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念纸醉金迷的青春

第13章


 
  我说,“得得,说得自己多委屈似的。”接着我说:“那总也不能拎着这些个大包小包逛街啊,累死呐。” 
  “那……要不先去你家把东西放了罢?”她依旧微微皱着可爱的眉头说道。 
  “成。”我说,“坐车去也得好久了。” 
  “你家在?”她问道。 
  “甭说我家我家的……”我说,“就那么一个人住的地儿算什么家啊?” 
  “呵……”她笑了笑,“可毕竟是个住的地方嘛,你回去把这些个东西一摆,多好嘛……我都还没试过 
  两个人住呐。” 
  我嘻嘻笑着说:“你这算是暗示吗?” 
  她笑而不答,岔开话题去,我不依不饶地继续装疯卖傻,“那我也还没见到你穿睡衣的样子么,肯定可 
  爱得很。” 
  她低头笑起来,正好,车到站了。 
  一路上她都没说什么话,就看着窗外的风景发愣似的。我则立在一旁,欣赏她的美妙轮廓。我还吓唬 
  她说,我那地儿可是荒凉得够可以的,别被吓着了,连驴都有。 
  下了巴士,我拎着几袋子玩意儿,领着她又走了几百米。沿途乃是黄土路,两旁的疯长丛生的荒草, 
  难以想像这两侧是高尔夫球场,还有不计其数的小饭庄,北京罕见的臭不可闻的砖头砌的公用厕所,十几 
  条京叭儿狗,等等。拐进垃圾处理厂边的一个小弄堂里面,上了一幢楼的二层,便是我暂时蜗居的住所。 
  我提醒李梦函说,“这儿可有遇见生人就狠狠乱嚷的狗。” 
  她说,“不怕,京叭儿狗就只会唬人。” 
  结果,她被躲在楼梯底下猛地吠叫起来的白色长毛京叭儿吓得浑身一颤,差点儿就扑进我怀里。 
  我说,“你瞧瞧,还不是怕来着?” 
  她不好意思地红了脸,说她自己养的狗可没那么凶。 
  上了楼,我说,瞧瞧啊,这就是你所感觉的诗意浪漫的个人栖居。 
  她环顾了一番,指指脚下说,这就是你说的你陷在椅子里头翘着脚看落日看书的地方。我说恩啊,你 
  还以为是凭海临风的那号大阳台啊。 
  接着我把东西零零落落地放置起来,给李梦函倒了点儿水,说进来坐会儿喝点儿水,就我这一个杯子 
  给你涮涮凑合着用吧。 
  她说没事儿,却是徘徊在门外头不进来。 
  我说进来吧,还怕我吃了你啊。 
  她说不就一双拖鞋嘛,她没法换鞋,怕把地板弄脏了。 
  我说我每天反正都得擦一遍,进来好了。 
  她犹犹豫豫了一会儿,才进来小心地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 
  我慢悠悠地理了理东西,两人随便说了会儿话。我坐床上,她坐唯一的椅子上,隔着一米多远的距离。 
  接着两人出门去,一路上她还慢条斯理地给我分析来分析去地该如何坐车去东四,还让我去办月票多 
  合算方便呐。我仔细地听着这些个琐碎的生活细节,或许算是唠叨,心里头居然感觉颇为享受。 
  回想起来,我所认识的女孩儿多少有些桀骜,或者具有某些鲜明的与众不同之处,一下子面对李梦函 
  这样似乎普普通通的女孩儿,确实还有些不知所措。 
  至少,她会评价聂鲁达的诗歌说,那多傻气啊,这令我觉得颇有快意。 
  24 
  她是个北京女孩儿。 
  简单说来,我在北京待得并不久,无非两年,然而我自小便把这里当做是我所应该来到和应该有所作 
  为的地方,而这种单纯无知的孩童时期的幻想,似乎一直延续到现在。 
  不知为何,我坚决地喜欢北京腔调的女孩儿。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就开始执著地迷恋起这个地域文 
  化的标志来。这倒不是说我不会对除了北京之外的女孩儿动心,也根本就没有歧视外省女孩儿的意思,只 
  要她们能说一口像样的北京腔调。 
  我喜欢女孩儿说北京腔调,无须太严重,不是公车售票员的那种发音靠后,鼻腔共振,儿化音发得滴 
  溜油滑的那种,嗡嗡作响。而仅仅只需一点卷舌音的辅助,对我便犹如春药,令我动情不已。 
  我承认这是一种病态的偏执,然而对此我还是沉迷不已。尽管其实大部分北京女孩儿的声音并不好听, 
  有的更是嘶哑,可我就是这么不能自拔。就像有人喜欢脚小的女孩儿,有人喜欢脖子细弱的女孩儿,也有 
  人喜欢双眼皮或者单眼皮,睫毛长或者睫毛短,长腿或者细腰的女孩儿。 
