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眼泪成河

第47章


  “季总。”他试着叫了一声。
  没想到他动了动,缓缓睁开眼,就一个字,“说。”
  “你让我查的东西,有了些新的线索。”樊秘书看了他一眼,接着说,“季董事长这些天一直都没出过祖宅,钟秘书也贴身在旁,没有什么动静。所以我就安排人查了查他们一个月内的动向,发现半个月前,钟秘书和一个叫张笑笑的女人会过面。”
  季深以没说话,眼眸再次轻阖。
  “我派人顺藤摸瓜查了一下张笑笑的账户,半个月前她的账户上多出一百万。”
  “我知道了。”
  “那接下来……”
  季深以打断,嗓音低哑,“不用查了。”
  “是的。”樊秘书有些忧心地看了他一眼,不知该不该多嘴,想了想说,“季总,你看起来正在生病。”
  季深以缓缓睁开眼,没有说话,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停下,说:“最近帮我盯着点穆照寒。”
  樊秘书一愣,“是凌城穆家的那个?”
  季深以轻轻地嗯了一声,就消失在门口。
  樊秘书站在原地,歪头思索了一阵,最后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同一时间,季家祖宅。
  季则韩理了理脖子下方的用餐巾,慢条斯理地吃着晚饭,偌大的餐桌上只有他孤身一人,钟秘书在他旁边站着。
  季则韩擦了擦嘴,对着旁边的钟秘书说:“小钟,你跟了我这么久,办事一直都很利索,这一次,我有点失望。”
  钟秘书一脸歉疚,“对不起,董事长,是我的疏忽。我没想到江子会出现这样的歪心思,坏了我们的计划。还有那个张笑笑,本来是天衣无缝的,是二少爷太精了。”
  听到最后一句话,季则韩不知该乐还是该苦,到底是他的儿子,心思太重,和他年轻时一个样。
  “把林泪带走的那个男的查出来了吗?”季则韩问。
  “正在查,但是没有任何线索。”钟秘书答,“他应该是认识林小姐的,而且从他的一系列反侦察行为可以看出,他想藏住林小姐。董事长,如果是这样的话,也算是达到了你的最终目的。”
  “许璃呢?”
  “灌了药,丢在了她湖南老家,他的丈夫已经在赶过去了,估计记不得多少事了。”
  季则韩呵呵地笑了两声,“你这件事做得真是好!”
  钟秘书低下头,“董事长,是我办事不利。”
  季则韩沉默,平静下来,把刀叉放下,“这餐饭,恐怕是吃不完了。”
  “二少爷知道了会怎样?”
  “他应该马上就要过来了。”季则韩似乎笑了笑,那笑容没有半分愉悦,“我已经在等着他兴师问罪了。”
  季则韩话音刚落,原本寂静的门外传来一阵刺耳的刹车声,管家进来报告,“二少爷回来了。”
  ?
☆、第四十二章
?  季则韩微微抬了下头,又继续低头吃饭了。
  钟秘书站在一旁,心中惶惶难安。
  没一会儿,季深以就进来了,英俊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不怒也不笑,淡定得让人心里发慌。
  一父一子,一站一坐,都是一副处变不惊的从容模样。
  “回来了?坐下吃饭。”季则韩抬头说,脸上浮着一点笑意。
  季深以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拉开一张凳子,坐下。管家为他添上一副碗筷,又加了几个菜上来。季深以默不作声地吃着,整整把一碗米饭吃完了。
  管家上前,准备再给他添一碗,季深以摆手,“不用,我来收拾。”
  说着,他站了起来,长手顺着餐桌一拨,再用力一甩,一桌子的菜、碗具乒里乓啷全摔在了地下。
  管家吓得一愣一愣的,走远不敢多话。
  季则韩看了一眼狼藉的地面,抬头,“你这是干什么?”
  季深以淡淡地笑了,“这个家欠收拾啊,你懒得不动,我来替你收拾。”
  季则韩闻言,没有动怒,只是叫管家清理干净。
  管家还没走过来,季深以已经一脚踹在餐桌上,偌大的餐桌瞬移了半米远,他近乎怒吼,“我让你他妈装!”
  季宅又大又空旷,他的每一个字都有回音,“你最好祈祷林泪没事,要是我少了她,管你他妈是谁,你,还有季氏,全都等着陪葬!”
  老管家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中酸痛无比。这对父子对峙了十几年,近一年才稍微有点缓和,这一次却达到了历史巅峰。
  这是他第一次听见二少爷爆粗,第一次听到儿子要父亲陪葬。
  也是第一次看见二少爷流泪。
  季则韩也注意到了,他看见季深以短发凌乱,胡渣没剔,眼眶通红。还有对他的恨,明明白白地摆在脸上,又加深了。
  他忽然就觉得,哪怕穷尽这一生,他也无法再靠近这个儿子了。
  季深以临走前,对他说:“我是来辞职的,酒店是你的东西,理应留给亲人继承。作为外人,我会拿走属于我的部分股份。”
  外人?
