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宅遗事

  “路过而已。”曹孟阳走近她一步，低下头端详苏姚的脸，啧啧，这双眼睛肿得这么厉害，脸上还有泪痕，不仅哭过，还哭得很惨吧？
  “干什么？”苏姚见他突然挨着这么近，吓了一跳，连忙退开几步。
  “被秦少卿欺负了？”曹孟阳好奇道。
  “要你管。”苏姚哼了一声。
  “走吧，请你喝咖啡。”曹孟阳突然拽住苏姚的胳膊。
  “哎……？”苏姚挣扎了几下没成功，又见他好像没有恶意，心里就放松了对他的戒备，被他拖着到了一家咖啡店。
  咖啡店就在街角，起了一个洋名字，里面几乎都是穿衣有品的男人与女人，还有一些西装革履的洋人，虽然店面不大，却感觉很有格调，苏姚以前都没来过这样的地方。
  只觉得自己和曹孟阳的打扮实在太随意了，不登这样的大雅之堂，一下让她很拘谨，但是曹孟阳似乎没在乎这些，拉着她直接找了个靠窗的雅座，将伞一丢，就先坐了下来，拿起酒水单，也不问苏姚想喝什么，直接就点了两杯摩卡，另外又多要了几包奶精与糖包。
  苏姚坐了下来，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曹孟阳好像没看到她的神情，自顾介绍起这家店的咖啡，现磨的咖啡豆，需要多等一些时间，像是款款而谈，却也说不了几句，他本就是一个话不多的人，说了一堆，苏姚就愣愣看着他，好像在对牛弹琴，他有些无趣地瞧了一眼窗外，再回头见她还在盯着他，大概被她瞪着不耐烦了，挥了下手，“我脸上有字啊？”
  苏姚连忙摇了摇头，不好意思地收起目光，又说道：“我不能坐太久，天黑了，不安全。”
  “怕个鬼。”曹孟阳双手枕在头后面靠着，“来一个，我踹飞一个。”
  “你这人……说话就不能文明点吗？”苏姚撅起嘴，曹孟阳被呛了一口。
  看到他被呛到的模样，苏姚嗤地笑出声，气氛顿时轻松，她调侃起曹孟阳那日被陆青青踹飞的事情。
  一提这糗事，曹孟阳脸色发青，吐槽了一句那符是山寨的。苏姚眉毛一挑，毕竟这年头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要比正经的驱鬼师多。
  “那你那些宝贝，也是骗钱的吗？”苏姚好奇地问道。
  曹孟阳轻咳了一声，“真货也是有的。”
  所以，还是骗人的咯？见过假驱鬼师卖假货的，没见过真驱鬼师卖假货的，这不是害人么？
  曹孟阳耸耸肩，有些人根本不需要真货，不过是求个安慰，你拿个真的佛珠给他，还真不如拿个假的王母发梳给他好。尤其是那些土地发油的豪，根本不懂这些，只要听得牛逼的，他们就觉得非常好。
  “那万一真出事了，你不是露馅了么？”苏姚纳闷道。
  “切，怎么可能，人活着就靠嘴吃饭，他信了我，就等于信我所说的一切，最后我把事情搞定了，还得再感谢我。”曹孟阳不屑地说道。
  “你真的……好坑人啊。”苏姚扶额。
  “行了，早上给你的笔录看过吗？”曹孟阳终于转开了话题。
  苏姚点了下头，说了自己之前总结的几个点结论，再提出那个三年前陆家闹鬼的事情，以及那个可疑的道士，“你有查过这些吗？”
  曹孟阳说那些资料才搞到手就给苏姚了，他没有看过，自然对这些事情不详。苏姚感到有些意外，他居然看都没看一眼就把资料全给她了，这是有多相信她的分析能力啊？
  “最后还是秦家来驱鬼的是么？三年前，说不定就是秦少卿呢，就算不是他，秦家的业务也是他分配给其他人的，你问问不就知道了？”曹孟阳提醒道。
  说起秦少卿，苏姚想起早上曹孟阳对他的态度，奇怪了？如果别人看到秦少卿来找她，应该是显得很震惊才对，林萌萌是知道秦少卿和她的关系，所以才没这么表现，而曹孟阳也没表现出震惊，难道……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我的？”苏姚冷声一问，最近遇到曹孟阳的次数太多了，而且他都知道她在做什么，显然这家伙是有意在观察她，只要跟踪她一次，自然就知道她住在秦宅，和秦少卿关系匪浅。
  “我不是有意观察你，是你介入了我的事情里。”曹孟阳说道。也就是那天在学校里，他先帮助了苏姚和林萌萌逃脱陈玉，随后秦少卿又出现相救，所以他才知道了秦少卿与苏姚的关系。
  这样说来，也能解释的通，不过苏姚还是疑惑，他之前对她的态度好像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呢？
  “我懒得和别人说话，因为觉得他们太笨了。”
  “……”这也行。
  服务生将两杯咖啡端了上来，“请享用。”