  而我,就是喜欢说得一口既不过分咄咄逼人,也不生硬呆板如同普通话的北京腔的女孩儿。 
  我还喜欢北京女孩儿的那种不由分说和满不在乎的语气,你很难说她们似乎是真的对你有何要求。可 
  那股子不容置疑的劲头,即便是在明知厚颜无耻的情况下,还是令我甘愿把天下乌鸦都说成是一般洁白。 
  所以,我该是一个适合通过电话和女孩儿交流的人。事实上,我在电话里和女孩儿说的话也通常比面 
  对面说的多上好几倍。每每在面对一个假想的虚拟形象,一个带着完美北京腔的女孩儿形象的时候,我总 
  是自说自话,嬉笑怒骂,妙语连珠。可一旦对方款款落座在我沙发对面,我便一眼挑出缺点:脸盘太大太 
  扁,嘴唇太厚,眼睛太圆,汗毛重得像母猿,腰长腿短,手指不够纤细,反正这些毛病多少总是有个一两 
  样的。 
  可一旦那令我浑身骨头酥麻的饶舌的北京腔调响起,我便如闻仙乐,飘飘然不已。 
  第二次约会,周六的下午,我同她在大华电影院看了场电影,接着便开始在大街上瞎逛。尽管李梦函 
  曾经表示过,她是颇为中意这么一直地长途走路的,在我却可谓是苦不堪言。 
  先是在东四大街上逛了约一个小时左右,接着两人一直走到王府井大街。 
  “肚子不饿吗?”我问李梦函。 
  “正节食减肥呢。”她笑着答道。 
  “恩?”我作仔细打量状说,“何至于?”李梦函虽然不算是所谓骨感的那号,可是绝对算是苗条的。 
  “你都不知道我冬天的时候有多胖。”她不好意思地说。 
  “唔——”我说,“我见过那时候你的照片啊——确实和现在差距蛮大的。” 
  “嘻嘻——”她吐了吐舌头说,“在阿根廷的时候吃胖了。” 
  “既然你现在这么注意,当时又怎么会?”我困惑地问道。 
  “没事儿干嘛真是的。”她理直气壮般说,“东西又做得好吃,我一个人能一天吃掉一整只鸡呢,还有 
  沙拉,烤肉。”越说到后面她倒是有些害羞了。 
  我调笑道,“还说得理所当然似的。” 
  “那个时候,哎呀。” 
  “减了多少?” 
  “26斤……” 
  “够可以的。”我说道,“你要是去菜场买块20斤的肉来,多大的一块儿啊?小肥妞啊!” 
  “讨厌!你……不许这么说。” 
  这种或许可谓是无聊的对话,我津津乐道,而这种气氛对我而言,也确已经颇感生疏。 
  当夜,我在新东安商场地下一层吃了所谓的北京小吃:灌肠,爆肚儿,卤煮火烧,炸鲜奶等等。但对 
  于我这等生长于南方之人,北京小吃显得粗糙不堪。李梦函果然是节食,只稍微尝了几筷子便停嘴,我劝 
  她说没事儿的,她却仍是坚持不再吃了。 
  从新东安商场出来过马路的时候,为了躲一辆交叉马路口那儿驶来的车子,我自然而然地搂上了李梦 
  函的腰。 
  她没拒绝。 
  我一过了马路,便放下手臂。 
  老实说,好久没搂过女孩儿的腰身了,觉得这种感觉有些陌生,待放下了却又有些遗憾,又不好立刻 
  放回去。 
  从王府井大街一路出来,再走到美术馆,在黄城根艺术公园里头,向宽街车站方向走去。 
  北京,对我来说,从未在那天晚上如此温柔可亲,似乎收敛起了她的卖娼女式的媚笑和背后的悲欢离 
  合,唯独脂粉尽洗,把她简单质朴的一面不经意地流露出来。 
  我的手臂轻轻搭在她的腰间,走在黄城根艺术公园的曲弯石板小径上。小道两旁的灯光,柔和地升腾 
  向上,似乎也只是烟尘般柔软地袅袅着,丝毫不让人觉得刺眼。 
  在如许一个夜晚的明亮月光下,搂着一位妙龄少女的柔软腰肢行走,那可是多么令人心驰神漾的体验。 
  我真的感到安详,此刻,未来似乎还未曾成为眼前的阻碍,只是期望能那么一直走下去,一直走。 
  她穿着白色半长袖的薄纱短衫,粉色缎面装饰有交叉花边的短裙子,露出撩动人心的白皙小腿来,细 
  细的脚髁。 
  她慢慢挽起我的手臂,我调转头去,细看她的神情,凑近她。 
  她的长发直直垂下来,看得出在不久前才精心修剪过,散发着好闻的清新香味。 
  我停下脚步来,她微微“咦”了一声,我撩开她的遮掩在耳际的发丝,轻轻在她的耳朵上咬了一口。 
  她有些迷惑,露出可爱的笑容说:“你咬我哦。” 
  “是……耳朵很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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