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眼泪成河

  后花园里已经是一片冬天的景象，凌城的冬天很潮，也很冷，经常阴沉着脸。今天难得出了大太阳，冬天的阳光铺满了整个后花园，偶有风吹在脸上，并不似往常那样凉入骨髓。
  林泪抹了一把眼泪。
  一条财经新闻跳了出来。
  “深海以泪出版影视有限公司董事长季深以，昨日与国内著名导演李志楠在跃龙门餐厅交谈甚欢，两人有望共同合作，将《若我眼泪成河》这部感动万千读者的青春人气小说搬上大荧屏。对此，季深以先生并未透漏太多，他的女友，也就是这部小说的作者深海以泪，也未作任何表态。下周一季先生将做客景川电视台的名人访谈，这也是他首次在公众面前公开露相，届时我们能获悉更多与这部电影有关的信息，同时也能听一听季先生眼中的《若我眼泪成河》。”
  看到这条新闻，林泪并没有很惊讶。早在半个月前，深海以泪出版影视有限公司就已经放出风声，准备将《若我眼泪成河》作为他们的首部影视开发作品。
  林泪明白他的意图，这近半年来，他一次又一次的出现在各大媒体上，好像在做给全世界的人看，但她能感应到，他只是在捕捉她一个人的目光。
  她不出现，他会一直这样下去。
  他笃定她爱他，所以一次又一次地挑拨她。
  一旦他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她总会乱了心神。
  他这是在撒网，撒一张无孔不入的网。这样的话，即使她没有待在他身边，她也无法忘记他。
  林泪合上电脑，理了理头上的帽子。
  一个多月前，她刚去美国做了一场手术，切除脑部的血块，手术成功的几率只有一半，她抱着一去不复返的心走了。
  她还记得临走前的几天，她从照醺姐的口中打探到穆照寒有一个饭局，季深以也会出现。她抱着看他最后一眼的心态给穆照寒打电话，那时候他已经应酬到中途了。
  她对穆照寒说：“季深以在吧？”
  “嗯。”
  “你能不能悄悄地开个视频，让我看一看他？”
  “我做不到。”
  穆照寒拒绝得很果断，她有些急了，“我过几天就要走了，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你让我看看他，不要让他发现。”
  穆照寒犹豫了一阵，声音弱了几分，但还是拒绝了她，“不可以。”
  她泄了气，听了他几句叮嘱的话，便把电话挂了。
  那晚夜空无星，寂寥深邃，林泪站在窗前，望着遥远的一点塔光。
  心中寂静无声。
  ?
☆、第四十四章
?  林泪回到房间，摘下帽子。她的头发还很短，只有一两厘米长，伸手一摸，还觉得扎手。
  像个假小子一样。
  好丑。
  穆照醺已经下班回来了，在楼下叫她，“林泪，饭熟了，快下来吃饭。”
  林泪“哦”了一声，把帽子戴上，走下楼。
  穆照醺是个很好的大姐，这半年来，为了照顾她，比起以前，可以说是深居简出了。她的丈夫工作很忙，偶尔会来这陪她吃顿饭，或待上一晚。她的女儿晴晴现在还在国外读书，算起来，这半年里，林泪和她待在一起的时间算是最多的了。
  这些天，她的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挂失的身份证也已经拿到手。她实在是欠了穆家太多，不想再欠下去。这笔人情债，她会慢慢还。而现在，趁着穆照寒不在，她应该和她打个招呼，算是提前告个别。
  “照醺姐，我想和你说个事。”林泪放下筷子说。
  穆照醺抬头，“什么事？”
  “我的身体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不能再麻烦你们了，我准备过两天就走。”
  穆照醺沉默了一会儿，给她夹了块肉，说：“为什么要走？我们穆家对你不好？”
  “不是不是，你们很好，是我的问题。”
  “要回到那个男人身边？”穆照醺问。
  林泪沉默了，想了想答：“暂时不会，这些天我一想事就头疼，一直没有好好地理清我和他之间的问题，我想出去走走，等把事情想清楚了，再说吧。”
  “那照寒呢？”穆照醺问，“你想过他没有？”
  林泪不说话。
  “他喜欢了你十几年，因为你是作家，他放弃家族事业，跑去做出版。你不计后果地去大马士革旅游，他什么也不说就跟了过去。为了你的幸福，他把留言公之于众，用媒体去逼迫季深以给你答案。你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一个多月，他说要娶你。这份感情这么沉重，你真的可以做到熟视无睹吗？”
