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眼泪成河

  林泪僵硬在原地，恍恍惚惚挤出几个字，“然后呢？”
  穆照寒看了一眼她惨白的脸，靠近她，伸手想要攀住她的肩，却被林泪推开，她又问了一句，“然后呢？”
  穆照寒垂下手，“古天繁的公司被贴上封条，欠下一屁股债，几乎倾家荡产，紧接着又锒铛入狱。他原本就旧伤未愈，多重打击之下，他在监狱里，自杀了。”
  林泪跌坐在床上，“所以……如果不是季深以去找季则韩，我父亲的公司就不会有事，他也不会死？”
  “嗯。”
  “那我父亲的公司账务是真的有问题，还是他们假造出来的问题？”
  “这个除了他们自己，恐怕没人知道。”
  “真的是季深以害死了我的父亲？”林泪喃喃自语地问。
  穆照寒没说话，算是默认。
  “这不是你编出来骗我的？”
  “林泪，我知道你已经相信了。”穆照寒说，“你们之间的问题，你自己最清楚不是吗？他的讳莫如深，他的刻意隐瞒，你心里都有数。”
  林泪埋下头，很长一段时间没说话。
  穆照寒站在他面前，就这么低头看着她，她深深地躬着背，将头埋在膝盖里，双手抱着头，安安静静的，像只受伤的小猫。
  过了很久，穆照寒叫了句，“林泪。”
  她抓了抓头，没应。
  “林泪。”他又叫了一句。
  她忽然哭了出来，带着浓重的哭腔，“深以，我头疼。”
  穆照寒猛地一震，反应极快，俯身把林泪抱起来，她的意识明显已经模糊，额头上全是冷汗，脸色煞白。嘴巴一张一合，喃喃自语。
  他立刻喊来医生。
  经临时抢救后，医生满脸愁容地走了出来。
  林泪的脑部出现了新增血块，压迫住了重要的神经，必须尽快摘除。手术存在很大的风险，医生建议赴美治疗，国外的手术成功几率比国内高出一倍。
  林泪又在床上躺了几天，醒来的时候，人还很混沌，他问穆照寒：“我这次又睡了多久？”
  他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笑了笑，“三天。”
  她也笑了笑，“把你吓到了吧？”
  他点点头，“嗯。”
  “是不是又出新毛病了？”
  “嗯，过些天要去一趟美国。”
  “这么严重？手术有风险吗？”
  “有。”
  “几重？”
  “一半一半。”
  “必须去吗？”
  穆照寒目光一怔，声音沉了几分，“必须去。”
  林泪笑了笑，闭上眼。
  后来，手术成功，林泪又再次回到这栋别墅里。她一直都过得很平静，没有刻意去想那个残忍的事实。头会疼，心也会疼。
  她的身体状况，根本不支持她消化这个事实。
  索性一直放空，让自己活在若无其事之下。
  现在，她真的要离开了。她欠穆照寒的，金钱他不缺，情分她给不了。她怎么可能一直逗留？
  照醺姐说，要离开，就去当面告诉他。
  这些日子，她看得十分清楚，他越来越执拗的心，越来越靠近的手，越来越直白的眼神。直觉告诉她，他不会放她走。
  她因为季家受伤这件事，他无法释怀，他信不过季深以，信不过他们之间那个残忍的隔阂。
  索性就把她禁锢在身边。
  林泪一切都明白。
  可又能如何呢？
  他留不住她。
  ?
