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追风

1月的雨下起来也是没完没了的，肖旭加班回家忘了带伞，下了地铁小跑着回家，被淋到一些，刚进门父母就等在门口诡秘的对着她笑。
    “爸妈，你们笑得好奇怪！”肖旭警惕的看着二老。
    “你记得楼下那个丁阿姨么？”妈妈先开口了。
    “嗯。”肖旭挂好包，把鞋子摆整齐，开始脱外套。
    “她有个侄子是留学生，今年三十岁，听说是在法国念的大学。”老太太两眼闪着光看着肖旭。
    “妈，你安排吧，明天早上我还要画图，不行，其它时候有空就好。”肖旭扯着脖子上的围巾，有些焦躁。
    自从回到现世她和搞不清来历的男朋友分手后，她的父母亲戚包括朋友就没停止过给她介绍男朋友，她终于回到了充满爱的世界，爱却让她无力喘息。
    “约好了，约好了，明天下午四点，星巴克咖啡！”老太太手里捧着手机激动的讲，“你看看，挺帅的小伙子！”
    肖旭看了一眼，其实什么也没看见，就点头道“嗯嗯，挺好的，妈，我累了先泡脚睡了。”说罢就进了自己的房间。
    “才九点多，你又困了，这孩子最近怎么睡这么早，早上也是老早醒，怎么比我还像个老太婆。”老太太斜着身子往女儿的房间里瞧。
    “我看这次相亲还是不行，看她那心不在焉的样子！”爸爸还是了解女儿的，女儿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这孩子最近怪怪的，上周买了一把剑，真的剑，很重，周末还一个人去练剑，哪有年轻人大早上那么冷去练剑的。”老太太悄悄凑到老头身边扁着嘴道。
    “不过最近倒是把屋子收拾的整整齐齐的，工作好像做得也很好，之前都懒懒散散的，上周我看她桌上放着员工奖杯。”老头说话声音也很低，老两口就像监视女儿的间谍。
    “上次那个桃花阵挺灵的，我看天气预报是晴天，有月亮，乘着她睡着再摆一次。”老太太的眼睛咕噜噜的转。
    “对，再摆一次，上个月摆被她发现了，撤掉了，这次我们得乘着她睡着去摆。”老头声音压得很低。
    星期六的下午天气还算晴朗，不过外面还是十分的寒冷，风呼呼的，肖旭洗了头，随便吹了吹，收拾了一下不算太邋遢就出门了。
    看了看手机微信，那个人把地址共享给了她，打了一个出租到了咖啡馆。
    刚下车拨通电话，对面一个穿着皮衣的小伙就向她招手了。她抬手无力的摇了摇。
    两人点了咖啡找了个还算安静的角落坐了下来。
    肖旭也不开口，只是转动着手中的咖啡，暖着手。
    “你是个传统的古典美女。”对方先开口道。
    “谢谢，美女算不得。”肖旭回来后不知怎的话就变得十分少。
    “你有些忧郁？”对方体恤的问道。
    “是么，没啊”肖旭这才抬头看清这个人的正脸，看不出30岁，头上扎了个小辫，眼睛不大但炯炯有神，是个自信的年轻人。
    “你抬头我才发现，你有一双温柔的眼睛，这样恬静的眼神我已经很多年没见到过了。”对方对她似乎一百个满意。
    肖旭抬眼淡淡笑道“你每次都这么夸女孩子么？”
    “不是夸，在法国多年说话就比较直白”语气中带了几分他自己也没意识到的得意。
    肖旭一句话也不想说，又不能没有礼貌“法国是什么样的？”
    男生立刻打开了话匣子，把法国的生活见闻都讲了出来，肖旭放空的听着，隔几句便应一声。
    两人聊到日落，肖旭便提出要回家，说自己9点就睡了，男生吓了一跳，虽然对肖旭的性格也好，样貌也好都没有什么意见，唯独睡觉这点让男生吃惊，男生送她回家后，就微信她希望两人做个普通朋友，并表示很喜欢她的性格，但是不太能接受她的生活方式。肖旭也只回了个笑脸。
    干等了一下午的父母得到这个结果更加坚定了要摆桃花阵的想法，肖旭前一天就淋了雨，再加上下午头发没干透就出了门，晚上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吃了片感冒药不等9点就早早睡了。
    老夫妻两把早早准备好的桃花阵摆好，拉开了窗帘，月光顺着窗户照进屋子。
    肖旭夜里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自己变成东海圣教的五小姐甄真，只有15岁，五小姐的故事在她的梦里像放电影一般放了一遍，叶青依！怎么又到自己的梦中来了，她此时已经知道自己在做梦，既然入梦了，多看两眼没什么吧。五小姐要上雪山寻冰魄，他居然随身保护，他不是护法么，反正做梦，要他保护也没什么。
