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枫街

茫无目的。我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最后能够信任我的人已经以漠然的目光看着我。她对我失望了。
    没什么可悲伤或者觉得委屈的。她的失望很对。要不我怎么能意识到我到底有多可笑。而且对她有什么可委屈的，又不是小孩子。
    我在街角蹲了下来。
    对面的墙上，巨大的墙绘画美得炫目。但美则美矣，掩藏不住败落和凋零。
    我突然有些怀疑所谓“她占据了宁致远的躯壳”论。真的是这样的么？还是她为了什么目的撒谎？于我有利还是有害？她又是敌是友？
    我开始反思我曾经的幼稚。幼稚得一塌糊涂。所以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就相信了，而且我那么自以为是，还以自我为中心，叶椛城没说什么都是好的。我根本不属于这里，却自以为是地想要探查清楚一切。
    她想要做什么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我讨厌你的眼神。”我一字一句地，对想象中的叶椛城说。“就像我高中的时候考了一百二十分的时候，大家都觉得我是抄宁致远的。老师用鄙夷的目光看着我，教育全班同学一定不能作弊。但那时候没有安装监控摄像头，谁能证明我是自己想要好好学给宁致远，不，给你看看。”
    “你说这些有什么用。”想象中的女孩露出冷冷的笑容。“你是个懦夫。”
    “不。”我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我会把你踩在脚下。”
    那不是我的意志！我怎么可能说出这样的话？她这样光芒四射的女孩，怎么可能被我踩在脚下？我有点惊恐。这真的是我能说得出来的话吗？
    抬头却看见叶椛城——真正的叶椛城站在那里。我全身都震悚起来……她一直在听我说话？
    “说得不错。”她一只脚踩在花坛的边沿上，黑色的头发垂下来，眉眼凛冽。
    “真的，”她顿了顿，“我挺高兴你能回来……不管是以哪种方式。听到你的语言风格……真的蛮亲切的。”
    “还会弹吉他吗？”
    她突然说了这句让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话。我困惑地看着她，最终还是问她：“你……什么意思？”
    其实我的确是会弹的……她如果真是以“宁致远”的身份和我相处过高中三年的话应该记得，我参加了吉他社啊？
    “这样啊。我期待你回来的那一天。”
    她看着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身离去。
    我突然知道哪里不对劲了！她看着我的眼神，就像穿透了我，看着……另一个人！
    那种目光绝对不是亲切的怀恋！那是一种“你要回来我就迎战一定会杀了你”的目光！
    她看的……是谁？
    恐惧在我心中炸开。我突然扭头看着背后，惊恐万状地看见——
    我后面什么奇怪的东西都没有。她看的是我的眼睛。那就说明……
    说明了什么？
    我想不到，头疼得越发厉害，但我却不知道这头疼的根源。我本来没有这种毛病，但是自从来到精神病市，我就经常半夜因为头疼醒来。
    也许它关乎着什么重要而致命的事。
    我清楚地知道这一次醒来，就此陌路。
    “你知道吗？”宁致远心有余悸地盯着眼前那个黑发白裙的女孩。“那天我在文具店看到一个蜡像，有个男人神经病一样地对着蜡像絮叨……而且好像对那个蜡像有什么怀念之情一样……更可怕的是那个蜡像有点像你……”
    “是么？”白裙女孩挑挑眉。“我大众脸嘛，不足为奇。那个男人看着那个蜡像，估计是想起了对他很重要的人吧……别大惊小怪。”
    “可是他还追出来叫了我的名字！”宁致远撑着头，哭丧着脸。“惨了，我不会被坏人盯上了吧？”
    “你后来再遇上他了么？”白裙女孩歪着头，目光清澈如水。
    “没有……”
    “以后我陪你咯，别担心。”
    宁致远这才露出笑容。“还是椛城软妹最好了。”
    女孩皱着眉头。“喂你说谁软妹！我是大总攻！”
    春天繁盛的花朵之下，女孩们曼妙修长的身影追逐着，美好至极。
    男人站在那里，神色悲凉。
    “原来会被当成坏人啊。”他自嘲地笑笑。
    “在这种小女生眼里不就是这样？尤其是这个年代的小女生啊。”
    他转身离去了。
    他的后颈上有一道隐隐约约的疤痕，极淡，他穿的又是帽衫，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可我才是……”
    “可是这样才是真正的……我……”
    他捂住了头。大脑中的轰鸣声越来越重。
    他从口袋里掏出来药瓶，倒出药来塞进嘴里。
    “叶椛城……有时候我看着你还是觉得你挺可悲的……为了一个谎言，你固执了这么多年？”
    自言自语，像个神经病一样。
    “我会把你踩在脚下。”叶椛城细细地品味这句话。“听起来蛮像一个中二病的少年说的话，对吧？”
    “不过我倒挺喜欢中二病少年的……中二病少年都是那种妄想挽救世界的吧？或者觉得这个世界好黑暗好虚伪？还是喜欢鬼怪？”
    她站起身来。
    “不过这些不重要了。因为你要回来了。”
    “我很高兴。”
    “这么多年了，可是我一直没有变。拜你所赐。”
    歆月被她删除了，空荡荡的别墅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划破了手腕，血一滴一滴地在镜子上蔓延，金色的血液使得镜面上的图案极其妖娆。
    “中二的少年不就应该这样玩命么？你说是吧？”
    “出来吧，不用藏着。”她看向身后。
    苏星琬这才走出来。“我有问题要问你。”目光冷厉得像剑。“楚祈霄究竟有什么问题，让你这样处心积虑地要杀他？”
    叶椛城突然笑了。“怎么会是要杀楚祈霄呢……”她没再多说。
    “你没有回答我。”
    “怎么不去问流光？再怎么说你们也——”
    “别说了。”苏星琬打断了她。“只有你才知道一切，我敢肯定。”
    “出于对楚祈霄的怜悯你来找我了？”
    苏星琬沉默。良久，她说：“应该还有友谊吧……”
    叶椛城叹了口气，然后径直向里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