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帆

第三十八章 雨夜相逢


烈恨等人在多罗国逗留了几天,接下来在佣兵工会里面接了新的任务,是护送一位贵族到铁勒国游玩,灵帆将几人送出边境,挥手作别。
    灵帆在多罗国的北部边境奉天城住下,这一住便是两个多月,平时便在佣兵工会接一些任务,日子过的倒也逍遥。期间也数次到魔幻森林边缘地带去过,至于是为了什么,恐怕也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此时已经是深秋时节,薄暮时分,空中飘着牛毛细雨,荒僻的山野里,透着一股朦胧与阴寒的味道,灵帆便在雨中缓步行着。经过两个多月的打拼,更因为连着接了几个级别高的任务,此时的他,已经是一位光荣的D级佣兵,而且由于他百分百的任务完成率及在客户群中良好的声誉,佣兵工会已经把他作为重点培养对象。曾有不少佣兵界的老人预言:不出三年,佣兵榜必有灵帆的一席之地。而灵帆为了能够接一些等级高一点的任务,便到奉天城的剑士工会重新品评了一把,他现在的武者称号是高级剑士。(一般级别的剑士工会只能品评到‘高级剑士’,而各国首都剑士工会则能品评到‘大地剑士’,再往上的等级,只能到专门的地方去品评了,如:剑士工会总部,或是内陆达斯帝国首都的圣武士殿堂等)
    多罗国境内现在乱的很,很多地方都发生了大面积的旱灾,奉天城也被波及,只是不太严重,南方还好一些,最倒霉的是内陆地方,遭逢了十年难遇的旱灾,民生凋敝。而此时邻国天圣帝国也来凑热闹,在边境聚集大军,看样子,很快便要攻打奉天城了。多罗国忙着征兵,筹措军资,各地都在拉壮丁,朝廷更是任命了一批刮钱能手做大臣,专事搜刮民财,增加赋税,很多不堪骚扰的百姓或是逃窜到山上落草为寇,或是参加起义队伍,整个多罗国的局势动荡不安。
    灵帆前些日子接了个护送的任务,是保护一对在奉天城经商的年轻夫妇回到南方故乡。这对夫妻在奉天城经商多年,小有积蓄,此时见奉天城不甚安全,便生了去意,想搬回老家居住。途中,遇到了好多的盗匪流寇前来骚扰,幸好有灵帆护送,倒也只是有惊无险。灵帆将夫妻二人送到目的地后,便动身望奉天城赶去。
    行在路间,灵帆伸出手来,接了一把雨水,心说:这雨是越来越大了,要找个地方避雨歇息才行。
    这时候,在暮色灰蒙蒙之处,灵帆便看到了前方一处建筑。心中一喜,快步走了过去。
    这是一处破败的神殿,灵帆推开沉重的大门走了进来,金衣剥落的神王雕像千疮百孔,虽在满屋的荒凉孤寂中依然强自摆出了一幅右手拿剑、左手前伸指点江山的睥睨雄姿,只是神王手脚宝剑之上层层缠绕的蜘蛛网、身上脸上随处可见鸟雀的排泄物,倒是把他装扮的像煞了一位穷途末路的英雄。雕像面前放着一张同样破败不堪、黄黑斑驳的木案子,想来是摆放祭品用的。神殿的地上,灰尘积的老厚,还好因为下雨,空气比较潮湿,走动之间灰尘不易被带起,否则这鼻子喉咙可就要遭殃了。
    灵帆望着神像那残破滑稽的样子,忍不住便笑出声来,末了却又是一声长叹。接下来在神殿的角落里找了一把扫帚,接了一盆水,一会儿功夫,便将大厅打扫了一遍,也顺手将神像的身上清扫了一下。
    此时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去,灵帆在神殿里收拾了一些破旧的木料,升起火来。其实以灵帆的体格及深厚的内功,便是再冷的天气也无需生火,灵帆眼下生火,只是一个下意识的举动而已,便是他自己也不太明白为什么非要升起这一堆火来,只是觉得在火光的温暖之下,心中的萧索之感似乎也减弱了好多。‘或许我本质上也是不喜欢孤独吧’,灵帆暗暗自嘲道。
    灵帆将阔剑放在身旁,将背上的行囊解下,从里面取出一些干粮吃了起来。吃饱喝足后,灵帆将干粮放回行囊的时候,便碰到了一张水晶卡片,心中一动,便顺手拿了出来,却正是那伊凡的身份证明卡。
