
  天很蓝，白云软趴趴地浮着，阳光洒满整条街道。两道身影，往最繁华的市中心走去，越走越远。
  ——
  一个月后。七月初。
  季深以更忙了，一天下来，只有晚上回到家，林泪才能看见他的人。而通常这个时候，已经是十点以后了。
  他扯开领带，脱下外套，在沙发上坐下来，把林泪叫过来，抱着亲一通，才依依不舍地松开，进浴室洗澡。
  疲倦，却有笑意。
  两人都幸福有余。
  景川中旅的工程已经顺利地启动了。刚开业几天，正赶上暑假来袭，全国各大中小学的订单接连不断。针对这项工程的连锁只有三家，如今已呈现饱和状态，无法再容纳多余的客源。
  季深以虽然忙碌，但满面春光，心情一直都很愉悦。
  这一天难得回来得早，林泪在家做了饭等着他。
  饭桌上。
  林泪问：“这项工程进展得这么顺利，我们杂志社的功劳是不是很大？我们可是排了整整两页的版，给你们做宣传呢！”
  看着她一脸邀功的样，季深以真是不忍心摆出事实，把一块排骨夹进她碗里，说：“嗯，你们功劳最大。”
  她怎么会知道，季氏身后有一个庞大的宣传团队，无孔不入，宣传能力数全国一流。再加上季氏本身的社会影响，景川连锁几十年的强大招牌，没有他们杂志社这小小的一环，这也必然是一个众人皆知的项目。
  当然，因为她，他觉得，白色风信杂志社也功不可没。
  虽然这话有违事实，但不违心。
  季深以自然不会说出口。
  “最新这一期，可是我亲自排的。”林泪又说。
  季深以笑意加深，“辛苦了，我会犒劳你的。”
  对于他与日俱增的调戏频率，林泪倒是习惯了，咬咬牙，接着吃饭。
  歪头想了想，忽然问：“深以，话说，你们接的订单这么满，来的学生也多，会不会存在很大的安全隐患？他们还是孩子，又都处在青春期这个尴尬点，心绪还不稳定，容易惹事。”
  季深以放下筷子，“在外有导游，在内有保全人员，安全问题不大。中学生而已，再闹事，无非就是斗嘴打架，不至于出大问题。不用担心。”
  林泪点了点头。
  “不过，这是个好机会啊！”林泪说。
  季深以抬头，“什么机会？”
  “中学生嘛，早恋的肯定不少。平时上学，学校抓得严，父母也抓得紧。好不容易有机会假期一起出来玩，没早恋的，这会说不定还滋生了，早恋了的，肯定更亲密了。”
  闻言，季深以哭笑不得，“说的好像你也早恋过一样。”
  “我当然有啊。”
  季深以凝眸看她。
  林泪小声地说：“暗恋也是早恋啊！”
  他沉默了一会，伸手挠了挠她的头发。
  ——
  又过了两天，正值周末。
  林泪在书房看书，门铃响了，是快递员。
  “是林泪小姐吗？”快递员问。
  “我是。”
  “这有您的快递。”
  “我的？”林泪疑惑，她这两天没有买任何东西啊，想了想，也许是季深以的，就问，“会不会是你记错了？这里还有一位姓季的先生。”
  快递员肯定地摇头，“没错，是一位姓林的小姐的。”
  林泪只好签收。
  她一边往内走，一边用手撕开封口，晃了晃，里面轻飘飘的。把手伸进去，掏出一张照片。
  林泪在沙发上坐下，低头细看这张照片。五寸大小，有些陈旧，色彩效果处理不佳，像是八十年代的老照片。
  照片上是一位年轻的男人，身着西装，双手向后撑着，倚在栏杆上，没什么特别。
  乍一看，有些眼熟。可仔细一看，又陌生得很。
  左看右看，林泪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是谁把这张照片寄给她的呢？寄这张照片的意图又是什么？
  还在绞尽脑汁地想着，门铃又响了。
  打开门，又是一名快递员。
  “是林泪小姐吗？”和刚才一样的开场白。
  “我是。”
  “这是您的快递，请您签收一下。”
  林泪还是问了一句，“没送错吗？”
  “如果您是林泪小姐，那就没错。”
  “这是谁送的？”
  “这我不知道，我只负责送。”
  “好吧，谢谢。”
  追问无果。
  林泪把快递撕开，和刚才一样，还是一张照片。
  照片换成了一个女人，很年轻很漂亮的女人。照片的背景很美，横亘着一条小溪，远处有纵横的山脉，一片黛色。
  女人手执一根画笔，坐在草地上，膝盖上搁着一块画板，有柔和的目光，娴静温柔的脸。
  林泪的第一反应就是，这是秦央荷。
  如果这真的是秦央荷的话，那刚才那张照片，难道是古天繁？
  但是这和她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把这两张照片寄给她？
  门铃再度响起。
  林泪陡然打了个激灵，她打开门，门外站着一名快递员，又是陌生的脸。
  “是林泪小姐吗？”
  像做着一场重复的梦，林泪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无声地点点头。
  “这是您的快递，请签收。”
  和之前一样，林泪收到的，还是一张照片。
  有所不同的是，这张照片上的人，她认识，并且十分熟悉，这是她的母亲，林紫含。
  林泪把三张照片摊开，放在前方的茶几上，静静地凝视着。
  古天繁、秦央荷、还有她的妈妈。
  三个已经过世的人。
  他们之间能有什么联系？
  林泪眉毛皱得紧紧的，手心冒出细细的汗。越深想，越惴惴不安。
  古天繁的脸好像在哪见过，林泪埋头苦想。
  “小泪，我是你爸爸啊。”
  “想不到你都长这么大了，我闺女长得还真秀气。”
  “来，小泪，吃糖。”
  ……
  画面跳跃，母亲回来了。
  “你给我出去，我和女儿不欢迎你。”
  “紫含，小泪怎么说也是我女儿。”
  “有你这样的父亲，是她的不幸，求你离我们远点！”
  “不可能，我怎么可能不要女儿。”
  ……
  记忆模糊，只有只言片语。林泪隐约记得，母亲拿起了扫帚，对着古天繁一顿疯扫。
  古天繁无奈，走到她跟前，蹲下身，脸上露出父亲的慈祥，“爸爸下次再来看你，给你带糖，还有玩具，你想要什么，爸爸都给你买。”
  林泪傻乎乎地点头，还冲他笑了笑。
  临走之前，古天繁捏了捏她的脸。
  眼前的照片，与记忆里那个笑脸嘻嘻的男人，渐渐重合，越来越清晰。
  古天繁，她的父亲。
  她已确定无疑。
  “不要怜惜我，千万不要。”
  “然后呢？秦阿姨应该没事吧？”
  “有事，接下来一个月都卧床不起，直到病逝。”
  “那古天繁呢？”
  “他？管他做什么？”
  “他没有当场被你砸死吧？”
  “没有。”
  “深以，永远都不要原谅那两个男人，他们是恶魔。”
  那晚夜深人静时的对话，像一场字幕鲜明的电影，不断在林泪的脑海中回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