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伊始,曾相识

6 6


李乔赶到青涩,打开包厢一阵刺鼻的酒精味迎面扑来,房间中间的桌上早已空了好几个瓶子,桌角边还放了两箱啤酒。其中一箱中的半箱是早已经喝完的,另一箱还未拆封。
    他的到来褚弋阳恍若未闻,还在那里冷这张脸保持刚刚的动作,不断地往杯子里倒酒,喝掉,倒酒,喝掉,不厌其烦的重复着,仿佛这个世界只剩这一件事情可做。
    李乔坐在一旁看着他保持这个动作来回重复将近十分钟,最终看不过眼的伸手去夺,褚弋阳醉意弥漫,斜眯着眼看了眼离自己差不多三米远的酒杯,像个深度醉酒的醉汉一样眨巴眨巴眼睛后,趁李乔还在思索着要将他怎么办的时候,提瓶一仰,不消一分钟一瓶酒又见了底。
    李乔见状无法,又气极,低吼:“褚弋阳你要真想醉直接干两瓶人头马得了,干嘛这么折磨自己,有意思吗?”
    闻言褚弋阳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又继续那个动作。
    李乔:“我去拿几瓶人头马进来。”
    褚弋阳半低着头,低声说道:“我不能醉,却想喝,一直喝,不停地喝。”
    “你不能醉的理由我已经帮你拿来了,看完想醉就醉一场吧。”说着从文件包里拿出一份员工入职文件放在桌上:“因为是学妹,所以没有调查,明天一早我就请私家侦探。”
    “就这些够了,错误的开始,误会丛生的结束。这次的开始——不能再是另一个错误的开始,不能。”
    ——
    上海的夜景比起六年前更加额璀璨夺目,车水马龙的公路上各式各样的车子川流不息的行驶着,天上的繁星好似要和地上争一争谁更为璀璨似得争相辉映。
    钱年拿着杯红酒站在二十六楼往下俯视,虽只能看到那一点一点来回挪动发着亮光的车灯,却有着另类的美感。
    今天Alina提起的事情却好似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打开了尘封在脑海深处的点滴,它就像被压抑了许久的洪水,得到一点决口,就争先恐后的川流不息,将那一点决口越冲越大,直至最后把整个夜景包容。
    ——
    上海的夏日总是炎炎中带着让人烦闷的热气,让存活在其中的生物从里到外衍生出一种说不出的烦躁。
    大一的体育课虽和高中的略有不同,但这并不影响憋闷了一天的学子们的热情。男生们的篮球比赛进行的如火如荼,女生们的健美操也是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一项并不热衷这类课程却因为学分不得不努力的钱年,总是班上第一个学会并出色完成的那一个,所谓棒打出头鸟这类事情在成人的世界总是层出不穷,前赴后继的发生着。
    钱年虽时时避让,处处谨慎,但有时讨厌一个人并不需要任何理由。如果非要鸡蛋里挑骨头给出一个那就是:你一个穷人家的女儿出现在你不应该不出现的贵族学校里,将所有受过优等教育的人踩在脚下,不管任何理由都是你的不对。
    钱年自从那一次在走廊里,看到褚弋阳在午后阳光下投的三分球就再不能忘却,以至于男同胞们们激烈的争夺赛在她的眼里毫无吸引力可言。
    绕过操场,走过篱笆,有一座小桥,小桥对面是一片蔷薇墙。午后的阳光,徐徐的清风,蔷薇的余香,喘喘的流水,再配上一本苏格拉底传此刻只消一杯清茶那就是天堂了。
    这样僻静的地方很少人会到,一切远离是非的地方都是钱年所钟爱的。所以每当体育课的下半节课钱年都会带上一本苏格拉底传来到这里细细品读,这种情景之下的观后感与任何时候的都来的强烈。
    若有时看累了就闭上眼睛感受自然,体会道家的归于自然,享受自然,感恩自然地精髓。
    ****
    暖暖的微风吹来了下课铃,响彻学校的每个角落。如往常那般,钱年拍拍身上的衣服,将一些枯枝杂草还于大地,怀抱着苏格拉底传穿过爬满爬山虎的长廊,走过青石小陉,在别人的唏嘘中低头而过。
    只是今天不知为何,越走进教室人们投过来的眼光就越是鄙夷,以前的他们目光中都是不屑,厌弃,甚至的恶心,从来没有鄙夷。
    一切的疑问就在钱年一脚刚踏进教室的那一刻起得到了完美的答案。
    贼!
    多么简单,可笑,又侮辱人的字眼啊!
