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帆

“我想请你假扮伊凡。”
    “啊！？”灵帆大惊失色，讶道，“伯父，您不是在开玩笑吧？”
    “我怎么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瓦格叹了口气，解释道：“是这样的。七年前，我父亲突然晕了过去，我遍访名医，可惜便是络耶家族与光明圣殿对此也是束手无策，这一晕就是七年。”
    瓦格神情很是伤心，转而目中突然升起一抹兴奋的火焰，“可天神保佑，这一个月来一直昏睡的父亲竟然开始有了醒转的迹象，开始是手脚缓缓动弹，这几天已经能够勉强起身坐起跟我们说说话，医生都说是奇迹。”
    “恭喜恭喜。”灵帆笑着道，心中却在疑惑，不知道瓦格为何会跟自己说这些不相干的事情。
    “父亲一睡七年，思维暂时还停留在七年前，他一醒来，就在不停的寻找伊凡，因为他最疼爱伊凡了，唉，伊凡小时候也的确很可爱。”瓦格眼眶一红，忙低头以做掩饰，“他吵着要见伊凡，我没敢把伊凡的事情告诉他，就骗他说伊凡现在已经毕业了，在外面游历，我已经派人去找了，过一段时间就会回来。”
    灵帆这才恍然，“伯父是要我假扮伊凡兄，哄哄老爷子开心。”
    瓦格点点头，道：“不错，我派出去找寻伊凡的手下误以为你是伊凡，他们回来报告说你是D级佣兵、高级剑士，佣兵工会很看好你，我表面上说佣兵是下贱的工作，骂…其实…其实我真的很高兴，我以为我的儿子终于拿起了剑，终于长进了。”
    瓦格站起身来到灵帆的面前，大手放在他的肩上，望着这张与自己的儿子酷似的脸庞，叹口气扭头掩饰住面上失望与悲伤的神情，“我父亲性格执拗脾气暴躁，一有不顺心的就大吼大叫，他睡了七年，脾气还是一点没变，因为迟迟没有见到伊凡，他把我骂了好几顿，我知道你已经动身来帝都，于是告诉了他，他这才安静下来耐心等待，他的身体还很虚弱，如果迟迟见不到伊凡或者说是伊凡的死讯传到他的耳朵里…，我怕他会支持不住，所以我希望你能帮我这个忙，无论什么报酬都行，只要你帮这个忙。”说到最后，瓦格几乎是以一种哀求的声调说着。
    灵帆见他父子情深，心中也是感动，当下笑着道：“我跟伊凡是朋友，他的爷爷就是我的长辈。”
    瓦格大喜过望，灵帆接着又道：“不过…”
    “不过什么？”瓦格急道，“什么报酬都可以。”
    “报酬就算了。”灵帆笑了笑，继而皱着眉，颇有些顾虑的道：“不过要扮多久？若是时间太久，我想不太现实。”
    瓦格闻言松了口气，笑着道：“放心，皇宫的太医说我父亲的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只是需要静养，有半年的光景就能恢复如初，等他的身体彻底好了，我们再将伊凡的死讯告知他，我想父亲大人肯定会谅解我们的一番苦心。”
    “半年？”灵帆皱着眉头，倒也没发表什么意见，只是又问道，“那到时候我假扮伊凡的事情也一定要昭告天下？”
    瓦格点点头，道：“我会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知世人，我想所有人都会明白我的用心，而你的名誉，不但不会受损反而会因此赢得世人的尊敬。”
    “尊敬吗？呵呵呵呵。”灵帆不置可否的笑着，闭目沉思，瓦格神色焦灼的望着他，半晌后，灵帆睁开双目，笑着点点头.
