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腹心事

母亲生日宴上，母亲青丝卷成螺髻，插上碧玉簪，一身沉红旗袍式的上衣使得母亲越发雍容华贵，越发让人不敢提出对她话语的任何异议。
    柯艺默默地坐在母亲身旁，父母的亲朋好友，父亲的生意伙伴，见过面的没见过面的，大家聚在一起，天南海北地侃着，喝酒如喝水，母亲端庄地坐在父亲身旁，父亲则趁着这个大好机会和大家伙们谈着未来发展方向，一杯酒水下肚，情义定，生意也定下了。
    柯艺曾经对父亲这种酒桌生意表达过质疑之意，但被父亲三言两语给完美地扭转了立场，千百年的传统，总是要慢慢地改变，父亲投石问路，作下铺垫，到柯艺这一代，就可以顺利转变，如今掌权的老家伙们还是适应曾经的方式，若贸然改变，可能就会将自己的老本都啃光。
    柯艺本来就对父亲的生意不感兴趣，对父亲的决定及眼光更是不曾提出有更深意义的看法，因此对父亲这种借着母亲生日宴拓展自己人脉生意的做法，柯艺不置可否，只是小心谨慎地坐在母亲身旁，偶尔端起酒杯与亲友干一杯，有时母亲一个眼神过去，端着酒杯凑上前来的亲友都灰溜溜地掉头走了。
    主角作用几乎成了陪衬，母亲吃了一块蛋糕后就退场了，温婉的母亲大家闺秀地朝众位致歉，然后华丽丽地转身，顺带着，带着自己的儿子退场了。
    柯艺跟着母亲一路走上楼，母亲不说话，柯艺也不太敢轻易出声，总感觉今日的母亲气场特别足，母亲牵着柯艺的手拍了拍，突然叹了一口气，柯艺瞬间集中精神，吊起的心近乎挂在喉咙上。
    母亲牵着柯艺坐在二楼客厅的沙发上，母亲看向柯艺：“小艺，你是不是已经交了女朋友了？最近都不怎么回家了……”
    语气隐匿的深深的幽怨及不满，柯艺一个激灵，睁大眼睛看向母亲：“哪能啊，母亲大人都还未开口说要媳妇，我怎么敢自作主张呢！”
    母亲被柯艺说这话的严肃表情逗笑了，“噗嗤”一声笑眯眯地看着柯艺：“这事，母亲准了。”
    柯艺：“……”
    难道是如此深明大义的母亲也开始和别人家的母亲一样开始急儿子的婚姻大事了？
    可是母亲一向不食人间烟火，由她询问儿子的婚恋大事，总感觉很难善了。
    柯艺沉默。
    母亲又笑了笑，说：“我也只是提提而已，担心你一个人在外，身边没人照应，妈放心不下。”
    柯艺摇头：“妈，你放心不下谁也轮不到担心我啊……我可是得到你的真传的，独立生活在我面前就是一件小事。”
    母亲想了想，惆怅地点点头，突然开启了家常抱怨模式：“你姑姑，就是今天坐你旁边的那个，八百年没联系了，突然之间就出现了，凑在你爸面前要给你说媒呢，我家的儿子怎么就归她管了呢，我儿子相貌端正，家世清白，怎么可能需要她介绍呢，真是多事！”
    柯艺一头冷汗，安慰地抱着母亲的手臂：“就是，我听我们家母亲大人的。”
    母亲笑着拍拍柯艺的头：“你爸希望你回公司，你怎么看？”
    柯艺摇摇头：“这事……留给我儿子忙吧，我爸大好年华，等到我儿子长大成人继承他事业不正刚刚好么？”
    母亲无可奈何地盯着柯艺，柯艺不在乎地摇摇头，这种将历史遗留问题一代代地传给子孙后代已经成了中国人的共识，既然自己解决不了，就让子孙后代去解决吧，子孙后代也解决不了，就代代无穷尽地流传下去，直到时间稀释了真相，问题随着时势变迁已经不再成为问题之后，子孙后代才算是真正地解放。
    这种解决问题的办法似乎很好用，柯艺常常用它来调解与父母之间的矛盾。
    母亲想了想，终于点头：“也好，让你爸的孙子去解决吧。”
    柯艺与母亲相视一笑。
    母亲将桌子上的水果盘推向柯艺：“小艺，你现在工作的地方怎么样？”
    柯艺伸手拿起一个橘子，一边剥着一边回答：“都挺好的，老板也很好。”
    母亲点头：“那就好了。”
    柯艺掰一半橘子塞进母亲手中：“我请假回来时老板还提出要我拿店里的资金给您老人家买一份礼物呢！”
    母亲瞬间黑脸：“我哪里老人家了？”
    柯艺：“……”
    关注点错了吧？
    母亲将一瓣橘子放进嘴里，温和地说：“你呆得舒心就好了，如果不开心就不要委屈自己。”
    柯艺终于松了一口气：“我知道了，妈。”
    母亲也放下心来，坐在一旁看着柯艺将水果盘消灭得一干二净，心疼又欣慰。