  季则韩猛然一怔,顿了顿拐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什么都没说出口。
  ——
  半个月后,凌城。
  穆家在凌城拥有无数地产,林泪被安置在其中较为隐蔽的一处。这栋别墅归属穆照寒大姐的名下,没有外人获悉。
  他知道季深以一直在监视自己的动向,所以他行动十分小心。穆照寒的图书公司在景川,为了避免季深以怀疑,他只回过两次凌城,其余时间,都把林泪交由她的大姐照顾。
  这是他第二次回来,摆脱掉后面的尾巴,进入别墅。
  别墅里静悄悄的,除了一两个长期的清洁人员,没有多余的声音。他走上二楼,推开一间房间的门。
  他的大姐穆照醺正坐在床边织围巾,见他进来了,温和地笑了笑,“你来了。”
  他点了点头,走到床边坐下,问:“她这几天怎么样?”
  穆照醺摇了摇头,“还是老样子,没醒。”
  “医生怎么说?”
  “说不准一会儿就醒过来了,但也有可能,永远不醒了。”穆照醺叹了口气,“这孩子真是可怜。”
  穆照寒没有说话,从被子里抽出林泪的一只手,放在手心轻轻握住,目光停在林泪的脸上。
  她很安静地躺着,氧气瓶罩住了她的半张脸,只露出她的眼睛。
  药瓶挂在床的上方,液体低落的声音,很轻,却听得十分清楚。
  穆照醺看了自己的弟弟一眼,欲言又止,走出去,悄悄合上门。
  房间里越发寂静了。
  穆照寒伸手拨了拨她额前的发,静静地看着她。一个小时,两个小时,更久的时光,他都这么一直坐着,一句话也没有说。
  因为只要开口,他的话,一定会是自私的。
  一眨眼,又是一个月过去了。
  穆照寒再次从景川回到凌城,和大姐姐夫一同吃了顿饭,上楼去看林泪。
  穆照醺的丈夫去上班了,她也走上楼,推开房间的门。穆照寒如往常一样,一言不语地坐在床边,静静地注视着林泪。
  她走了过去,拍了拍他的肩,“你跟我出来一下。”
  穆照寒把林泪的手轻放回被子里,出门,穆照醺站在廊道上,环胸看着他。
  “要说什么?”他问。
  “你准备一直这样下去?”穆照醺显然犹豫片刻。
  穆照寒静了一瞬,“不会,她不会一直这样。”
  “你怎么就这么笃定?医生都不能确定的事,你哪里来的信心?”穆照醺说,“假如呢,万一她一直都不醒,你就这么一直照顾她?”
  “我会娶她。”穆照寒平静地说。
  穆照醺整个人一愣,“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
  “你已经三十四岁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说的话就像十七八岁的小愣青一样?你是我们穆家的独子,爸妈近五十岁才有的你,妈为了生你,命都丢了。爸从小就疼你,没几年也撒手人寰。你是我从小带到大的,这些年,我当姐又当妈,自认为把你教育得很好,你从小也一直过得很理智。但在这个女人手里,你栽了两次!”
  穆照寒没说话,静静地听着。
  “十年前,你从国外读书回来,我让你接手家族企业,你说你要做图书出版,我犟不过你,放你去做。你一做就这么多年,我懂你的脾气,我也不劝。这些年,我和你姐夫为公司操心操力,还要带晴晴,如今晴晴也大了,她一个女孩子爱玩,对公司事也不上心。你又不想接手,那我就替你先管着,等你娶妻生子了,早晚还是要回到你手里,回到你下一辈手里。”
  穆照醺顿了顿,面色沉重,眼眶微微地红了,接着说:“我知道你一直不谈恋爱不结婚是因为这个女人,她不结婚,你就一直抱着希望,我也盼着她能跟你好,你也不用再一个人。可是她现在躺在这里,不会说话不会动,可能就这样躺一辈子,你不是在拿你自己开玩笑,你是在拿我们穆家开玩笑!”
  穆照寒缓缓抬头,看着姐姐眼中闪烁的泪光,“姐,如果她醒不来,我会娶她,到时候我也会回到公司来。”
  “我现在说的,是你不该娶她!穆家不能断后!”穆照醺也抬高了音量。
  穆照寒静了静,“姐,你不是不讲理的人。”
  穆照醺顿住,沉默了很久,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下楼去了。
  穆照寒在原地站了会儿,点了一支烟,抽完了才回到房间。林泪和过去四十多个日夜一样,平静地躺着,没有一丝复苏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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