    灵帆随手把玩着这水晶卡,心道:‘算来离伊凡去世已经有四个多月了,这天圣国是多罗国的邻国,自己返回奉天城后,便去天圣国首都找寻伊凡的父母吧。将伊凡的死讯告诉他们,将伊凡的遗物还给他们,伊凡死前把我当作朋友看待,我如此做,也算是对得住他了。只是不知道他的父母得知他的死讯后,会是何反应?他们虽然不怎么喜欢伊凡,只是再怎么说伊凡也是他们的亲生儿子,眼下白发人送黑发人,想来定会悲恸的很了。我言语中倒是需小心点,尽量将伊凡的死说的平淡一些,免得他们太过伤心。’
    灵帆心中一阵胡思乱想,蓦的长叹一声,心道:‘伊凡死了还有自己给他报丧,他的父母想来也会因他而流泪,自己呢?身处异地他乡,死了,恐怕连个为我流泪的人都没有,唉。’灵帆又是一声长叹,下意识的往火堆旁靠了靠,似乎意欲借助火堆的热量驱赶走体内的孤寂。
    过了一会儿,灵帆长舒一口气,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此际,神殿门口响起了拍打声,同时间一声轻柔的语音响起:“请---请问,有人在吗?我---我可以进来吗?”那声音便如黄鹂鸣叫婉转悠扬,极是动听,只是话语中好像还夹在着孩童的啼哭之声。
    灵帆淡淡的道:“外面雨大,快些进来吧。”
    ‘支哑’声中,神殿的大门被轻轻的推开,一个女子便走了进来,这是一个极美的女子,个子不高,二十多岁的样子,朴素的衣着丝毫无损她的美貌,是那种贤妻良母的类型。因为淋了雨,女子满头的金发变成了一缕一缕的,面上身上湿漉漉的,看来有些狼狈。衣服只是半湿,贴在了身上,更显得身段凹凸有致。女子神情间有几分仓皇之意,却是更加的惹人怜惜。怀中抱着一个婴儿,估计受了凉,孩子小脸有些发青,更是哭叫个不停。
    灵帆倒是没料到这荒山野岭之上还能碰到如此美女,微微一愣后,却也不再理会。
    那女子远远的见神殿处透出阵阵的火光,便慌不迭的跑了过来,此时见偌大的神殿内只有一个看起来极是健壮的黑发男子,虽然看神情不像坏人,心中却也有些惴惴,不敢离的灵帆太近,便躲在神殿的一个角落里哄着孩子。只是因为身上早已被淋了个半湿,直冻得哆嗦个不停,孩子更是嚎啕大哭不已。
    灵帆见她冷的厉害,眼光不时的往篝火上瞄,目光中露出渴望的神色,只是望着自己的眼神却又有几分惊惶与担心,便知道她有心过来烤火,却又担心自己是匪人,便有些犹豫不决,所以灵帆便开口相邀道,“我不是坏人。如果不介意的话,请过来烤一下火吧。”
    女子闻言一怔,面上却是一红,见孩子哭的厉害,当下轻轻点点头,走到灵帆的对面坐下,隔着火堆对灵帆轻轻的道了声谢。
    孩子哭声不停,在寂静的大厅里听来格外刺耳,女子轻轻哄着,边满怀歉意的对灵帆道了声‘对不起’。
    灵帆倒是没有介意,只是见孩子小脸发青,心中一动,道:“孩子可能是受了风寒,可以让我看一下吗?”
    女子闻言仔细打量了他一眼,许是灵帆那和煦善良的眼神让她安心不少,便点点头,稍稍挪了下身子,轻轻的将孩子递给了灵帆。
    灵帆伸手接过,把了下脉,孩子的确是中了风寒之症,病情倒是很轻,当下轻运起真气输入孩子体内将肺腑间的风寒之气化解掉,片刻后,孩子的小脸潮红消退,哭声也停了下来,通体舒泰之下便睡着了。灵帆见孩子无恙了,便还给了女子。
    女子接过孩子,面上浮现出喜色,喜道:“多谢先生,先生不仅仅是位武者,还是位光明魔法师,对吗?”女子见他没做什么动作,单单摸了孩子的手腕一下,孩子便好了,很是神奇。在她心目中能够做到悄无声息便解除病人痛苦的,只有那些魔法高强的光明魔法师了。
    灵帆见女子误会,也不去解释,笑着点点头。在露娜心目中光明魔法师都是一些心地善良之辈,此时见灵帆言谈举止俱都文雅有礼,所以对灵帆的戒心便消退了大半。因为长夜漫漫,二人便随意的聊起天来。通过闲聊,灵帆知道了这女子叫做露娜,是哈特村的村民,离这里大概还有二十多里地的样子,孩子叫做约尔,快两岁了。露娜的娘家是山里人家,她昨天回娘家省亲,看望父母,今天一早便往哈特村赶,却不料在半路之上崴了脚,休息了好半天,方才好转,这时间便耽搁了。
    望着露娜纤弱的娇躯,如花娇靥,灵帆不由的生疑,道:“露娜姑娘,恕我直言,眼下多罗国盗匪横行,我是个外地人,却也知道这附近山上有好几股土匪,你一个女子,在这荒山野岭乱走,不怕危险吗?”