    有雪崩，肖旭感觉自己真的被雪压住了一样喘不过气，努力挣扎了几次才醒来，好冷，她拉了拉被子，不对，这是个木屋，不是自己家。她先要判断一下是不是做梦，左手狠狠的掐了一下右手的手背，掐得太过痛得呼吸都变得急促了。
    这间木屋她也认识，这是她梦中甄真和叶青依落脚的那间木屋，不好，叶青依被雪埋了。她顾不上太多从床上窜了下来，胡乱的穿上毡靴，就往外冲，在门口和正要进门的叶青依撞了个满怀。
    肖旭的眼中满是欣喜，“你没事！太好了，太好了！”
    叶青依先是一愣，然后就恢复了他的扑克脸，他刚刚走的时候点了这丫头的死穴，现在准备带她的尸体回圣教总坛复命，不想她居然没死。他并未将疑惑挂在脸上，漠然道“你醒了，冰魄恐怕不在这里，明天换个位置去找。”
    “冻死了，不找了，回家！”肖旭还没想通自己是怎么又穿越回来，但是她知道现在这里是回不去，必须回到南方去才有机会。
    “好”叶青依只是应了一声，开始生火。
    肖旭蹲下身帮他堆柴火，叶青依瞥了她一眼，拿出火折子生了火。两人都不开口，默默的坐在火堆旁。
    肖旭这才觉得腿上在痛，想卷起裤子来看看，碍于叶青依在只能忍着。“我睡了。”腿疼得厉害，哪里坐得住。她起身强忍着痛向床走去。
    一整晚她疼得左右翻滚，难以入睡，叶青依一向善于观察，此时全无察觉一般，闭眼打坐，无视她的痛楚。
    早上是个晴天，肖旭拖着腿跟着叶青依步行下山，整个人都虚脱了，疼了一夜加上什么都没吃，她恍恍惚惚的跟在叶青依的身后，如此寒冷的天她的脸上还时不时冒出一颗颗汗珠，叶青依视而不见，继续前行。
    肖旭终于忍不住了“叶护法，你能帮我一把么？”她已经侧身跌坐在深雪之中，毡靴里面全是雪，一阵冰凉。
    “怎么帮？”叶青依转过身，站在原地看着她，好似看着一具尸体。
    正在这时他的身后扑出一只白色豹子，肖旭手中的镖“嗖嗖嗖”三发连飞，叶青依一闪，豹子“噗通”就跌进了雪中，带着飞镖的豹子陷进雪中挣扎着却怎么也翻不了身。
    叶青依转身看着身后的豹子，再看看坐在雪地里的甄真，待要向她走去。
    “不用帮我，先帮它把镖拔了，让它走吧。”肖旭怜悯的看着跌在雪中苦苦挣扎的豹子。
    叶青依转身去拔了镖，豹子翻身就起来了，步履蹒跚的离开了。他又转身到甄真的面前，蹲下身，递给她一个镖“咬着”，肖旭接过镖咬在嘴中，一阵剧痛，腿就恢复了正常。
    “谢谢！”肖旭将镖插回腰间的镖带。
    叶青依站起身，伸手给她，她却不伸手，自己一用力站了起来“我的手脏了，没洗。”肖旭只是不愿意和叶青依有肢体上的接触，习惯了解释的她还是找个理由。
    “甄馨给你的飞镖倒是很好用。”叶青依看了看甄真腰上的飞镖道。
    “不是三姐给的，这是龙玉仙的飞镖。”肖旭拿出来一只镖在手里看了看，这些记忆她要调动一下才能想起来。
    叶青依不再说什么，转身继续向前。
    “臭小子，又来试探我，还好我这次有她的记忆，哪里又做错了，怎么又被他看出端倪了，不行，我要稍微刁蛮点，像个五小姐的样子。”肖旭想到这里开口道“叶护法，我们今天能下山不？”语气已经高高在上。
    “现在的速度不可以。”叶青依头也不回的答道。
    “那我们快点！”肖旭的腿不疼了，脚底下也快起来，呼哧呼哧的往前冲。冲到叶青依前面后突然回头道“我饿了，给我弄点吃的！”
    “刚刚的豹子肉不是被你放走了。”叶青依好像多看她一眼都会掉斤肉。
    “你随身带的干粮呢？”肖旭伸手道。
    叶青依在怀中摸了摸掏出一个白色麻布袋子“五小姐不吃的干饼。”
    “我之前是不吃，现在饿了，当然吃了！”夺过布袋将里面的一块硬饼拿出来一掰二，拿多的一半递给叶青依“你也吃点吧。”
    叶青依迟疑了一下“你吃吧，我出发前吃了。”
    “真的不要？”肖旭的手并没有抽回来。
    叶青依摇摇头。
    她这才将半块饼拿回来放进布袋，递给叶青依“你收着吧，干粮不能一次吃完。”
    叶青依疑惑的看了看手中的布袋，塞进怀中。肖旭已经嚼着饼继续前行了。
    两人走到深夜才到一户牧民家里，肖旭在牧民家里和牧民家的小姑娘聊得不亦乐乎，叶青依在旁边坐着，似是没看她，却在仔细观察她。
