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伊始,曾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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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钱年在床上已经辗转反侧了好几回,瞪大眼睛愣是睡不着。只要一闭上眼睛,眼前就会浮现出在路旁和褚弋阳的纠葛,思绪渐起挥之不去。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自己唯实胆大了些,不说别的光说褚弋阳现如今是大明星,自己的顶头上司,大boss,自己还那般没前没后,不顾后果的对他,真真是受孽的体质在作祟。
    他的性格钱年还是相对比较了解的,以睚眦必报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想想之前自己不过是不想和他再有过多牵扯,从而撒了个话道了句不认识,不消两天的时间就被他用另类的办法连本带利地讨了回去。
    可即便钱年再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卯日星君他老人家依旧不留一丝情面的驾着他的白云香车在九天之上散步着。
    ——
    七点一到,不管钱年此刻到底有多么不想离开暖烘烘的被窝都不成,拖沓地洗漱穿衣,萎糜不振地看着电梯一层层地往下降,带着两个黑眼圈上了jack的保姆车,一脸的未眠地向褚弋阳别墅的方向驶去。
    在车上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即将会被他无理刁难的准备,可不知是不是褚弋阳昨天晚上回家的时候,一不小心脚上一滑还是手上一顿脑袋给门夹住了亦是怎的。原本钱年心中早已盘算好了,不消两分钟就会看到jack耷拉着脑袋出来,而自己无论如何都得下去一趟才能把他这尊大神请出来。谁知jack进去不到五分钟就和褚弋阳有说有笑的出来。
    当然这个有说有笑的人绝对不包括褚弋阳,在那场不知道以什么话题为中心开始的交谈中,jack负责滔滔不绝的说着的那一位,而褚弋阳就是一忠实的听众,为了满足演讲者的虚荣心有时会稍稍回上一两句,其中最多的就是点头亦或是摇头了。
    褚弋阳这是变性了?
    不,不对!
    俗话说的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句老话可是得了多少先辈前人的印证,他褚弋阳不可能一晚上时间就赶超所有的前人,一下子转了性!还这么彻底!
    被门夹这种理想化的剧本,只限于在脑袋里YY并不适合运用到现实生活中,对于钱年这个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份子来说更是清楚,明白。
    ——
    车子在几分钟之后上了高速稳稳地向剧组那边驶去,钱年一脸官司地时不时瞄上一眼后视镜,期间就怕自己一个不留神被他装了空子,存心戏弄嘲笑一番。
    这般高度警觉地的备战状态,就连坐在一旁专心开车的jack都有感觉到些许不对劲:“Eliane姐,怎么了?”
    钱年:“哦.。。没.没什么,我只是在想Alina今天会给他准备什么样的衣服,有点小期待。”随后用手拨了拨耳旁的碎发,想借此来遮掩自己窘报的局促。
    其实我更想知道褚弋阳你今天是不是发烧了,还是真的脑袋被门夹到了!不管哪一种我都很期待,甚至是放花炮!
    脑中这般想着,眼皮也随之微微向上撑起,避开jack的目光撇了眼一直不发一声似是在睡觉的褚弋阳。
    这么安静像他的脾气,又唯实不像他的性格!这男人越来越折锐摧矜,越来越让人搞不懂。
    ——
    一整天的严阵以待,谁知其实自己是妄作小人了。人家褚弋阳或许压根就没放在心上,他今天可是格外的敬业,分外的配合。穿上一身学生装加上一脸酷酷的眼神,精湛的演技把剧里的沈翰仿似演活了一般,就连导演也在镜头的这边止不住的点头赞许他真是从原著走出来的男主。
    接连三天的相安无事不由得让钱年心生出一种,难道真的被我一教训这人就从头到尾,从里到外的从新塑造,完美变身了?可不管是与不是对于他的改变,上至导演制片人下至打杂小妹无一不拜倒在他的学生裤下。
    导演是爱死他那张禁欲式的脸孔和精湛的演技,还有虽不是时常面带笑容但也是礼貌有加的修养。打杂小妹是爱死他那无懈可击的帅脸蛋和腰财万贯的家世。可不管哪一种,都不外乎全额满分,毫无差评。
    这天傍晚,钱年趁着他们收拾行装的空档去了趟厕所,回来的时候原本应该在车上的Alina和jack不见了,只剩下褚弋阳悠闲地还如往常那般枕着U形枕坐在他的专属位上闭目养神。
    钱年坐在副驾驶座上还在心里寻思着他两是不是也如她那般上厕所去了,可仔细一想又觉得这事发生的概率着实有点低。正当她将脑袋伸出车窗,翘首以盼的时候就听到褚弋阳那分外冷清的话:“jack陪Alina去工厂改衣服了。”
    其话中的意思就是,今天只有他和她两个人吗?
