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见娘子殿下(重生)

18 故人至(二)


婉尘这才知道武勋竟然已经回到元京城中,顿时慌乱的难以自持,见乔氏已经抬步要走,忍不住唤了一声:“姐姐且慢!”
    乔氏不明所以,疑惑的回头看她。
    她浅促的呼吸着,耳边的心跳声宛如击鼓,脑海中瞬时有无数个念头闪过,最终只剩下一个,不行,现在绝不能与武勋见面!
    “妹妹?”乔氏看出她的异常,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
    婉尘哑声道:“姐姐,我……头晕,可不可以回房休息。”
    迎接王爷乃是大事,这话说的委实是有些不妥的,但是她已经无暇顾及。乔氏有些为难,紧张的关切了几句,但见她面色越来越苍白,手也冰凉了起来,不似作假,无奈只得点头离去。
    婉尘呆立在原地,曲离却早已一股烟似的飘了去。丫鬟们上前来扶她,却都被摈退。她心中烦乱,随便择了个方向走去,满腹心事之间也顾不上看路,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走到了后花园的深处,身边尽是浓密茂盛的灌木,不闻人声。她心中惦记着前厅,便又顺着脚下的鹅卵石小路往回走。
    夜里的后花园极是静谧,月色如霜,树影斑驳,正在走着,从某处突然传来模糊的低语声,飘飘忽忽的听不清说的什么。若是寻常的女子恐怕会觉得毛骨悚然,可婉尘早已经历过更为恐怖的事,心中哪有半分惊惧,本想着也许是大胆的下人们在此幽会,绕行过去即可,却在此时又有一声传来,听着声音竟有些耳熟,便悄悄的靠近过去。
    花木边的小路上,蹲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影,婉尘藏身于一棵树后,微微探着头去瞧。
    “怎么还不开……”原来是念祖。小小的人儿盯着面前的一丛茂盛的夜会草,那上面坠着几个饱满的粉白色花苞,沉甸甸的屈曲着花枝,眼看就要盛开了。
    蹲在念祖身边的那个人背影宽厚,应该是个男子。他仰头望月,又仔细的打量了那花苞片刻,语气笃定的说:“已经快要到亥时了,不出一刻定然就会开了。”
    念祖开心的合起了双手,更加专注的盯着那花苞说:“等一开我就摘了给姨娘送去,她一定喜欢!”
    那男子问道:“为什么要送给姨娘?”
    念祖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摸了摸那花苞才说:“姨娘待我好。”
    那男子温和的摸摸他的头顶,夸奖道:“念祖真是个好孩子。”
    二人还在低声私语,这厢婉尘却已是双目圆整,浑身僵硬。
    那男子的声音她一听便识得,他的名字伴随着无数美好的回忆和痛苦的噩梦牢牢占据在她的记忆里。
    顾成锐!
    他的出现比武勋更能让婉尘惶恐,因为在她的认知里,这个男人早该死了,死在栾霖城破的当天!
    当初她回魂重生,救下安公公之后便欲去行刺武勋,却被安公公一番游说劝服,决定忍辱偷生,当下找了普通宫婢的衣服换上,又取了秘药傍身,含泪向着释政殿的方向再三叩拜之后,便由安公公领着从密道逃出宫外。
    当时形式紧急,顾成锐还在寝殿中昏睡。她虽刚刚失身于他,可他此举并非本意所愿,二人更有多年青梅竹马的情分。依前世所见,他和他的整个家族很快都会被武勋赐死,她想要救他却是无能为力,只好将一包毒粉撒在殿门前,算是尽了全力。
    按她所想,那时一别就是永诀,各种恩怨纠缠,在死亡面前也不过尔尔,故而心中早已放下了对他的情意和仇恨,可哪料到竟然还有见面之时,她完全不知所措,就那样愣在树后,不得动弹。
    却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轻唤:“婉尘?”
