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念纸醉金迷的青春

第14章


 
  她的耳朵算不得是小的,耳垂却小,耳廓形状略有奇特,上缘有些尖尖地向上竖起。 
  我说:“长得像小妖精的耳朵。” 
  “是嘛?”她笑起来,眼角眯在一起,她眼角细长,如同长长尾巴的游鱼,一笑便灵动起来,活泼俏 
  皮。当然,也显露出深色的眼袋来,也是细细长长小小的,兜在眼睛下面。 
  “瞧你常熬夜罢,眼袋这么明显。” 
  “唔——每天睡五六个小时罢……没办法,学校离家远,坐车45分钟呐。”她又补充了一句,“不好看 
  是嘛?” 
  “不是啊。”我急忙接口到,“我就是喜欢女孩儿有眼袋……” 
  “不是吧?”她笑起来。 
  “就是就是——”我强调道,“不能太大的,就是这样下面一抹这样子,我就是喜欢,真的!” 
  “怪人……” 
  “哎呀个人嗜好,喜欢就是喜欢了!” 
  “真是的。” 
  “或许是因为自己从来没法子有眼袋。”我打趣道,“嫉妒吧?” 
  “嘻嘻。”她乖巧地笑起来。 
  路程似乎显得短暂,在宽街车站,我想送她回家去,她却坚持不让,说是近得很就不麻烦了,我只得 
  作罢。 
  稍微等待一会儿,车便到站,我上车,她同我道别。 
  我记得,我特意站在车窗边,想一窥她的面貌。我看见她调转了身子往另一个方向走去的身影,粉红 
  色的裙子,白色的上衣,在这令人微感凉意的深夜里,划开一道文弱的轨迹前行。 
  25 
  所谓生活在继续,我不得不承认的一点是,我开始迷恋上李梦函。我居然会不由自主地连连看手机, 
  是否有漏看了的短信。若是她半晌不回我信息,我便打个电话,试试我的手机是否是欠费停机了。 
  不管多么酸溜溜的话语,只要是情侣们该说的,我一句不漏,甚至还翻新花样,变本加厉。 
  我说:“我又新找到一份工作。” 
  “什么呢?”她问。 
  “24小时上班无时无地不在工作,永远不会过期,还没有薪水。” 
  “什么啊这么奇怪?” 
  “就是想你嘛。” 
  “太坏了你!” 
  有时,心中自我质问一番,看着镜子,也便觉出自己原来还有这般寡廉鲜耻,然而却知道自己仍然是 
  乐此不疲,沉醉其中。 
  无论我作出何种努力,事情还是顺其自然地继续发展下去了,我无法说生活是变得更好,还是更不好。 
  周六我没课,李梦函还有课上。我起了个大早,坐了两个小时多的巴士,横穿整个北京城还带绕一个 
  弯儿到她学校去找她。8点半左右,我便已人模人样地端坐在她学校的某个自习室里头,等她课间来见我。 
  老实说,在上楼时,我随便抓着一个女孩儿问起自习室在哪儿的时候,我都快为自己的行径脸红了。 
  第一堂课下课,我正做英语卷子,眼角瞥见她走进来,仍是低头做题,等她拍了我的肩膀。 
  她说:“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我在楼下问自习室在哪儿,那人告诉我说这儿哪儿都是自习室,我就随便挑个坐了,你在哪块儿阿?” 
  她指指窗户后边的一排灰色旧楼,“我不在这儿上课,后头呢……你做卷子哪?” 
  “啊——”我回答道,“是……不过也做不进去,老错题,其实我看见你进来了,我就是装作没看见你。” 
  “是吗?”她说,“我也觉得你看见我了。” 
  一会儿没说话,接着她笑起来,我问她:“有什么可笑的啊?” 
  她不说话。 
  “傻乐。”我逗她说。 
  “觉得,你刚才说你装作没看见我的样子,特逗啊你知道吗?” 
  我笑着没说话,再问:“你还得上课吧?” 
  “啊,到11点,然后就没事儿了。” 
  “我说……那咱们去哪儿啊?” 
  “哪儿?不知道呢。” 
  “你先上课去吧。”我俩坐着的教室里头开始进来人了,估计下堂这地方有课,可能也快到上课的钟点 
  了。 
  “行,待会儿就来找你啊,别丢了啊你。” 
  “得得。”我说,“丢不了。” 
  李梦函那天穿着一条有刺绣图案的牛仔裤,修长双腿娓娓动人,透明底色有好多彩色圆点的长袖薄纱 
  材料的衣裳,里头纯白色的抹胸异常醒目。 
  坦白的说,我当然喜欢长得漂亮的女孩儿,比如李梦函。 
  接着我又做了一份卷子,又到下课的钟点了。她气喘吁吁地跑上5楼来找我,一起走到后头的自习室, 
  她帮我把我的大皮挎包安置好,又给我找了个座位。 
  她说,在自习室里你随便干嘛,就是不能睡觉。 
  我立刻领悟出其中的岐义,强忍住笑。 
  两人又绕着校园走了一遭,回来立在通向教室的小道中间。 
  “待会儿咱们去哪儿啊?”她仰起头来问我。 
  那时临近中午时分,太阳厉害得很,我除了灰色衬衫外还套着一件米色外套,身上略觉燥热,有些心 
  烦意乱。 
  我说,“不知道,你上课时候慢慢想吧……” 
  “就不能你想吗?” 