    钱年一滞,缓了好一会儿:“他们两个一起去的?”
    见褚弋阳点点头,钱年不由得有些戚戚然。弄个衣服还要两个人一起去,jack这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留下她和褚弋阳两个人好不尴尬好不好!
    这个jack好没义气!
    像是听到钱年的腹诽一般,褚弋阳睁开眼睛,略略挑眉接着道:“MAXIM的工厂在郊区,那地方很僻静,我就让jack送她去。”
    听完钱年略想想也对情理之中,随之想想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这种情理之中的事情,在褚弋阳这种人的眼中怕是最不和情理才是吧!他什么时候这般会做人,考虑与他无关的事情会这般周全?
    这种情景之下让钱年开口叫褚弋阳开车,着实不大可能。值得庆幸的是幸好回国前钱年就考虑到这一点,早早的拿到了驾照。
    车子在七拐八拐之后稳稳地上了国道,褚弋阳虽一直闭目养神但鉴于钱年以往给他的印象,让他不得不在闭目养神的时候无限的放大自己的感官,时不时的还会睁开眼看看自己这是到哪了,生怕钱年这个绝顶路痴把自己带到一个犄角旮旯的地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毕竟这事在以往时有发生。
    一个小时后车子顺利地开进别墅,褚弋阳深深地感受到,时光的变迁。这六年改变了很多事,他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她也不再是那个唯唯诺诺,浑身乡土味十足的乡下小妹,除了打工的地方还有学校基本一出这两地五百米绝对找不到回家的路。
    改头换面,时尚感十足的摩登少女用来比喻此时的她再恰当不过,虽然她现在还是一身白衬衫,牛仔裤外加一双帆布鞋的大学生装扮,可你若仔细瞧瞧就能看出些许和大学生不同之处。大学生虽也会在手上或胸前加上些小饰品以此来修饰自己,但绝对没有她来的有品位,只看她手腕中带着的菩提手串,虽只是一件小物件却起到画龙点睛之效还有那从内到外散发出来的气场。
    钱年停下车:“到了。”
    褚弋阳从思绪里跳出来,看了她一眼,静默了几秒钟,淡淡的说:“你跟我进来下。”
    钱年微微一怔,就看见他面上没什么表情的下了车。鉴于他是她的boss,加上前几天的事虽然他没做什么,但这并不代表那事就这么过去了。前后思量一番后钱年随之也下了车,跟上了他的步伐。
    一进门一阵暖流随即迎面扑来,褚弋阳边走边脱外套,顺手就将外套放在椅背上进了厨房。
    钱年站在那里,坐也不是,走也不是,站也不是好不尴尬。不消一会儿褚弋阳挽着袖子,端了两杯茶出来放在桌上,在她的对面坐下:“不热吗?”
    钱年原想如果他到底有什么事的话,自己速战速决的快点解决然后离开,但听到这话立即明白,他这是变相的告诉她,她会在别墅呆很长一段时间。
    既来之则安之,钱年亦不是个扭捏之人。脱了外套,坐在他的斜对面:“有什么事吗?”