    全班的指责,质疑甚至是认定得眼神,都让钱年的内心深处生出深深地无力和悲哀。
    他们说她穷,她认!
    他们说她土,她认!
    他们说她像乞丐,她沉默!
    他们说她不配呆在贵族学校,她沉默!
    他们处处针对她,她远离!
    他们时时设计着让她难看,她避让!
    都这样了为什么他们还不放过她,难道就因为她穷吗?难道穷就一定得受他们的欺辱吗?难道穷人就没有自尊吗?
    她可以忍受一切莫须有的委屈,打落牙齿和血吞,冷漠无视一切,却唯独不能忍受贼这个称号!她一切都可以不在乎,一切都可以舍弃,唯独爸爸妈妈给自己仅有的善良和自尊不能不在乎,更不能舍弃!
    “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
    她倔强地忍住在脑海里打转的眼泪,一遍又一遍地大声坚定地重复着这句话。
    可她的自辩却成为了狡辩,诡辩,大家一步一步地靠近她,仿若她不承认就这件事就不是终了,不会罢休。
    她避无可避,推揽间,钱年被黑暗中不知那只手一个用力一把推倒在地,那件原本就脆弱不堪,洗的发白的校服就这么在地上扯破,膝盖部位也被蹭破鲜血直流。
    感受到膝盖处一阵刺痛,钱年停止重复的自辩,回头一看,全身都开始抖动起来。她不想死,她不能死,她的命是爸爸妈妈用命换回来的,她没权利死。
    “送我去医院,送我去医院,送我去医院,求你们送我去医院。求求你们了,送我去医院,我不想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绝对不能死。。”
    早在钱年摔倒的那一刻,众人就已经惯性的撤离,距她两米之外诧异地看着她一直抖动的身子。从钱年进学校的那一刻起无论他们如何欺辱她,她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此刻却泪流满面,哭得好似世界末日。膝盖部位的伤口虽小,那鲜红色的血却没有停止的不断像外冒,一点也没有停止的意思。
    看到这种情况大家都吓得六神无主,不知从什么地方过来的褚弋阳满头大汗地穿过人群,看到地上早已失去血色的钱年,心头一震,大步向前扶起她:“别怕,别抖,我在!我送你去医务室。”
    说话间就把她抱起,不同于往常的心悸,这次他的出现就像上帝派来拯救她的白衣天使,尽管他的身上全是运动过后的汗渍味,可这种味道嗅到她的鼻咽里却是希望,满满的生命的希望。
    褚弋阳刚走了两步衣袖就被钱年扯住,他寻头看去,只见她薄唇轻启:“我没有偷,穷不是我的错,穷也不是你们怀疑的理由。”
    钱年的这话虽不是说给他听得,却给他深深地震撼。深锁眉尖,并没有马上说话,清寒逼人的目光,慢慢环顾一周。大伙儿全没出声,安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她没有偷,因为她没有时间作案,刚刚我和她一直在一起。”
    教室里,更静了。大家好像看到一棵千年的铁树开了花,即吃惊又惊吓,女同学们一个个的眼睛就像淬了毒一般,既羡慕又嫉妒地看着褚弋阳怀里的钱年,恨不得一个上前一把把她拽下来,自己躺上去。
    钱年的眼神此刻也是吃惊的,但相对于吃惊命更为重要些:“医院,医院。”
    褚弋阳看着还在喘喘流着血的膝盖处,一怔:“血。。血友病?”
    钱年微不可察的点点头。
    *****
    钱年是被褚弋阳开着跑车一路奔驰地开进医院的,医生们更是被他的一个电话早早的全部候在大门口,严阵以待。钱年一下车就被转进急救室,急救了三个小时,期间又是输血,又是止血,护士进进出出了好几趟才脱离危险转进了病房。
    褚弋阳看着床上稍微恢复了些许血色的脸,她长得并不漂亮顶多称得上是清秀,可是这样一个平凡的她却有着那样的倔强,视死不惧。可面对死亡又是那般的害怕,卑微的祈求着正伤害着她的人救她,那般的让人发自内心的心疼她。
    钱年迷迷糊糊中看到了一张白净的脸,等她缓过神来时才看清楚眼前的这人到底是谁。
    褚弋阳,学校公认的校草,女生们做梦都想拥有的三有产品。有钱,有颜,有才。
    钱年:“谢谢你救了我,医药费我会想办法给你的。”
    褚弋阳一愣,他想到了钱年醒来的第一句是感谢,却想不到第二句话是医药费,更想不到她下一句话居然是。。
    “还有谢谢你在学校为我说话,但是说谎的解围,还是不必了。”
    褚弋阳看着她一直沉默着,房间里也是静悄悄的。许久褚弋阳笑了:“你怎么知道我在撒谎而不是实话呢?”