    恋爱锦囊，阳光浓烈。
    炽热的光照射在窗玻璃上，柯艺种下的两盆花草在门外享受着阳光的折磨。
    大哥在店里收钱，将几份礼物装进礼物袋里递给面前的男子，男子提起袋子就出门了，小伊送外面进门，见到大哥正望着门外出神，不由得好奇问：“宋老板，你在看什么？”
    大哥茫然地看向小伊：“怎么了？”
    小伊蓦地站直身子：“没，宋老板，你的外卖到了。”
    大哥：“你拿进咨询室里。”
    小伊点头，提着外卖袋子走进了咨询室，大白懒洋洋地睡在沙发上，见到有人进门了，懒洋洋地抬头看了一眼，随即低头，继续睡觉，小伊小心翼翼地将袋子放在玻璃桌上，见到桌面放着一沓报纸，好奇地扫了一眼，一些地方发生了一些事，似乎就没什么好看的了。
    小伊出门，大哥低头算账，小伊站在原地看着大哥，大哥侧脸轮廓很好，完全不会让人看腻，小伊默默地看着，心里放空，一片茫然，只是盯着眼前的人，无声无息。
    大哥皱眉，抬头看向小伊。
    浓眉黑眸，视线直愣愣地撞进了小伊眸里。
    小伊一个激灵，红着脸低头，结结巴巴地想要解释：“宋，宋，宋老板，外，外卖我放你桌子上了。”
    大哥：“嗯，谢谢。”
    小伊低头看着地板，良久，方抬头：“宋，宋老板，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大哥摇头：“女孩太小了。”
    小伊皱眉。
    大哥难得地解释：“和小女生在一起感觉和晴儿在一起一样。”
    小伊死拧眉头：“宋老板不喜欢年轻姑娘吗？”
    大哥皱眉，随即摇头：“说不准，看感觉吧，你们小女生不是都说要看感觉吗？”
    小伊：“……”
    那还真的是无法勉强呢。
    难得一次向老天借胆问出了这个心心念念的问题，答案还不是自己想要的。
    小伊深呼吸一口气，抬头看向大哥，既然已经迈出了第一步，往后的步伐就不会很难了。
    大哥疑惑地看着小伊：“你还有什么问题要问吗？”
    小伊点头，搬来一把椅子坐在一旁，红着脸低头：“宋，宋老板，你说，柯大哥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大哥皱眉：“不知道。”
    小伊踌躇地看着地板：“你们都是男的，不是应该会知道吗？”
    大哥：“……”
    这种逻辑，真的十分能激起思维的碰撞啊！
    小伊见大哥不说话，微抬头不安地看一眼大哥，然后迅速低头。
    大哥无语地看着小伊，大概是小伊年龄与三妹相仿，而且性格似乎也有共通之处，大哥难得地十分有耐心：“你知道晴儿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吗？”
    小伊猛地抬头看向大哥：“小……小晴？”
    大哥点头。
    小伊一脸被雷劈的表情，思绪千回百转，转到了十分奇怪的轨道上了，小伊咽了口口水，僵硬地摇摇头：“不知道……宋，宋老板，果然很关心妹妹呢。”
    大哥看向门外：“你和晴儿都是小女生，也不知道对方择偶标准，我自然也不知道柯艺的选择标准。”
    小伊：“……”
    思绪终于转出来了，原来刚才那个提问是为了解释自己的疑惑的，类比解释，居然让自己困死在幽深的思维巷子里。
    差一点儿就认为自己触及了宋老板不交女朋友的真相……
    小伊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双手搓着自己衣角：“宋，宋老板说得对……”
    大哥低头记账，将钱塞进抽屉里，一推抽屉，抽屉就“啪”地一声锁上了。
    大哥站起来看向小伊：“我去吃饭了。”
    小伊茫然抬头，随即意识过来，猛地点头：“哦，哦，宋，宋老板去吧。”
    大哥嘴角微抽搐，一不小心就成了“送送老板”，着实奇怪。
    大哥走进咨询室后，小伊坐了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是在上班时间，连忙站起来朝门外冲去。
    糟了，待会儿又要被花婶念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