    褚弋阳摇摇头,指着一桌子的快递,无奈的说道:“这些是粉丝送给的,李总经理对我下达了最后通牒,今天必须把这些礼物拆开,然后一一发信息与他们致谢。可是你也知道现在我的时间掰成八瓣都不够,新一期的专辑也在紧锣密鼓的进行中。”
    得了,他这啰啰嗦嗦一大堆,大致的意思就是他没时间拆快递,想要让她做这件事。
    看着这可以称之为一座小山的快递,有些搁置在脑海深处,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忘却的回忆,似乎又一点一点的不受控制的从遥远的天边传进了耳中。
    ——
    “我喜欢的不是礼物本身,而是拆快递的那一刻,虽然我已经知道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但你不觉得拆它的时候总会让人心情愉悦吗?”
    “哇,这多快递都是我的吗?”
    “都是你的,你今天可以一直心情愉悦下去。”
    ——
    初恋的回忆总是美好中带着血迹斑斑,有些回忆你刻意去忘却始终无法真正忘怀,时间一长它就会被你丢在脑海的一个角落,只消一个画面或是一句话就能让你忆起每一个画面乃至微末枝节。
    钱年几乎是想也不想的拒绝:“我拒绝!”
    褚弋阳:“为什么?我认为这并不是你无法胜任的体力活。给我一个你做不了的理由。”
    钱年答道:“没有理由,就是不想做。”如果眼神能杀死人,褚弋阳只怕现在连渣渣都不剩了。
    褚弋阳眉头一挑,大腿交叉双手打开放在沙发的两侧,唇瓣轻启:“驳回。”
    钱年气极:“你明知故问!”
    “我不知道!”走到钢琴旁按了两声琴键,随即发出两声‘哆来’:“我只知道今天我要把它们解决,专辑的主题曲也要完成。不过既然你这么排斥的话,你还有另一个选择。”
    钱年下意识的松了口气,问道:“是什么?”
    褚弋阳白皙俊秀的侧脸上,眉头微扬:“反着来。我拆快递,你做曲子。”
    听到这话钱年傻了,看着他:“这是选择吗!”
    ——
    几番殊死挣扎之后,毫无悬念钱年惨败。
    钱年边唇瓣快速张合不震动声带的咒骂着,边半蹲在地上认命的拆着快递,耳旁时不时传来断断续续的旋律,眼前的小山逐渐变的模糊,自己仿似回到了二八那个无忧的豆蔻年华。
    ——
    双十一的热潮刚过不到一个星期,学校的门房部就被各式各样的快递堆满了,门卫大爷裹了件及膝的黑色羽绒服正一脸无奈的坐在长廊上,幸亏这伙子天虽渐渐冷下来但也没有到那种让人受不了的地步。
    一脸稚气带着极度兴奋地钱年拉着后边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褚弋阳,和门卫大爷问声好之后,就松开手一头扎进快递里寻找自己的那一份。
    褚弋阳瞥了眼空荡的手,掌心处还留有她的余温,撇着嘴一脸不爽:“你要什么我陪你去买好了,这么多快递要找到什么时候?还有你确定你的快递送来了吗?”
    钱年头也没回的应道:“刚刚吃午饭的时候我收到信息了。”
    褚弋阳抬眸扫了眼路过的几人投来的目光,再看看在那堆快递里东翻翻西翻翻的钱年:“你有几个?”
    “一个。”
    听着咚咚咚的声音,褚弋阳一个急身上前:“小心别划到手,纸皮有时也是利器。”
    “我戴手套了!”
