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帆

下午两点多钟，灵帆来到了普洛世家。
    “几位大哥，我是贵府伊凡少爷的朋友，有要事拜访伊凡少爷的父亲瓦格*普洛公爵，还请几位通报一声。”
    普洛府宅门前的守卫是四个极是剽悍、手持大剑的年轻男子，其中一个看来有些愣头愣脑的青年看到灵帆出现时先是一怔，接着目中现出喜悦之色，只是当他听完灵帆的话后，也跟他的三个同伴一样傻掉了。
    灵帆再次和颜悦色的说了一遍，这个愣头愣脑的守卫期期艾艾的道：“伊凡少爷，您这是在跟小的开哪门子玩笑？”
    知道再次被误会，灵帆只好无奈的解释道：“我不是伊凡，我要见瓦格*普洛公爵，烦请通报。”
    “少爷，我们没拦着您哪。”愣头守卫讶道。
    “我不是…，好好好。”灵帆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顿了顿，这才和声道，“我不认识公爵，还请前面引路。”
    “少爷不是吧，您不认得我二愣子不要紧，可您出门才一年多点，就连公爵大人都不认得了，这怎么可以？”二愣子急道。
    望着这个不但愣头愣脑而且好像还缺跟筋的家伙，灵帆真是无话可说了，叹口气径自走了进去，过去后还听到二愣子欢天喜地的道：“谢天谢地，伊凡少爷终于回来了。人没事，还变壮了，变得比我二愣子都壮。”
    ‘这个家伙好像对伊凡不坏。’灵帆想着，正寻思着是否找个人问路，此时身后一个尖锐的声音传入耳中。
    “你是什么人？普洛家是你乱闯的吗？嘿，还带着武器，停下停下，你想干什么？二愣子，你们怎么看门的？”灵帆依言停住身形，开口之人枯瘦矮小，穿一身很华丽的衣裳，留了点很稀疏的山羊胡子。
    老头看见灵帆的面容后像是被人打了一拳那般呆住了，摆摆手让傻愣愣的跑进来的二愣子回去后，望着灵帆谄笑着道：“嘿嘿，原来是少爷哪，这一年多在外面过的好吗？老奴好生想念您哪，嘿嘿。”
    “我是伊凡的朋友，有要事要见公爵大人。”灵帆笑着道：“劳烦老先生领路。”
    “啊！？”老头上下打量着灵帆，绿豆般的眼睛眨个不停，半晌后方才嘿嘿笑着道，“少爷回家，先见见公爵大人也是应该的。请跟我来。”
    老头一边引路一边暗自嘀咕，‘没错啊，这就是少爷，天底下长相相似的不是没有，可嗓音都一样，如果硬说是两个人，可也太扯了，莫非少爷受的刺激太大，已经精神分裂了。’
    普洛府宅处处遍植花草树木，房舍俨然，没有雅夜家族的豪奢，可也一派富贵堂皇的气势。灵帆跟着老头晕头转向的走着，时而入回廊时而走石阶，约莫半个小时后老头必恭必敬的将灵帆引领到一处建筑物处，放眼望去，一色白砖砌成，宫殿式的浮雕，气象恢宏，建筑物的房门虚掩，门前有十个全副武装的守卫，一看见灵帆走近，面色都是一变，立刻就有一人进去禀报。
    “少爷，您回来了。”进屋的守卫再次走出大厅后迎了上来，“公爵大人跟夫人都在大厅，请您进去。”
    灵帆也不解释，整理一下服装，推开沉重的木门走了进去。
    这看来像是个议事厅，很空旷，没有什么布置，偌大的地面铺满用不知名的兽皮缀成的地毡，大门两侧是两长排古色古香的桌椅，大门对面主座则是一把金光闪闪的金椅，其上点缀有无数的细钻与明珠，真是极尽奢华之能。
    此时金椅上坐着一个身着华服的中年男子，中等身材，蓝发蓝眸，微胖的面上留有短髯，相貌英俊，坐在那里气势如山，他的下首首位木椅上坐着一个********。看见灵帆走近前来，中年男子冷哼了一声，道：“你舍得回来了。”声音冷酷，竟似不夹杂什么感情。
    “我叫灵帆…”
    灵帆话语还未说完，就被那********打断：“难道你承认是伊凡，普洛家族的名声就会辱没了你吗？”
    美妇的声音中透漏着极度的不满，她的声音尖锐，望着灵帆的眼神中全然没有半点母亲看到游子归来的欣喜，出奇的竟有几分讨厌与恐慌。
    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的灵帆不由的暗自奇怪，不过他也无意理会这些，当下望着对面的瓦格沉声道：“瓦格公爵，我的确不是伊凡，我在塔里可沙漠碰到他的时候，他中了环蛇的毒，我没能救活他，承蒙他不弃把我当作朋友，与我说了很多话，而我也知道了他的身世。”
    灵帆说着话，取下背后的行囊，打开后将伊凡的遗物取出，小心翼翼的放在瓦格对面的案子上，“这是他的所有遗物，金丝袋里是他的骨灰，伊凡兄英年早逝，我深为之悲痛，尚望二位节哀。”
    灵帆最后一句话算是白说了，瓦格望着灵帆，目中只有怀疑与思索，而美妇人的眼中也没有丝毫的悲痛，只有某种怪异的情绪，突然望着灵帆道：“你在哪里见到伊凡的？”
    “魔生镇外约莫二百多里的地方。”
    “魔生镇？铁勒国边境的魔生镇？”瓦格开口问道。
    “不错。”
    瓦格目中有着极深的疑惑，显然对灵帆的身份还是有些怀疑，“你跑这么远，围着大陆走了一半到了贝鲁特城，就是为了要将伊凡的骨灰送回来？或者说这是我儿子临终前的请求？”