  苏姚皱了皱眉头，之前在秦家也喝过一次咖啡，那味道太过苦涩。
  不过这次看颜色，似乎没那么黑，应该会好点吧？苏姚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立马皱起眉头，“好苦。”
  曹孟阳没说话，伸手将她的咖啡端了过来，撕了两包奶精和糖倒入，搅拌好，再端给她，“喝吧。”
  苏姚愣愣地看他做完这一连串动作，再捧起咖啡，皱了皱眉头，轻轻抿了一口，发现好喝了。
  曹孟阳见她眉头展开，便也端起自己一杯喝了一口，再继续刚才的话题，“所以你怀疑对象就是那个道士了吗？”
  苏姚摇了摇头，如果道士自己要养小鬼的话，他低调行事不就完了么，干嘛还要到处宣传，生怕别人不知道一样？而且他的说法也不准确，招鬼体质？说明他的本事也是半吊子的，能看出问题，却看不出根源问题。只能说明，被他这么一喊，有心人注意到了。
  所以，这个人应该还是乡里的某个人。
  “你不觉得你怀疑对象漏了个么？”曹孟阳反问道。
  “有吗？”
  “秦家，你提到了两次秦家，虽然没有直接关系，但是这名字出现了两次，而且都符合你所描述的条件。”
  “怎么可能会是秦家嘛，人家是驱鬼世家啊。”苏姚摇了摇头，被曹孟阳这么一说，她愣一下，秦家的确意外地出现了两次，一次迁坟，一次驱鬼，可她直接将秦家排除在思考范围内。
  “你了解秦家吗，说不定背地里干了什么缺德勾搭，谁知道呢？”曹孟阳耸耸肩，“人有正邪，本领就有善恶之用。”
  “你是不是对秦家有成见啊？”苏姚反问了一句，早见他和秦少卿的那态度，就好像秦少卿欠他钱一样。
  曹孟阳看着窗外，并没回答，忽然神色一动，“看。”
  苏姚一阵纳闷，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灯红酒绿的街市上，一对俊男美女走来，有说有笑，很是甜蜜，一看就是关系亲密的情侣，等他们走近了，苏姚才看清楚了他们的容貌，突然觉得自己心脏停止了跳动，窒息了，那……那不是少卿哥哥和范小玲吗？
  范小玲时不时地抬起她的手在秦少卿的面前晃，好似在炫耀什么，在路灯的反射下，钻石闪射出迷人夺目的光晕。
  少卿哥哥都给她买钻戒了啊。
  不看还好，一看这场景，苏姚又觉得眼角微酸，想要哭出来，真是太气人了。
  “那不是范小玲吗？”曹孟阳半眯起双眼，若有所思道，“秦少卿怎么和她在一起？”
  “他们门当户对，都已经订婚了。”苏姚没好气地应道。
  “门当户对？驱鬼世家和养鬼世家门当户对？”曹孟阳眼底浮起一层嘲讽的笑。
  “你……你说什么？养鬼？”苏姚骇然惊起，“不都是驱鬼吗？”
  “谁告诉你的？”曹孟阳反问道，“你不知道秦家与范家向来不对路吗？”
  “少卿哥哥说范家和他们是同道上的家族，只是业务不一样啊。”苏姚应道，她以为只是驱鬼方式不一样而已。
  曹孟阳呵呵一笑，“就知道秦家不是什么好鸟。”
  的确是同道上的人，都与鬼打交道，某种意义上也都是“驱鬼”，只不过秦家是直接把鬼灭了，范家是把鬼收来养了。按照秦家人的观点，人与鬼，一阳一阴，同属平行世界，却不同时空，发生交流，必定破坏天道法则，会给世界带来灾难，所以必须消灭，而养鬼就是破坏天道法则，这种观念上的冲突造成秦家一向不待见范家，两家没打起来已算虬城幸事，现在还联姻了？
  “养鬼？养鬼！”眼下陆青青这案子不是和这有关吗？难道和范家有关系？
  “那你可以去问问未来的嫂嫂。”曹孟阳笑道。
  苏姚气得浑身发抖，端起咖啡喝了一大口，一下苦味就在口中扩散开了，哪怕是加了奶精和糖也掩盖不了，苦得她眉头拧起，再见窗外，范小玲那钻戒好像还在她的眼前晃动，一闪一闪，绚丽夺目，仿佛好几把刀子刺进她的心脏。
  少卿哥哥都说了喜欢她，又给她买了订婚钻戒，她还在妄想什么啊。
  “别喝了。”曹孟阳伸手拖住了她的咖啡杯，喝个咖啡都能喝出视死如归的模样，他也是服了。
  苏姚忽然扭头瞅着曹孟阳，“这里最苦的咖啡是什么？”
  “啊？”曹孟阳被她这没来由的问题问得一愣，随口答，“意式特浓咖啡。”
  “能再请我一杯这个吗？”苏姚弱弱地问道。
  “不能。”曹孟阳面无表情地收了手。
  “为什么？”苏姚目光闪烁。
  “钱没带够。”
  “……”
☆、坠楼
  没想到曹孟阳这么小气！
  苏姚愤愤地瞪了他一眼，而他扭过头，趾高气昂，一副“爱喝不喝”的表情，苏姚垂头丧气地摸了下腰包，显然是分文未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