    见鬼,这手套从哪冒出来的,刚才明明没有的。
    钱年正找得起劲,眼前的太阳光就被一个阴影挡住,转身一看,只见褚弋阳挽起衣袖一副要帮忙的样子。钱年赶忙把他拉到一边:“褚弋阳你在旁边等着就成了,我那也就十块钱不到的小东西,还不够你这身衣服的干洗费呢。”
    说完也不等他回话,转身又投入了战斗。终于在一番激烈的战斗后在房间的东西面最角落的地方找到自己的快递。
    “找到了,找到了。”边说着边蹦蹦跳跳地来到褚弋阳的身边,扬了扬手上的快递一脸得意。
    “是什么?”褚弋阳眼神清亮淡定的望着钱年:“我看看。”
    “不要。”钱年别过身避开褚弋阳的魔,一脸宝贝道:“我要自己拆。”
    “什么东西这么宝贝,看你这么喜欢的样子,我给你换。”见钱年一脸的疑惑,褚弋阳微仰眉头,解释道:“我刚好有个礼物要送给你,正愁以什么借口给你,这下好了。免得你又一句来而不往非礼又给退回来。”
    “你误会了。”钱年打断他,“我喜欢的不是礼物本身,而是拆快递的那一刻,虽然我已经知道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但你不觉得拆它的时候总会让人心情愉悦吗?”
    褚弋阳失笑:“又是你的神逻辑!”
    又是一日,钱年来到褚弋阳的单人宿舍准备给他的宿舍来个全面大扫除,谁知一打开门就看到桌上已经堆放不下的快递。
    钱年一脸惊奇的看着眼前的快递,笑问:“哇,这多快递都是我的吗?”
    褚弋阳目光灼灼地看着女孩:“都是你的,你今天可以一直心情愉悦下去。”
    钱年:“这一定花了不少钱吧!”
    褚弋阳:“没什么钱,也就不到二十块的小物件。正好还你前日给我织的围巾。”
    ——
    耳边的音乐声断了,钱年的回忆也末了。
    “你在想什么,这么开心,嘴角的笑就没停过。”低沉悦耳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
    钱年微赧抬头,就见他眼神清亮淡定的望着自己。她刚要回答,却被他抢了先,笃定道:“你在想我。”
    钱年:“没有。”
    “撒谎。”褚弋阳低头看着她,长眸清冽动人:“可能连你自己也不知道,每一次你说谎的时候一双手就会不自觉的交缠在一起,尾指轻抚手背。”
    闻言,钱年当即分开双手:“真的没有。你的曲子做好了没?做好了我就先回去了。”
    “如果没有,你为什么这么排斥我们的过往!”这句质问震得钱年顿住了又要迈开的脚步:“你心里还有我!不,应该说是你这六年来从没有忘记过我,否则你不会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失口否认认识我,那天不会在车上故意避开我的目光,不会这六年来都不敢拆快递,次次假手于人!”
    褚弋阳走到她的面前:“年年,我们重新开始吧。”
    钱年心头一震——他,他在说什么..
    褚弋阳低下头,伸出双臂将她紧紧抱进怀里。:“年年,我们重新开始。忘记不开心的事,这次没有赌注,没有谎言,没有欺骗,只有一颗真心。”
    钱年推开他,退了两步:“褚弋阳,我们不可能了。早在六年前就已经不可能了,有了杂质的感情就像破碎的杯子无法承受它应该承受的。”
    褚弋阳抬眸注视着她,眼神直达她的内心深处:“就这么不可原谅吗?”
    “对不起,我..”
    钱年话还没说出口褚弋阳他忽的上前,将外套往她身上一搭,伸手搂住她的肩膀,把她往门外带。
    男人清冷的气息瞬间笼罩住她,还带着丝丝的恼意和坚定,放在她肩上的手臂柔韧有力。
    很快她就被带到了门口。褚弋阳拉开门,手一推,就将她送出了门外。
    钱年转身望着他。
    他站在光线明暗交替的玄关,就像一片高挑清冷的阴影。而他直视着她,嗓音低沉清晰如昔:“钱年,今天我说的话不管你应不应答,同不同意,我只是知会你一声而已。晚安。再见。”
    钱年一怔,他已经把门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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