  死一般的沉默。
  穆照醺接着说：“我是他大姐，年纪比他大得多，也可以说，是我把他带大的。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不管做什么事，他永远都是一根筋。这么多年，他的感情都耗你身上了，你说你一走，要他怎么收得回？”
  穆照醺说的这些话，她都懂，相处这么多个日日夜夜，穆照醺和她讲了很多事。关于之前穆照寒的种种，她都慢慢对上了号。
  穆照寒之于她，就像曾经的林泪之于季深以。
  求而不得。
  她接着沉默了很久，才愧疚地挤出三个字，“对不起。”
  穆照醺摇头，笑了，“当初你醒来的时候，我比照寒高兴。心想等你伤好全了，两人也可以去把证领了。看来是我想错了，原来世界上有很多感情，靠付出去感动对方，是不可取的。”
  “我很感动，真的很感动。”林泪如实说。
  “但你更心狠不是吗？”穆照醺嗤嗤地笑。
  林泪不知道怎么回答，半晌才说：“我爱季深以，我赶不走自己对他的爱。只能去赶穆照寒的爱，赶不走，那我就走，我不能害他。”
  穆照醺听了，没说话，又给她夹了几筷子菜，“趁热吃吧，饭都凉了。你想走，到时候亲自和他说。”
  林泪一口一口地嚼着米饭，索然无味。想起她几个月前，她从沉睡中苏醒，穆照寒一连几天并没有出现。直到她强烈要求回景川见季深以，他才一脸寒冰地从景川赶回来。
  毫无情面地告诉她，她这一生，休想再见到他。
  她骂他是个疯子。
  他只是冷冷一笑。
  穆照寒不该是像小亚所说的那样，温文尔雅，一身书生气息吗？或者像在大马士革的时候那样，不温不火，脸上总是挂着温和的笑意。
  这样的穆照寒，令她感到害怕。
  像是一根小火苗，每天在树丛里闪啊闪，所有人都以为它是萤火虫。直到有一天，遍地雄火，让人不寒而栗。
  当时的穆照寒就是这样。
  他一定是知道什么，所以想把她禁锢住，不让她重返季深以身边。
  那他到底知道什么？
  和那几张照片有关？和季深以有关？
  她看着他漆黑的眼睛，她知道，他一定会告诉她。
  那时候还是盛夏，八月中旬，天气闷热。她刚苏醒没多久，医生说还需要休息，不要过多思考，不宜受刺激。因为这个，穆照寒一直吊着她。
  可她的心情并没有因此放松，反而越发焦躁。她威胁他，如果他再不说，她就回景川亲自问季深以。那时候穆照寒还在景川，接这通电话时，他异常沉默，直到林泪催促，他才点头，说过两天抽出空就回凌城。
  整整一周过去。
  林泪不想再等了，简单地收拾了几件衣物，准备回景川。穆照寒恰巧那天回来了，他一进门，就看见背着包往外走的林泪。
  “你要回景川？”他拉住她的胳膊问。
  “是你言而无信。”
  穆照寒静了一会，“把包放下，上楼说。”
  林泪先是一愣，然后往上走。穆照寒看了一眼她的背影，抬步跟上。
  到了房间里，林泪把包放下，看着他，“说吧。”
  “首先我得问你，你知道了什么？”穆照寒问，“他不可能什么都没和你讲过。”
  林泪把季深以讲过的内容再复述了一遍。
  听完之后，穆照寒笑了。
  “你笑什么？”
  “他和你讲了不少，你说的这些我都不太知道。”穆照寒说，“不过他到底是怕了，在最关键的地方却停住了。”
  林泪清楚地记得，说到古天繁，季深以就顿住了，故事到此为止。
  难道…….古天繁的死真的和他有关？
  林泪心底发凉，她盯着穆照寒的眼睛，问：“他真的当场把我的父亲砸死了？”
  “没有。”穆照寒答。
  “那是什么？”
  穆照寒顿了顿，看了一眼外面骄烈的太阳，又收回视线，看向林泪的眼睛，她的眸子很清澈，里面装满了很多复杂的情绪：期盼、担忧、心瘁。
  他淡淡道：“他没有当场把古天繁砸死，却把他置于死地，死的更惨。”
  林泪蓦地一怔，低头看着地下，眼神飘忽了一会，努力地消化了这句话，又抬头看向他，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怎么可能？他当时只有十五岁，怎么可能？你是不是故意撒谎骗我？”
  “这是事实。”
  “什么鬼事实？”
  “古天繁被他砸成重伤，但也不是很糟糕，比你那晚的情况要好一点。”穆照寒说，“他受伤在家休养的期间，秦央荷的身体状况也在恶化。秦央荷病逝之后，季深以找到他的亲生父亲，也就是季则韩，他要求季则韩把古天繁公司内部的账务状况弄到手，有问题最好，没问题也要制造问题。目的只有一个，把古天繁送进监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