    ******
    在侍女的引领下，灵帆来到了伊凡的起居室，虽说是起居室，却也有如宫殿般豪华，宛如书房的布置，藏书几千册，一张白玉牙床上面是绫罗锦缎，绣枕绢被，四壁魔晶制品挂得琳琅满目，样样皆是精品。宽敞的书案上摆放着一束散发着清香的紫郁之星（草本植物），灵帆曾在鲜花店见过这种堪称天价的只开三天的鲜花，一朵就要五个金币，而眼前的这一束上有着二十四朵。
    ‘到底是大富之家，在这种地方住的时间太久，怕是会短寿的。’灵帆暗自叹着。
    伊凡虽然离家出走一年多，可侍者还是在天天打扫收拾他的居室，所以看来依然是一尘不染。
    卧室左侧是洗漱更衣之所，四个身着短衣短裤的美丽侍女已经在这里等待服侍灵帆洗浴，面对千军万马都不曾害怕的灵帆差点傻掉了，脸红脖子粗的将侍女赶了出去，一个人独自洗了起来。
    他在落龙大陆虽是皇子的身份，可自懂事起就在长老院长大，一天到晚被九个吃饱了没事儿干、老而不死的家伙逼着练武，要不就是背各种五花八门的武功典籍，十岁的时候跟随田老元帅踏入军营，心中还在窃喜，以为从此摆脱苦难，谁知道那九个老不死轮着番到边塞来教自己练武，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十五岁，其后战争爆发，就再没过一天舒服的日子，所以说属于皇子的待遇，他是一天也没享受过。
    洗浴完后灵帆穿上那不知是何物编织而成的处处透露着华丽的衣服在两个侍女的引领下再次来到了大殿。
    灵帆走后，一个侍女突然悄声道：“伊凡少爷这次回来好像不一样了。”
    “是啊是啊，以前无论是洗澡还是更衣，大少爷总是像个木头人似的任由我们摆布，今天这是怎么了？脸都羞红了，咯咯，不过我第一次发现少爷红脸的样子这么可爱。”
    “是啊，我也才发现，伊凡少爷笑起来的时候真好看，迷死人了，眼神也不想以前那般畏畏缩缩的了。”
    “少爷该不会中邪了吧？或者说他根本不是少爷？”一个侍女大着胆子小声说着。
    “别胡说。传到公爵的耳朵里你就死定了。”一个年纪稍大的侍女忙不迭的捂着她的嘴训斥着，面上又换上一副欣喜的面容，“大少爷变成这样了对我们有好处哪，要不咱们不是要一天到晚被二少爷的那些丫头压的喘不过气来。”
    ******
    灵帆穿的衣服是普洛世家的专职裁缝赶制出来的，刚洗完一个澡，衣服鞋子全都做好了，而且裁缝还诚惶诚恐的道歉说因为时间关系手工有些粗糙，希望少爷别介意。
    ‘这恐怕是我穿过的最好的衣服了。如果这做功都算是粗糙，我以前穿的那些衣服怕只能算是破烂儿了。有钱就是好哪。’灵帆暗自感叹。
    一路上经过数处庭院，每个见了灵帆的人都必恭必敬的行礼问好。因为在灵帆洗浴更衣的时候，瓦格早已吩咐下去，说是伊凡大少爷回来了，为表庆贺，所有下人本月工资按双倍结算，此言一出，自是所有人庆贺不已，而公爵对伊凡少爷的态度大相径庭，很多人也猜测到是因为老家主雷肯.普洛的缘故，而有了威风八面的老家主的翼护，可怜虫伊凡的苦日子应该是到头了，往大里说，家主一职一向是传子不传女，传长不传幼，虽说伊凡少爷失踪之前曾留书说自动放弃家主一职（这在别人的眼里是理所当然的，而瓦格也曾数次说过，宁肯废了祖宗规矩，也不会立伊凡为家主），而眼下有了老家主撑腰，瓦格公爵的孝顺又是出了名的，瓦格百年之后的家主一职搞不好还是伊凡的。（雷肯昏迷后，瓦格代理家主一职）
    “我父亲是个好人，但是脾气暴躁，喜欢骂人，病了这一次后，脾气还是一点都没变，前段时间，嘉德连课都没上，天天陪着他，可他连个好脸色都没有。他虽然疼爱伊凡，可对伊凡的印象还只停留在小时候，见了你，未必会…，唉，总之，如果父亲大人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请别往心里去。”瓦格领着灵帆去看望雷肯的时候，悄声嘱咐着。
    “家主放心。”灵帆和声笑着。