    这叫声惊到了凝神看花的二人,匆匆回头起身,念祖欣喜的喊了一声:“姨娘!”便像只小燕子似的掠进了婉尘的怀里。
    婉尘避闪不及,正和顾成锐对视一望。
    “你是……”顾成锐有片刻的迷茫,之后惊喜、慌张、悔恨、疑惑等等复杂的神色在他的脸上一一闪过,最终留下的,是不顾一切的喜悦之色,开口便唤出:“晰儿……”
    婉尘只觉得遍体麻木不得动弹,可听他这样一唤,身子又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她一时之间也分不清,自己是想要扑进他怀里痛哭,还是赶紧逃得远远的,慌乱之下,之前唤她的那人已经走了过来,伸手揽住了她的肩,清泠如泉的声音响起:“成锐,你认错了,这是为兄新纳的如夫人,娘家姓闵,不姓席。”
    顾成锐闻言惊疑不定,可他毕竟也不再是当初那个懵懂青涩的贵族少年,顿时明白婉尘的身份敏感,绝不能贸然相认,于是努力压下心中各种情绪,拱手微拜,语气沉重:“是……我认错人了,还请小嫂嫂莫怪。”嘴上这般说着,眼睛却还是牢牢锁定了婉尘,目光中似乎有千言万语,欲语还休。
    婉尘不敢抬头,将头埋进卓千陵怀中,一言不发。而这在顾成锐看来,又是极尽恩爱之态,顿时难以自抑,唐突的问道:“你们……何时成的亲?”
    卓千陵一声轻笑,将婉尘搂得更紧了:“难怪成锐你不知道,当初我并未大操大办。”言罢低头语气柔和的向婉尘说道:“以后一定补给你。”
    顾成锐见他二人举止亲昵,面色早已是苍白一片,纵然想与婉尘详叙别情,却碍着此时身份已经有别,犹豫片刻,见卓千陵毫无成全之意,只得颓然请辞。转身离开之际,眼睛还锁在婉尘脸上,其中的凄楚之色不加掩饰,却终是化作无限的失望。
    他离去之后,婉尘才觉得腿脚发软,几欲跪倒。卓千陵见状打趣道:“已经走了,莫慌。”
    婉尘哪里还有辩驳之力,脑海中却又一丝疑问闪过,顾成锐是外男,如何可以进的侯府内院之中?
    只是她却无暇思及答案,那厢念祖已经雀跃着摘下了盛开的花朵,卓千陵探手,利落的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她一声惊呼,伸手牢牢环住他的脖子,感到他转身大步走了起来。
    深夜的微风格外清新,吹得她纷乱的思绪渐渐沉静,只剩下鼻间男子身上温醇的味道,和耳旁他健实的心跳声,就这样静静的贴着他的胸膛,突然觉得心中多了些安宁平和。
    仇人近在咫尺,可大仇得报却依旧遥遥无期。自己按照历史的轨迹精心筹备,藏下点点伏笔,只等某一天逐个打开,破坏那人称霸的夙愿。可顾成锐的出现,证明历史已经完全改写,原本要死的人没有死,是不是将要发生的也不会发生了呢?如果是那样,自己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抛弃尊贵的身份苟且存活,到头来是否只是螳臂当车?
    思及这一切,她只觉此时此刻无比软弱,偷眼望向卓千陵的脸,月光之下,他的表情不像平时那样诸多伪装,却透着几分沉着和自信,眼神坚毅,似乎很清楚前方的路该怎么走。
    只在这一刻,让自己依靠一下吧。她这样想着,轻轻的将脸窝进他的怀中。
    回到云蔚院,卓千陵将婉尘轻轻放下。她失魂落魄的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月色融融,双手不自觉得又放在平坦的小腹上,眼中突然就涌出泪来。
    想到卓千陵就站在身后,她强忍心中伤痛,佯装去拂耳边的碎发,微微一侧头,便将泪水揉进了发里。
    “姨娘、姨娘,”念祖在旁拉拉她的手,圆溜溜的眼睛里都是笑:“这花儿给你!”
    婉尘接过那白色花朵,花香幽幽,正如这夜色一般清爽袭人。念祖嘟着脸遗憾的说:“可惜这花儿谢的太快。”
    “不妨事,”却是卓千陵接了话:“以后的日子长着呢,还会有更好看的花儿等着你。”
    他这话说的颇有深意,婉尘忍不住转身看去。她手持这那朵盛开的琼芳,粉面杏腮,眸中微漾着脉脉秋波,清新美好的仿佛月下仙子一般,让卓千陵无端的想起了那句“酒醒霞散脸边红,梦回山蹙眉间翠”【1】,却不知,有何男子能让她挂心相思,离愁依依了。
    他突然意识过来自己在想什么,难得心跳乱了一瞬,掩饰似的转身轻唤了丫鬟进来,命道:“去禀了夫人,说今晚爷就宿在云蔚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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