☆、第四十五章
?  在不告而别和当面告别之间，林泪犹豫了一天，最后还是决定和穆照寒打个招呼。
  她不准备当面和他说，一个电话就好了。
  他尚在景川，等他知道消息赶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在一个他不知道的地方了。
  房间里，行李已经收拾妥当。
  她的手里还捧着母亲那本日记本，她一直没有勇气看，下午就走，那辆火车途经的站很多，她买了到终点站的票，她并不确定自己会在哪一站下车。
  林泪把这本日记本装进包里，长途漫漫，就用它来打发时间好了。
  把一切都整理好，她拨通了穆照寒的电话。
  他过了很久才接通，并不说话，连一句“喂”都没有。
  林泪想了想，便直说了，“穆照寒，我今天就会走了。谢谢你这半年的照顾，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我知道你钱比我多，但好像除了钱，我什么也还不了你。”她顿了顿，尽力换上轻快的语气，“这半年来你为我花的医疗费，还有我的住宿费、伙食费，我大致算了一下，把这些钱还给你，貌似我要倾家荡产了。我待会用支付宝转一半以上给你，剩下的，以后会慢慢还。其它的就不多说了，以后的日子，就各自珍重吧。”
  那头一直没有说话。
  林泪也没有什么要说的了，见他久久不说话，只好说挂了。
  但她万万没想到。
  手机和现实里的两道声音同时传来，就这样重叠了。
  穆照寒推开她房间的门，手里紧紧地攥着手机，眼神冷冽如寒冰，极低极低地吐出几个字，“就要走了？”
  林泪很惊讶，“你不是在景川吗？”
  穆照寒自嘲地笑了笑，“我好歹也喜欢了你这么多年，这半年来又相处的多，你觉得我会不了解你？”
  林泪一瞬间就懂了，“对不起。”
  “就是因为看出来你想走，我已经在这个别墅里待了一周了。除了吃饭不出现，到处都是我的生活痕迹。”他干笑了两声，“可是你毫无察觉。”
  林泪不知该说什么。
  穆照寒把手机扔了，朝她靠近，“不说话了？刚才在电话里不是挺会说的吗？欠我的？用钱来还？我的钱已经够多了，我不缺。你的命是我救的，你觉得你应该怎么还？”
  他一步步逼近，眼神全是陌生的冰冷。
  林泪后退，却被他抓住手臂。她用力地挣脱，他又伸手扣住她的腰，力道大得似乎要把她捏碎。
  “穆照寒，你不是这样的！”林泪看着他的眼睛说。
  他却笑了，“你以为你了解我？”
  他把她扣在怀里，不容她挣脱。
  “我放过一次手，你觉得我还会给季深以第二次机会？”他忽然大声说，“我他妈是活佛吗？我也是人，我也需要爱情！”
  林泪怔住，想起穆照醺和她说过，穆照寒从小到大没谈过恋爱。她忽然就生出一分怜悯之心，任凭他抱着，不再挣脱，语气依旧决绝坚定，“如果你想从我这得到爱情，对不起，我给不了，你执意这样，只会浪费时间。”
  “爱情是和身体连在一起的，这么多个日夜，你已经被我肖想了无数次了。”穆照寒说着，一边伸手去解她的牛仔裤，“做一次怎么样？十二年的喜欢，六个月的照顾，换一晚你的身体怎么样？”
  林泪蓦地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他怎么可能说出这样的话？
  这怎么可能是他？
  “穆照寒，你清醒点，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林泪用力地推他。
  他的声音很冷，把她压在了床上，“没有比这更清醒的时候了。”
  “你真是疯了！”林泪咬牙看着他。
  “疯了？”他淡淡地笑了笑，“待会可以更疯！”
  说完，他一手握住她的两只手，扣在她的头顶上方。双腿压住她的腿，不给她任何反抗的机会。另一只手去解她的线衫扣子，低头吻了下来。
  他吻得很用力，撬开林泪紧闭的唇，舌头直抵而入，林泪陷在一片恐惧的窒息之中。
  衣衫退到一半，有冰凉的空气钻入自己的身体，林泪打了个极冷的哆嗦。她用力地咬了一下他的嘴唇，血从他口中溢了出来，穆照寒极低地闷哼了一声，抬头冷冷地盯着她的眼睛。
  林泪的眼眶中漫出泪水，她稳住呼吸，直视他的眼睛，“穆照寒，如果你再继续下去，我不会拒绝，如果你想看到我孤独终老的话。”
  穆照寒怔住，一直沉默。他不撤退，也不继续，两个人维持着这个姿势，时间一直定格着，谁也没有说话。
  直到他的眼眶猩红，男人的眼泪，慢慢地、慢慢地落在了她的脸上。
  他低头，把脸埋进了她的脖子。
  他的声音被压得极低，“林泪，你说，我这是□□未遂，还是巧取豪夺了一个吻？”
  林泪怔松片刻，想了想，缓缓答：“一个吻。”
  穆照寒笑了，笑得很深、很苦，他翻了个身，从林泪身上退下，躺在了她的身侧，重复道：“一个吻？”
  林泪没说话。
  他又接着说：“那够了，从此以后，我们两不相欠。”
  说完，他站了起来，往门外走去，没有为她合上门，没有再回头。
  ——
  这是一辆开往西藏拉萨的火车，列车已经行驶半个小时了。林泪买的是卧铺，又是在下铺，她的行李很少，一个鼓鼓的不大不小的背包，一个手提包，把这些东西放在一旁，林泪静静地躺了一会。
  此时不是旅游季，火车上人很少，卧铺车厢里的就更少了，林泪感觉十分宁静，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醒来时，已经是一个小时后。
  她坐了起来，靠在窗边，看着轨道两侧不断后退的景致。因为是冬天，景色有些萧索，并没有什么看头，天空灰白，树木只有单调的枝桠，田野空阔，绿植鲜少。
  她收回视线，从包里掏出母亲那本日记本。
  终于要翻开了。
  林泪的心情宁静无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