  “我就爱看你想,偷眼瞧你皱着眉的样子。”我笑着说。 
  “什么嘛,真是的。” 
  “就是现在的样子了,对对。”我轻轻摸摸李梦函的眉毛。 
  她笑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来,我说,“你眼角那么长,笑的时候下面的眼袋可好看了。” 
  “是嘛。” 
  “就是。”我尽量模仿着李梦函的语气跟着说。 
  上课铃响,我拍拍她的背说,“你可别迟到了。” 
  她嗯了一声,轻快地跑过去。 
  她的身影消失在过道的浅色的阴影丛中,轻轻一拐,在深深浅浅的光线底下,似乎像是一个幻影。 
  “我们该去哪儿?” 
  李梦函似乎总是在问我这个问题,她总是皱着眉头,颇感苦恼地问我,去哪儿呢? 
  在某种程度上,我为这个情景所带来的信任感所打动。 
  人群里,是谁在和谁擦肩而过,是谁在和谁长相厮守? 
  我们能去哪儿,去到天涯海角还是世界尽头,还是搬进一个小小的阁楼,相拥等待世界末日的来临? 
  可是,我也不知道答案啊,姑娘,真的。 
  另外提一句,被李梦函挽着的姿势也很古怪,手臂还蛮辛苦:她是拎着我的手腕部的衣袖走路,我则 
  既不能甩起手臂来,又不能把手臂自然垂下,于是便保持着似乎骨折般僵立的不自然形态坚持下去。 
  我捏了捏她的胳膊说:“瞧,是肘子呢……” 
  “肘子哪是这儿啊?”她抗议道。 
  “那是哪儿呢?” 
  她指指手腕,“可能是这儿吧?我也不知道哦。” 
  我笑起来,她反应过来这玩笑,也笑得颇为灿烂,顺带着掐了一下我的腰,我便有些夸张卖乖地叫起 
  疼来。 
  26 
  我和她去过景山公园。 
  她说,特别喜欢这块儿的感觉。 
  她执意要带我下车去爬山,我本来一听爬山,当下就要晕过去了,幸亏立马就得知其实景山顶到地面 
  的距离可能也就只有50米。 
  我必须得说,同一个漂亮女孩儿一起爬上几十级台阶,然后搂上她的柔软腰肢,两人的身体紧挨着, 
  坐在一个小山包顶上的凉亭里头,望着北京秋天的天空发呆,这确实令人不由的感到此刻别无所求。 
  甚至,令我联想,所谓的幸福。 
  此刻,眼前的景物是故宫。我对李梦函说:“咱俩像两只松鼠,松子吃得饱饱的,然后心满意足地梳理 
  着尾巴上的毛,一起发呆。” 
  她笑歪到我肩膀上,说:“你怎么老是把我跟动物比哇?” 
  我说:“那又怎么……人屁股上都还长着一块两块小尾巴骨头呢……” 
  她眼珠子转溜一圈,一本正经地说:“我好久都没去动物圆了。” 
  “怎么了?”我说。 
  “下次带你去认认亲戚啊。”她捋着顺滑地垂下来的长发,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 
  我拧了她的腰,说:“活学活用啊你。” 
  我还记得,那次她还沉静下来说,“我常忍不住想,要是能在那里头住着肯定特舒服。” 
  “哪儿?”我有些不明其意。 
  “故宫。” 
  听到这句所指,我搂紧了她。 
  故宫博物院的大门,朝这个方向敞开着,中轴线的建筑格局清晰可见,两旁建筑物也的确气派非凡。 
  更何况山顶山风飕飕,远望过去朱墙硫瓦,在乳灰色的迷茫里不甚分明,人群也影影绰绰。 
  一瞬间,我竟有些迷失了,这些在遥远的年代之前建造的东西究竟是为了什么? 
  当一切事实换算成数据的时候并不令我震动,然而当我真真切切地看到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它们构 
  建出的如此宏大的一个体系矗立在面前的时候,我确实被困惑了。 
  我毫无借口地怀疑起这一切的意义起来。 
  这些建筑,不论建造的初衷是什么,它们令我追忆起盛唐繁华的白发女妪,以及一个蝈蝈如何在黑暗 
  中度过它的时光。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