    露娜叹口气道:“你有所不知,这附近的强盗大多都是些附近的贫民百姓,因为受不了贵族的欺压,才逃到山上做了强盗,他们平时大多做些劫富济贫的事情,很少会来骚扰我们普通百姓的。”
    露娜顿了顿,目中闪过一丝愁绪,道:“我听说天圣国要来攻打我们多罗国,城主下了命令,要我们负担军费,我们普通百姓一天到晚的劳作,也只是勉强填饱肚子而已,眼下拿什么来负担军费,可是那些贵族却根本不关心我们的死活,说没钱就拿粮食抵押,唉,我家里留着过冬的粮食大都被他们搜刮去了,我只好到我的父母家里去借点粮食,怎么也要把这个冬天挨过去呀。”露娜说着话,眼圈一红,险些哭了出来。
    灵帆这才看见她身上背着的一个小小的包裹,想来里面装的便是她父母送她的粮食了。灵帆心中恍然,却又忍不住叹口气,道:“世事艰难哪,只是这黑灯瞎火的,你一个女子也要当心哪,你丈夫应该陪你一起出来才对。”
    露娜面色转黯,目中隐约有泪光溢出,忍不住抽泣着道:“我丈夫---我丈夫他---他去年春天被军队拉去当了兵,去年冬天在围剿土匪的时候战死了,我公公婆婆听到我丈夫的死讯后也是一病不起,很快就双双病逝了。”露娜抱紧怀中的小约尔,将玉面轻轻贴在孩子的脸蛋上,因为怕把孩子惊醒,就这么无声的哭泣着。
    灵帆见自己无意间引出了露娜的伤心事,心中颇有些歉意,忙沉声道:“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害你伤心了。”
    露娜摇摇头道:“先生言重了,这与先生无关。我只是想到自己的命运,心中有些难过。我公公婆婆跟我丈夫都是好人,为什么好人却不能长寿,而那些贵族做尽坏事,却能够享尽荣华富贵?”说着话,目中闪过一丝愤恨的神色,举起纤手抹去眼角的泪痕,只是却越擦越多。
    灵帆见她如此伤心,心中也有些难过,轻声劝道:“眼下苍茫大陆就是这种情形,贵族站在权力的颠峰,平民奴隶便是遭受欺凌的对象。唉,这也不是三两人能改变的了的。”灵帆顿了顿,见露娜哭的伤心,忙道:“你也别太伤心了,死者已逝,伤心缅怀都是没有多大用处的,还是多为自己为孩子考虑考虑吧,我想你丈夫在天堂之上也不愿看到你这么伤心。”
    露娜听得他的劝慰,心中很是感动,渐渐的停住哭泣,掏出手帕擦干眼泪,轻轻哄着孩子睡觉。
    半晌后,露娜偷偷望了灵帆一眼,她虽然与灵帆是初次见面,却对灵帆却有一种莫名的信任,或者说是好感更贴切一些。露娜只觉得恨不得将心中所有的委屈都对着他讲出来一般,虽然于事无补,可也权且当成是发泄一下,若是能听的他安慰几句,那便是很让她高兴了。毕竟这些苦难的事情平时一直压在她的心头,让她呼吸都很是不畅,而且周遭的村民境遇都相似,一个个都过的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平时在村里碰面,说不三两句,便只剩下叹息了,所以露娜便连个真正倾诉的对象都没有。
    露娜当下又叹口气,继续说道:“我丈夫曾经在土匪的手中救过城卫队队长一命,他念得我丈夫的恩德,平日里对我们母子倒是比较照顾,也幸好有他在,我们家里还能留下一点粮食,只是那些城里的那些坏蛋贵族却常常找机会想来欺负我---还好大家都帮我---否则---”露娜断断续续的说着话,想到了那些流氓贵族对自己的纠缠,若不是自己以死相抗,加上丈夫生前一些穷哥们的帮助,恐怕早已遭了他们的毒手了。现在害的自己生怕一个不小心,便被贵族们侮辱了,所以无论身处何地,身上总是携带着一把匕首。露娜越想心中越是难过,险些又落下泪来。
    灵帆心中也是暗叹一声,这露娜的美貌必定惹人垂涎,能够保的不受侮辱,便已经是奇迹中的奇迹。
    灵帆微一思索,道:“露娜,这些苦难迟早都会过去的,做人嘛,要对自己对未来有信心才好。”其实便是灵帆,对自己的话也是半点信心也没有。这几个月来他对大陆的形势有了些了解,上层社会为了自己的利益,盘剥百姓,动辄增加赋税,百姓生活大多困苦不堪,而像露娜这些乡下平民的生活却又比城中平民更困难的多。像铁勒国桫椤城那样的安定之地,在大陆之上倒是罕见的很哪。
    露娜听了灵帆的安慰,启齿一笑,轻轻‘嗯’了一声。她对着灵帆诉说了半晌,心中但觉的有些轻松,好过了很多。
    二人当下俱都不做声,灵帆时不时往篝火中扔几块柴火,露娜嘴中轻哼着不知名的儿歌,哄着小约尔睡觉,灵帆侧耳细听,却也觉得心中温馨一片,不知不觉间,嘴角也挂上了一缕轻松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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