    大殿左面一道回廊便是通往老家主雷肯休憩之处。瓦格在前带路，走到回廊尽头曲折而上，每走十丈左右便是一栋建筑，走到第二栋建筑，回廊中断，面前出现一排石阶，石阶共有数百道，皆是用白色玉石做成，石阶尽头是一建筑物，而刚走近建筑物，灵帆便闻到一阵浓浓的药草香味。（苍茫大陆治病一靠魔法一靠药草，这两种方法各有各的长处）
    走过内厅，迎面是石砖砌成的楼梯，两侧是下人住的房间，楼上便是老家主雷肯的居室。居室的正门紧闭，不时有人自侧门出入，不过行走间俱都轻手轻脚小心翼翼的。
    瓦格低声唤住一个侍女，“老爷吃药了没有？”
    “没有。”
    瓦格叹口气，苦笑一声，领着灵帆朝着雷肯的居室走了过去。刚走到居室的门口，灵帆就听到一声雷霆大喝：“都******滚蛋，老子身子这么硬朗，吃什么药？我堂堂大地剑士得了场小病都要吃药，传出去我干脆抹脖子得了，再罗嗦，老子拧下你们的脑袋。”
    不消说，这个脾气火爆的老者一定就是雷肯.普洛了，老者宽肩、长腿、广额、高颧，本来是个很高大很魁梧的人，现在却已瘦得不成人形，这也显得他的骨节更是粗大。
    老头此时正挣扎要从床上下来，而几个侍女与男仆战战兢兢的站在他的身旁，想要阻拦却似又不敢伸手。
    “父亲大人，你身体还没有全好，万万不能下来。”瓦格吓的脸都绿了，忙上前扶住老头。
    “这张鬼床我是一刻也不能呆了，我快要发疯了。”老头气咻咻的道，挣扎着挪下床来。
    “父亲，您看谁来了？”瓦格不敢强自阻拦他，只好分散他的注意力。
    瓦格此举奏效了，雷肯此时也注意到灵帆，停止了举动，望着灵帆，疑声道：“这是…？”
    “他就是您的孙子，伊凡，他游历归来，听说您醒了，所以迫不及待的跑过来看你。”
    “噢？伊凡，你是伊凡。”雷肯目露激动神色，突又不满的高声道，“你个小兔崽子，怎么越长越丑了，小时候那么精神的小鬼蛋，怎么成了这副德行。”说来灵帆绝对是五官端正，虽然不是大帅哥可也算是普通英俊，雷肯会如此说，只是因为他大病初愈，再加上瓦格吩咐过那些奴仆不让他随意下床，他心中早已憋了一肚子火，是以看了谁都不顺眼。
    灵帆很了解病人的心理，当下也不着恼，微笑着道：“爷爷教训的是。不过人随着年纪增长总会有些变化，其实爷爷也是如此。”
    “什么？我有什么变化，我还不是一样充满力量。”雷肯不满的晃了晃自己的胳膊。
    瓦格心中一急，怕灵帆说错了话惹恼了雷肯，是以连连朝着灵帆使着眼色，灵帆故作不知，继续道：“爷爷变老了。”
    “我老了？小兔崽子你敢说我变老了？”雷肯瞪大眼睛，如果不是身上没力气，早就跳起来一个巴掌打过去了。
    “只有老人才害怕吃药，因为在他们心目中，吃药就等于承认年华已逝…”
    灵帆的话还没说完，雷肯一把抓过放在床边茶几处的药碗，也不管冷热，一口喝干，末了咂吧咂吧嘴，得意的嘿嘿笑着，大声道：“谁说我怕吃药？只有那些老家伙才害怕吃药，我正当壮年，什么都不怕。这药嘛，我只是觉得有点烫，所以想等等再喝。”
    灵帆暗自好笑，当年武国长老院那些武功深不可测的长老因为年纪老迈的原因，偶尔也有生病的时候，这时候劝他们吃药的重任就落在灵帆身上，而灵帆总有办法劝得这些脾气古怪的绝世高手老老实实的吃药，什么‘激将法’啦‘欲擒故纵’啦，眼下只不过是牛刀小试，雷肯就轻易的上钩了。
    灵帆此时朝着雷肯必恭必敬的施了一礼，恭声道：“伊凡见过爷爷，也顺便恭喜爷爷，爷爷一睡七年，精神反而更加矍铄，也更显得年轻了。”
    雷肯闻言大悦，大笑着道：“哈哈哈，真是个好孩子，快，快，过来坐下让爷爷好好看看。”
    灵帆依言走到雷肯面前坐下，雷肯笑嘻嘻的望着灵帆，只觉越看越是喜爱，突瞪着瓦格道：“仔细看看，咱家伊凡还真是蛮帅的，看着就让人喜欢，比你小子年轻时可顺眼多了，你说呢？”
    瓦格连连点头称是，心中却暗自好笑，好看难看都是你老爷子说得，别人哪里敢说半个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