    灵帆摇摇头道：“那倒不是，我想人死如叶落，叶落总要归根，作为伊凡的朋友，我觉得我有必要把他带回故乡。”
    灵帆望着细细打量自己的瓦格，叹口气道：“瓦格公爵，我说的句句属实，我自己也没想到我会与伊凡兄如此相象，或许这就是人世间的缘分，可惜我们相识太晚。哦，其实我的头发是黑色的，现在这样只是染色剂的作用。”
    灵帆情诚意挚，瓦格夫妇此时也不再怀疑他的身份，瓦格面色依然平静，稳若磐石的身躯却在轻轻颤抖，目中也有了几分悲凄之意，眼眶不知不觉的也红了。
    灵帆此行目的已经达到，身上但觉得颇为轻松，望着瓦格又道：“瓦格公爵，伊凡兄的遗物我已经送回来了，如此我就要告辞了，只是在我走之前，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请讲。”瓦格叹口气道。
    “我觉得伊凡兄缺少适当的关怀，否则他一定会大放异彩的。”灵帆不知不觉的想要替伊凡辩解一番，改变他父母对他的看法。
    “噢？笑话，莫非你认为你会比我更了解我的儿子？关怀？我难道没给他关怀吗？我忍着伤痛，陪着他早起练剑，苦口婆心的替他讲解剑道知识，从清晨讲到晚上，水也顾不得喝上一口，我为他建了最华丽的剑殿，请了最好的助教，他体格太弱，我不惜耗费功力一遍遍的替他疏通经脉。”瓦格变得极为激动，身躯颤抖，目中泪光莹莹，却强忍着没有落下，“可他哪，学了五年，连普通剑士都考不上，看见流血竟然能吓晕过去，好好，当不了剑士，那就去学魔法，可练了四年，放个二级魔法都会出错，闹得普洛家族成了帝都的一个大笑话，到最后就玩失踪，一躲就是一年多，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变成了这个样子。”瓦格死死的握着盛有伊凡骨灰的金丝袋，斗大的泪珠滴落，声音中更满蕴着无限的悲怆。
    灵帆望着他的神情，听了他的话语，这才知道瓦格对伊凡的感情，不由的替伊凡感到几分欣慰，叹口气道：“瓦格公爵，我得承认，您对伊凡兄的确冀望很深，爱之切才会责之深。我也知道大家都对伊凡兄有所误解，认为他懦弱无用一事无成，到了最后，甚至你们做父母的也这样认为，但是我认识的他，却有着大多数人都不及的勇气。因为我见到他的时候，他正要只身穿越塔里可大沙漠。”
    “什么？”瓦格不由的一愣。
    “穿越塔里可大沙漠。”灵帆重复着，正色道，“这念头狂妄，狂妄的近乎于傻，可他只是想借此向你们证明，他不是废物，也不是可怜虫，他是伊凡，普洛家族的一员，仅此而已。这股勇气，我自认不及，我想世上大多数的人也没有这种勇气，有了这种勇气，再加上适当而正确的关怀来引导，我想他能做到很多事情，成功对他来说绝不是遥不可及的事情。”
    一大段话灵帆一气呵成，说完后蓦的有了一种解气而轻松的感觉，他说话的语气极为郑重，表现出对伊凡的理解与极度的信心，瓦格及其夫人也呆住了，良久默然无语，灵帆长长吁了一口气，沉声道：“瓦格公爵，公爵夫人，在下告辞。”
    “请等一下。”瓦格突然开口唤住快走到大厅门口的灵帆，美妇人面色一变，瓦格此时望着她道，“米丽，你先回屋去吧，记住，不要告诉任何人伊凡的死讯，尤其是父亲大人。”
    米丽一愣，望着灵帆，心中若有所悟，不由的尖声道，“你想做什么？”
    “记住我的话，走吧。”瓦格的话语平淡，却有着不容抗拒的威严，米丽愣了一下，恨恨的望了灵帆一眼，起身走了出去。
    “灵帆，请坐。”瓦格和声道。
    灵帆不解他为何唤住自己，可也依言坐下，瓦格望着伊凡的遗物，深深的叹口气，抹掉脸颊的泪水，歉然的道：“你奔波劳苦，送来伊凡的遗物与骨灰，我…，嗨，多谢了。”
    瓦格起身郑重的行了一礼，灵帆慌忙回礼，“公爵切莫如此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你既然与伊凡是朋友，就不要称呼我什么公爵，称呼我一声伯父就好。”瓦格又叹了口气，苦笑道，“你莫要怪我跟他母亲心狠，对自己的儿子不关心，我们只是太…太失望了。或许我们的方法的确有问题，也许我们真的不了解他…，唉，如果我早日碰见你，或者是伊凡早日碰到你，或许情形就会不一样了。”瓦格喃喃着说着，面上再次浮现出难以掩饰的悲怆。
    “我背负着普洛世家的威名，我不想它葬送在我儿子的手上，米丽压力也很大，她是瀚海剑门最后一任门主的女儿，她父亲临终前要她重振瀚海剑门的威名，伊凡跟嘉德就是她的希望，伊凡让我们失望后，她全副的心神都放在了嘉德身上，所以就疏忽了伊凡，哦，忘了告诉你，嘉德是伊凡的弟弟，比他小三岁，现在在魔武学院上学。”即便悲伤于伊凡的死讯，可瓦格说到嘉德，嘴角还是情不自禁的露出一抹舒心的微笑，显然对嘉德极是疼爱。
    “灵帆，我唤住你，其实是有一事相求。”瓦格的神色变得很严肃。
    “伯父有话请讲，只要我能做到，一定不会推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