    这下轮到她愣住了。
    ******
    这段时间褚弋阳就像从来没出现过那样,再一次消失在钱年的世界里。
    而相对于之前的忙碌,钱年这段时间更是忙的脱不开身,一人兼职三份工,除了上课和睡觉的时间她基本就没有空余的的时间。直到两个月后的傍晚她将厚厚的信封亲手交到他的手上,这段时间一直挂在她脸上的心事也随之消失。
    褚弋阳接过钱只开了个头,看了一眼就没有在看第二眼:“你这段时间即便凌晨也在上班就是为了这钱?”
    没有重负的钱年笑得格外开怀:“也不是很累,你点点,我问过了三千八。”
    褚弋阳心头微凛,静了一瞬,嗓音淡漠:“我叫你别还了,这钱你拿走,我不要!”
    钱年横了他一眼:“要不要是你的事情,还不还是我的事情。我不喜欢欠人东西,最不喜欢欠人钱!”
    说完唯恐他塞回来地转身就走,独留褚弋阳站在操场上独立风中。
    *****
    还完钱的钱年生活总算恢复正常,读书,兼职,看书,周而复始不厌其烦的重复着。只是微微有些不同的是,某个人正在以无孔不入的方式进入她的生命,企图在她的生活中占得一席之位。
    在食堂吃饭钱年总是隐在角落,就着书下饭,但这并不影响褚弋阳和她的‘偶遇’。
    走路上下课时他也在无数个拐角处与她‘偶遇’,不前不后的跟在她的身侧,她快他也快,她慢他也跟着慢。
    最要命的是钱年是一个视书如命的姑娘,图书馆就是她除了宿舍和餐厅之外的三点一线中的一个。
    她第一天借书,他第三天一定会打****来讨要,美名其曰,要写论文他要的书正好被她借走了。
    六天之后他也必定会回来找钱年讨论书中内容,美名其曰,要写就要写的最好,她是整个年段书读的最好的那一个,第二名想借鉴第一名的观点,综合其精华所在,势必要写出最好的论文。
    于是乎这个不成文的借口就在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有三就有N+1的次数中无限量增长。
    随着他来找她的次数曾多,仇视钱年的人也从比邻的几个班级向四周扩散,她就像只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
    终于在某日的清晨,某人以别样的形式出现在她家去学校的必经之路。
    一身休闲服打扮得褚商政半路就把她拦在路中间,将一瓶折满心愿纸的玻璃瓶,傻傻地笑了笑,声音还是冷冷的:“做我女朋友吧!”
    回忆的洪流总是带着点涩涩的微苦,让沉醉在其中的人即感受到美好又生出些许想逃的欲望。
    过程钱年已经不想再去触及,但伤害却在那一刻从未停止地进行着,直到他母亲找来的那一刻为止。现在想来,她所受的苦或许他可能就在某个她看不到的角落里冷眼旁观着,亦或许看着的同时也会和身旁的人讨论,嬉笑她的愚蠢。这些都是富人们惯用的伎俩。
    钱年抬头看着广袤无垠的天,右手摇晃着高脚杯里的红酒,唇角轻启不知在嘲讽些什么。
    ——
    青涩。
    男人们解决烦恼最有效的方法就是一醉解千愁,看着褚弋阳一杯接一杯的下肚,自己权不住,拦不了,李乔只得好兄弟的你一杯我一杯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来,企图分散他的注意让他少喝一点。
    李乔静下心来听着褚弋阳絮絮叨叨的讲述他那青涩酸楚的初恋,今晚的褚弋阳没有平日里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有的只有失恋男人懊悔和感伤。
    故事从头讲到尾,虽然中间磕磕绊绊,断断续续没有连贯性,但从这些话中李乔也能得出个大概。
    褚弋阳看着显示屏里画面,听着张靓颖唱的《如果爱下去》,真好唱到□□部分:
    很久以前如果我们
    爱下去会怎样
    最后一次相信地久天长
    躺在你温暖手掌
    不需要想象
    以后我漫长的孤单流浪
    很久以前如果我们
    爱下去会怎样
    毫无疑问爱情当作信仰
    可是生活已经是
    另一番模样
    我希望永远学不会坚强
    街头那一对和我们好像放开拥抱就各奔一方
    ——
    钱年很久以前如果我们爱下去——会怎么样?
    头一仰,一瓶人头马就这样下了肚,两行清泪也随之流下。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惆怅处。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