    牧民端了两碗马奶酒给两人，肖旭一口气喝掉了自己手中的一碗，看看坐在对面的叶青依，他手中的一碗还满满的，未动，“你不喝？”她说话的时候看着酒碗，也不看叶青依。
    叶青依将碗递给她“你还要？”
    肖旭端过碗又是一口气喝完，然后收了碗去送还牧民。
    叶青依不能喝任何奶制品，这个很少有人知道，只有在叶家庄照顾他的人和他的父母才知道，肖旭在叶家庄听做饭的陈姑姑说起过，她一直记得。
    肖旭裹着皮袄站在月色下，看着一望无际的雪原，安静的夜，偶尔有几声羊羔找妈妈的叫声，这样的安静的夜最适合思考，怎么来的，她总算想起来了，父母不知哪里学来的桃花阵就是传说中的移魂阵，一个不小心又被二老送过来了。为什么会在叶青依身旁，难道是命中注定的，三生石上已经写好了么？
    叶青依半躺着，放弃了自己动手杀甄真的想法，任她自生自灭。
    肖旭此时此刻还不知道她这副身体的主人甄真正在被自己的亲人所陷害，被自己父亲下了密令抹杀。
    牧民以为他们是小夫妻，只给他们准备了一间屋子。大概到了半夜叶青依才听到肖旭回来的声音，眯眼看到她坐在椅子上，头靠在墙上，仔细得端详着自己。
    二人在牧民处买了两匹不算太蹩脚的马，总算不用步行上路了，天寒地冻骑马并不是什么舒服的事情，虽然穿着棉靴肖旭还是觉得脚趾冰冷。叶青依虽是南方人却看不出一点畏寒，在雪地里骑着马还悠哉悠哉的。
    “我听姐姐说叶护法吹得一手好萧。”肖旭说出来，自己忍不住笑起来，自己说什么呢，吹得一手好萧。
    叶青依不明白她的笑点“五姑娘觉得吹得一手好萧有何好笑之处？”
    肖旭笑得差点从马上栽下去，太荤了，突然把五姑娘和吹箫放在一起，真是太污了，趴在马背上笑了许久才缓过来。笑完她才意识到自己回到现世很少这么开心的笑过，什么笑话段子都没法让自己放声大笑。想到这里她又是一阵苦笑，自己真是找虐啊。
    叶青依不知道她又玩什么花样，不再理她，转过脸去继续欣赏风景。
    “咱两反正没有共同语言，不如你教我吹箫……”说到这里肖旭又是一阵笑，“教我吹箫，也能打发一下时间！”好不容易才算把一句话说全。
    “我懂了，五姑娘是要我教你萧，排解寂寥。”叶青依说话还是看着雪原。
    “反正也差不了许多，怎么样？”肖旭终于忍住了笑。
    “五姑娘不怕这天冻坏了手指？”叶青依转脸看着肖旭，眼中的光还是冷冰冰的。
    “不怕，你肯教我了？还有，叶护法，你叫我真真吧，五姑娘听着很奇怪。”甄真稚嫩的五官配上肖旭阳光而恳切的表情真是相得益彰。
    “好。”对于如此可爱的女孩子用这样真诚而热切的目光看着自己提出的要求，叶青依这样的男人也很难拒绝。
    甄真笑起来本来就很迷人，肖旭本来就是自带甜味素的人，此时两个人混为一体，甜甜一笑仿佛所有的寒冷都不复存在了。
    叶青依看着她的笑精神有些恍惚，他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人，那是宁娇凤的脸，那是钟笑影的脸，只是她现在少了份娇羞，多了份坦然。
    叶青依先教她指法，示范完了伸手将箫递给她。
    肖旭咬着下唇，笑得愈发甜，搓了搓手，“我真的可以吹，你不介意？”
    叶青依不自觉的低头笑了，点了点头。
    肖旭好像拿到至宝一样，仔细端详手中的玉箫，眼中充满爱意。
    叶青依第一次看到甄真用这种眼神看着一样东西，与她相处的时日不长也不算短，但是这个姑娘一直保持着高高在上的架势，不喜欢笑，对身边的一切东西都不在乎，不珍惜，无论人还是东西。
    “叶护法是不是一直随身带着这把箫？”肖旭如痴如醉的看着萧，一会横着一会竖着。
    “我有两把，还有一把与我的亡妻一起葬了。”
    肖旭的手一颤，箫差点掉下去，好在她手快，救住了。“亡妻？”肖旭顿了顿“你之前还有妻子？”
    “嗯”叶青依盯着肖旭的手道。
    “是我学玉箫让你想起她了？”肖旭并不肯定这个人就是自己。
    “因为她是我亲手所杀。”叶青依眼中不带一丝悔恨。
    肖旭觉得自己的心跳猛然加速，叶青依一定会听到，“不提不开心的了，我先试着吹一下，你看对不对？”肖旭说罢才深深的吸了口气。
    叶青依是个好老师，教剑也好，教箫也好，他都严厉而不失耐性，讲得细致。走了几天的路，肖旭已经学会了最基本的曲子。
    肖旭并不知道因为主动学箫而救了自己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